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膽!”
石亨雙臂一掙擺開人,見機不妙,迅速的撤退,躲到了家丁的保衛圈里。
“這些人假傳圣旨攻擊朝廷重臣,護著本侯,到時候陛下就會派人過來阻攔了!”
他站在保衛圈里大聲嚷嚷。
被他帶在身邊,養在侯府里的猛男都是些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極其符合石亨的口味——因為這些人得到一點點好處后,就對他言聽計從。
只是可惜時間倉促,他沒辦法拿出自己藏起來的那些火銃兵器,不然何至于被錦衣衛包圍后陷入被動?
石亨憤憤不平的想到。
一定是年富這個狗老貨又對皇帝彈劾了自己,要不然景泰帝怎么可能對他突然翻臉?
自己的地位這么重要!
“武清侯意圖謀反,活捉此人面見陛下,賞銀百兩!”
朱驤大喊一聲,率先抽刀將朝自己抓過來的一個壯漢給砍刀。
隨后見石亨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一邊嚷嚷著“這人說謊”一邊指揮家丁跟錦衣衛對抗,也不愿意再拖下去。
他帶著人后撤一段距離,然后帶來的火銃就被人舉了起來。
石亨養著的那些人雖然勇猛,可到底是血肉之軀,幾排火銃放過去,直接在他們露出的膀子上炸開了血花。
響亮的火銃聲傳遍了整個武清侯府。
石亨終于臉色大變。
見到火銃這樣的利器,他怎么可能還會懷疑朱驤的話?
眼下錦衣衛已經把整座侯府包了餃子,石亨眾目睽睽之下,又如何逃得了?
他又沒有西洋六翼天使血統!
所以石亨咬咬牙,決定站出來。
“你們都讓開!”石亨對著指著自己的火銃呵斥道,就要再次走到朱驤面前。
幾十年的軍旅生涯還是讓石亨練出來了一些氣勢的,加上他本就膀大腰圓性格兇悍,錦衣衛們下意識的還真給他挪出來了一點位置。
不過火銃還是對著這位大明武清侯。
朱驤也不阻攔,看著石亨來到自己身邊。
只有阮伯山怕死,褲襠里沒塞東西的東廠督公容易腳軟,閃避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錦衣衛后面,小心防備著石亨。
卻見這位侯爺兩手空空氣勢十足過來,一副“老子不怵你”的表情,氣沉丹田的吼了一聲,
“本侯為大明南征北戰多年,立下過汗馬功勞!”
“本侯要見陛下!”
“我要進宮見皇帝!”
這幾句話似曾相識。
阮伯山扒著面前錦衣衛的袖子,再一次抬頭看了看天。
也沒下雪啊!
怎么總感覺跟去年冬天遇到過的事兒一樣?
朱驤嚴肅的拒絕了石亨的無理要求,隨后讓人拿了他,直送入詔獄。
如果景泰帝后面要見他,自然會把人從詔獄里撈出來。
第二天的早朝,朱見濟提前一步,在中極殿迎接了景泰帝。
一般來說,皇帝在上朝的時候,都會在中極殿休息或者更衣。
所以朱見濟理所應當的攔住了好爸爸。
而景泰帝一夜沒睡好,閉上眼就是石亨囂張的找自己要田要錢的嘴臉。
在中極殿的時候他本想喝杯濃茶提提神,免得上朝打瞌睡,結果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仍舊沒阻止發腫的眼皮合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心中長期存在陰影的原因,他竟然做了個夢——
夢中的自己跟鬼壓床了似的,手腳不能動彈,然后石亨帶著自己賞賜給他的東西,去了南宮把太上皇給救了出來。
重獲自由的大哥跟石亨在自己的床前狂笑著,景泰帝又氣又怕,掙扎著想要把這兩人趕走,奈何他在夢里是個癱子,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朱見濟及時趕過來,推了推好爸爸。
“啊——”
景泰帝終于驚醒,帶著一頭冷汗睜開眼,看見了面前的小胖墩。
“青哥兒!”
景泰帝一把抱住兒子,把懷里一大坨肉箍著,給自己暖了暖心。
“還好有你在!還好有你在!”
“父皇怎么了?”
