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白開以特務的身份流浪在北方,并且完成一單又一單的交易,以其特有的親和力幾乎要成為大明商隊在草原上的代言人時,南方的李繼業也在坐立不安。
托了吳敬的福,他最后的確受到了小太子的召見。
李繼業還記得那年那天,在被召入東宮面見儲君的時候,他有多么的激動。
但身為李景隆的子孫,小時候還被這位物流能手帶過一段日子,讓朱見濟非常擔憂這人真的會“繼承祖業”。
他好不容易布置出來了這么多東西,可不想再物流大隊長的帶領下,成為大明第三個送人頭的統治者——
第一個是建文,下落不明,連地位年號都被太宗給否定了。
第二個是正統,目前在鳳陽哀怨著,聽說自打伯顏的起因傳到這人耳朵里后,土木帝茶不思飯不想,一度心死到打老婆都沒力氣,這兩年里也沒有再生過新的孩子。
朱見濟實在不想跟他倆有類似的下場。
所以他對李繼業的考察很嚴格,不僅僅問了他各種問題,要求對方證明自己的知識儲備和思維能力,還要求他必須要完成一定的任務,才能被小太子劃歸到“家犬”的行列里面。
畢竟以朱見濟的身份,什么樣的狗找不到?
徐永寧這頭二哈不還在山東那兒,給他找了頭頗有能力的柴犬回來嗎?
接見李繼業,無非是因為他的身份的確卡的好。
畢竟要想恢復開國之時的榮光,他真的只能依附于皇家。
而落魄勛貴子弟的身份,又讓這家伙游移在達官顯貴和平民百姓之間,實在是兩頭吃的好條件。
李繼業也清楚自己對皇太子并不是一個必需品。
但他在京城這邊磨蹭了好久時間,都沒回南京,為得就是找能夠讓太子心動的東西。
他提出來,希望讓太子能夠正眼看一下自己。
于是李繼業在地上磕頭,自請去南京為太子充當馬前卒,調查官田被侵占一事。
后世有句話說的好——有些事情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一上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所有話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
田地在官方統計里莫名的“減少”,一直都是常見之事,大家都習慣了。
可如果真查起來,那就不會輕松了。
當年東漢光武帝以興復漢室的威望,企圖推行度田之法,打擊地方豪強,結果如何?
還不是在滾滾濃煙和各地群起的造反之下放棄了?
李繼業要去南方查官老爺們的田?
只怕沒多久就能去長江口里撈他的尸體了。
不過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也說明這位比他祖先有膽子多了。
“你口氣太大了!”
“大明國土之大,所占田畝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東宮培養出來的計算機還是不夠多。
沒有足夠多的,被自己直接管理的統計人員保證信息可信度,以及強大的軍隊戰力來保證執行力,朱見濟都不敢輕易的去重譜“魚鱗冊”。
在原歷史上,大明的其他皇帝也試圖做過這種事,結局無外乎是失敗了的。
“殿下天人之姿,想做什么,誰人敢攔?”
孔家都被搞垮了,江南的官商又算什么?
朱見濟看的卻是明白,依靠鼓吹“道德”而站在高處的人,一旦自身道德出現問題,輿論又被別人掌握,那垮臺就是意料之中了。
后世漂亮國成天的“民主自由”,在自身衰落之后,你看他還喊不喊?
道德榜樣是可以被拋棄被更換的,但利益…是永恒的!
“給你個機會!”
“去江南幫孤操練一支部隊出來,度田的事不必著急。”
“隊伍帶出來了,你才叫真有本事。”
朱見濟也才會放心收下他。
但李繼業并不是完全的聽話。
他覺得為了洗掉祖父帶來的負面影響,他需要做更多的事,并不只是為皇家在南方操練出一支軍隊來。
回到南京之后,先是拿著小太子從好爸爸那里要來的手令去南京的兵部報道,掛了一個軍官的職務——
雖然朱見濟阻止了北京方面的兵部架空五軍都督府,可南京這邊天高皇帝遠,在長時間太平的情況下,南京兵部的職權最終還是壓過后者的。
好在南京這邊有個軒輗。
能干的老頭不用白不用。
景泰八年的四月,朱見濟就以軒輗政績卓著,使得南直隸官場風氣一新的理由,將之提拔成了南京兵部尚書,從名義上控制了東南的軍事。
然后又令魏國公徐承宗領南京前軍都督府事務,加了一層保險,并且改任原來的大同巡撫年富為南京吏部尚書,轄制東南的某些人。
而李繼業領了職務后,就是去找徐承宗報道。
對于這名晚輩,徐承宗表現出非常的熱情,很爽快的同意了李繼業以他的名義編練新軍的請求。
反正這是皇家的意思。
他順水推舟成了事,還能分一些功勞。
現在南京的勛貴們也大多團結下皇家的旗幟之下,有不少人都掛名了一個官職,錢財方面也有東南玻璃貿易的代理,錢權都到位了,他們對天子是很服從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南邊勛貴們掌握實權的不多。
現在李繼業說他要搞軍隊,徐承宗自然贊同。
有了隊伍,那在南京說話的底氣就更足了 于是李繼業打馬上任,從南直隸所轄的衛所中抽調精銳,普及皇太子“募兵制”的思想,也給他們發放高額的薪水,迅速的收攏住了手下官兵的民心。
南京這邊的官老爺們有點看不下去,總覺得軍隊一有戰斗力,他們的屁股就有點癢癢。
所以有人彈劾李繼業和徐承宗,說他們濫發軍響,私自籠絡兵勇,給朝廷帶來了財政壓力。
但北京的回復還沒到,一直是官場泥石流的軒輗立馬也跟著上疏,敘述了南京這邊“軍備廢馳已久”,沿海又有倭寇等等災禍,編練軍隊的重要性。
潛意識說的,就是反對朝廷組織新隊伍的人,都是傻逼。
南京這邊的情況大家都很明白。
在大明遷都之后,不止官場迅速的原地飛升,就連軍隊都成了不干活的混混。
軒輗對此厭惡已久,但此前沒有職權,只能按下不表。
現在有了職權,還用得著管其他的?
年富也隨之彈劾起了不少官員,火力全開的讓人害怕。
對此,皇帝沒有太多表示,只是派人來到南京,為軒輗賞賜了不少養生物品,心中偏向于誰顯而易見。
李繼業得到了中央支持,地方上面長官的維護,心中大定,于是繼續干活。
軒輗和年富都是調任而來的官員,年紀也都不小了,能夠頂住一時的壓力,但頂不住一世的。
而且這兩人跟東南官場格格不入,不知道多久會被人想辦法弄走。
李繼業知道他得抓緊時間。
而在操練軍伍之余,他還去了南京戶部一趟,檢查了一番魚鱗冊的完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