“就回來了?”
萬貞兒抱著小寶轉進來,發現了正在談話的父子倆。
“那些土人學的怎么樣?”
她把孩子放下,讓兩個小東西自己去玩,問朱見濡道。
朱見濡當然是無所不答,“先生夫子都很負責,學校里的小孩看起來都挺機靈,學的挺好的…就是除了移民漢人的子孫,土人的都怕我。”
“不過怕點也好,沂國立足不過數年,好多東西都沒弄起來,這前頭二十年,最好讓他們怕咱們。”
會害怕,就會敬畏。
有了土人的畏懼,在少了本土大力傾斜資源后,沂國在呂宋島上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二十年,也足夠沂國繁衍出新一代了。
但那個時候,沂國也可以不依賴“害怕”去影響其他勢力。
“這么說來,他們學得也挺快的,我還以為土人會很討厭讀書呢。”
萬貞兒想起自己成為沂王妃后,跟著得道升天的三位弟弟,不由得嘆了口氣。
萬家是個普通家庭,如果不是如此,萬貞兒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賣入宮廷,伺候皇家。
按照正常邏輯,在皇宮大內打一輩子工,或者承蒙恩典,歲數大了后放出宮嫁人,差不多就是萬貞兒的命運了。
可誰知道她能跟大明親王來一場忘年交?還讓從小就極為依賴她的沂王對之死心塌地?
萬家由此一飛沖天,當上了皇親國戚,在老家那兒橫的不得了,就差基因突變成螃蟹了。
后面因為臨近就藩,朱見濡跟萬貞兒商量著把萬家也帶過來——
對前者來說,這可是自己的岳父舅子,雖然萬家長孫都跟自個兒一個歲數,但該盡的禮節還是要的,萬貞兒也很照顧老家的親人。
沂國初立,窮是窮了點,但跟本土的聯系又沒有斷,總能入手不少奢侈品,加上他這個大王給的特權,待遇是不會降很多的。
后者則是覺得,沂王還在北京的時候,萬家人在地方當個暴發戶,闖了點禍事,那還能給他兜住,以免已經明確提出“道法并用”的皇帝把他們抓起來開刀放血。
可沂王就藩之后呢?
還那么囂張跋扈的話,肯定是要玩完的。
于是夫妻倆一拍即合,把萬家打包帶來了呂宋。
來了之后,朱見濡都給萬家人封了官職,萬貞兒也希望三個弟弟能幫襯下小姐夫,結果全都去摸魚糊弄人了,讓他們讀書,當個體面的知識分子都不肯。
后者還放出了“讀書無用”的暴論。
畢竟他們發家致富,靠得可不是勤勞聰明,而是走了皇家的后門。
親弟弟如此,也難怪萬貞兒會覺得比之眼界更低,知識水平也更低的土人不會好好學習了。
“這倒也跟以前的人物有關。”
“要沒有他,呂宋之人也不會習慣于學習我中華的文化。”
朱見濡笑著跟老婆解釋道,“太宗皇帝之時,鄭和下西洋,炎洲都到過,不止在金洲那兒設了個舊港宣慰司,呂宋島上,其實也有個總督來著。”
反正在大明朝的頭幾十年里,中國對外的探索交流是非常厲害的。
后世人常聽菲律賓這邊有個蘇祿國,其國王曾經帶著妻兒老小,親自入京朝拜太宗,乃至于自己死了,也葬在大明,卻不知道,永樂三年的時候,三寶太監就奉太宗旨意,來到呂宋,冊封了許柴佬為當地總督,統攬該區域軍、政、財、文大權。任職直到永樂二十二年,達二十年之久。
而許柴佬其人,跟舊港那邊的梁道明、施進卿等人類似,同樣是明初大航海時代的著名華僑。
后兩位能在舊港弄出一番事業,許柴佬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他在呂宋耕作多年,家產不知多少,可稱得上是西洋巨富。
而本人也算得上是一名儒商,一邊賺錢,一邊也沒忘記惠及同來這邊討生活的老鄉,還有些玩得好的土人。
所以時間一長,許柴佬便在當地有了巨大的名望。
成為呂宋總督后,許柴佬上忠朝廷,下效庶黎,身體力行,勵精圖治,在呂宋不遺余力傳播中華優秀文化與先進生產技術,大興造船、紡織、制陶及農業技術等等。
在大明獲得制海權,西方殖民者注定無法借助海洋崛起四處擴張,用屠殺方式摧毀大量文明痕跡后,許柴佬注定是要名留青史的。
因為在呂宋這個已經被朱見濟劃入漢文化圈子里的地方,許柴佬可以稱之為“普及漢化”的第一人,其人留下來的總督印章,在沂國建立之前,都被呂宋土人供奉著,視為神物。
朱見濡來了后,也把這印章納入寶庫,收藏了起來,甚至還想找過許柴佬的后人,用他們來拉攏當地民心。
結果經過一番調查后,才知道許柴佬跟梁道明一樣,年老后思鄉之情極重,最后不顧病重,強行要求兒女把自己抬到船上,回到晉江深滬老家。
落地之后不久,許柴佬都還沒來得及看到族人迎接,便撒手人寰,連遺言都未曾留下。
在官方記載上,也沒見許柴佬為子女請封的奏疏。
據說是許柴佬老成持重,知道自己名為呂宋總督,實則為其國王。
他儒學深厚,不愿意利用這樣的機會,去竊取國家神器,讓許家獨霸呂宋,便未曾對朝廷提出這樣的要求。
朱見濡把其后人又從晉江請回來后,對這位的經歷深為感配,還讓人給許柴佬在呂宋修了個衣冠冢,親自祭拜了一次。
“寡人給許家待遇不薄,也算有回報了!”
說完許柴佬的事,朱見濡又激動的告訴老婆另一個好消息。
“許家人前些日子進言,許柴佬當年總督呂宋,曾經于島上發現過一座金礦,還試圖開采過,只是人力不濟,島上也有土人阻礙,未能提煉多少金子出來!”
“如今沂國已立,又有大明為靠,倒是可以試著去挖挖看!”
“如果我沂國能將之入手,便能一夜暴富!”
朱見濡這幾天去外面巡視,就是想看看沂國內部有沒有穩下來。
沒有后顧之憂,他就可以安心去呂宋南邊挖礦了!
萬貞兒也跟著激動,可聽到那金礦位于呂宋島南部,而沂國在中部之地,在交通還沒建設好之前,去那邊搞事還是挺難的。
“不是還在開采銅礦嗎?本來就用了不少人手,現在還能騰出勞力去掘金嗎?”
“這個不難。”
朱見濡已經想好了,“以金礦之重之富,我小小沂國當然難以咽下這口肥肉,但陛下肯定會有意向!”
沂國能有眼下的幾萬人,很大程度上還是靠了本土前期的投入,而其中的花銷,也是要算到賬本里去的。
本來要想把這筆錢連本帶利的還干凈,八成得經過沂國兩代人努力才行,但一旦有了金礦,那就能輕松解決了。
金山銀山,那都是錢山啊!
如此財富,朱見濡肯定兜不住。
他要強吃,周邊還有不少稱臣大明的小國,萬一他們去北京告發了呢?
萬一往來于呂宋的本土商人知道了,通報上去怎么辦?
他藏著掖著,等東窗事發,就容易壞了皇帝對他的感情。
朱見濡不想做無情無義的小人。
先帝和當今天子對他可謂自古難得的良善,他得投桃報李,順便利用金礦,甩掉沂國財政上的大包袱。
沂國是小國,在發展上也離開不了本土,不能因為眼前的利益,壞了未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