朱見濟抬起袖子給景泰帝擦了擦汗,不解的問他。
景泰帝激動的對著兒子說了自己做的那個夢,也告訴了昨晚朱驤匯報的“石亨造反事件”,擔心自己是被南宮里的朱祁鎮給施了咒,只是一個瞇眼的功夫,就被他們給魘住了。
幸好他有兒子!
“這群人竟然敢讓父皇受驚,兒子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
朱見濟安撫著他爹,嘴巴里信誓旦旦的說道。
反正這里是中極殿,邊上又沒有其他人,說話怎么就不能大聲點了?!
“接下來的事兒子去辦了,父皇就好生修養,不然身子虛了,才是真正中了那些人的套!”
“好,果然只有青哥兒是最疼為父的!”
景泰帝感動于兒子的孝順,接過朱見濟遞給他的帕子抹了把臉,稍微提了提精神。
“太子仁孝,陛下是個慈父,如此情景,放在常人家里都是難得一見的,難怪老奴聽外頭兒的百姓都在夸天家和睦呢!”
成敬此時插嘴,扶起景泰帝為他整理了下凌亂的袍角。
“行了,一邊去!”景泰帝并不想讓一個老太監對自己上下其手,哪怕對方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但原則問題還是要講的。
“剛剛朕做夢魘著了沒見你來伺候,現在趕著又有何用?”
“只有青哥兒才是最好的!”
景泰帝又感嘆一遍,拉著兒子一塊去了奉天殿上朝。
房子在高檔小區那一片的臣子偷摸的瞄著皇帝跟太子,心里還惦記著昨晚聽到的火銃聲音。
在沒有豐富娛樂活動的古代夜晚,即便從宋朝起就取消了宵禁開起了夜市,可說到底也就那么玩著,所以等夜深沉時,大家還是會乖乖回家抱老婆睡覺。
但家住武清侯府附近的人就不行了。
昨天晚上錦衣衛出動大量人,圍住了整個侯府,還開了好幾次火銃,逮捕了侯府主人石亨…
這么大的事件,完全讓人無法安心睡覺。
好端端的,怎么就抓了個侯爺呢?
此前考成法擼了一大串官員,也沒見著突然跑過去掀房子的啊?
好在朱見濟不跟他們繞圈子,接過阮伯山遞過來的情況匯總,裝模作樣的打開,隨后表情從平靜到驚訝再到合理的憤怒,過度的非常自然,完全就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石亨惡心的清純皇太子。
偷瞄他的大臣心里也一悚,心知能引得少年老成的神童太子如此失態,必然是件大事。
“武清侯深受皇恩多年,可沒想到他竟然意圖謀反!”
朱見濟捧著匯總,手有規律的顫抖著,語氣既驚訝又痛心。
景泰帝也一臉被人騙了感情的模樣,坐在龍椅上難掩渾身的憔悴。
“念出來,讓這滿朝文武聽聽,武清侯是怎么回報皇家的!”
朱見濟指使著成敬。
成公公常年跟在景泰帝身邊,為他喊了無數次的“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金嗓子是有朝廷認證的。
這種長篇大論的工作自然要交給專業人士辦。
于是成敬來到眾目睽睽之下,將武清侯私藏猛男,偷造兵器,以及大開京城地下會所的事說了出來。
前兩者屬于造反的必備流程,只是最后一樣…
“此事可經詳查?”
“有,北鎮撫司那邊還關著幾個同謀,是他們招供的。”
如果石亨運氣好,他們幾個還能湊個對門。
“可萬一只是幾個流氓之徒的供詞,并不足信…”
因為預謀造反前使用的手段過于離奇,讓原本對對囂張的石亨感官不好的言官們都出來替他說了一句話。
至于武清侯府查出兵器一事,只要數量沒超出底線,石亨作為都督京師團營的總兵,身邊有一些家伙事兒也是正常的。
所以開會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連景泰帝都看向了兒子。
他此前支愣的太快,聽到朱驤坐實了石亨謀反的證據,就讓他去抓人,還沒來得及接觸到這個蠻有吸引力的話題。
朱見濟長嘆一聲,保持著此前態度,講述了錦衣衛們“微服打扮”去鄉間打黃掃非,卻掃出來了這么一件大事的過程。
聽完之后,其他臣子也是久久沉默。
是他們不接地氣太久了嗎?
就在京城這一塊兒還能這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