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圣把被割成兩截的龍角撿起,丟到敖瑩瑩流出的血泊里,蒼青的龍角如同漂浮在血海中的孤島一樣,醒目而刺眼。
“張清圣!”敖明烈火紅的頭發根根樹立,他咆哮一聲想沖上白玉臺,卻被后面的敖章山死死拉住,暴躁的龍族少年回頭怒罵道:
“放開我!我要吃了這個混…”
但他話只說到一半時,卻驀地頓住了,只怔怔地看著敖章山。
在他印象中,這個從來都是一臉酷相的發小此時已經滿面陰沉,暴跳的青筋和血紅的眼角無疑不在訴說敖章山心中洶涌的殺意和憤怒。
但即使如此,這位素來冷靜的龍族天才還是咬著牙齒,一字一頓道:
“你要冷靜…情況不對!”
敖明烈沉默,他雖然不愛思考人心鬼蜮,但也天生聰穎,只一瞬間就知道了如今情形的詭譎。
張清圣與他們三個無冤無仇,何苦要以舞劍做借口,將敖瑩瑩打成重傷?而且在這樣的場合,若沒有人在背后慫恿支持,他敢做這樣的事?
這事到底是誰授意的?
神夏大學的某位老師?
在場的某位超凡?
或者是,那個一直在笑吟吟飲酒的真魔宗神袛?
又或者…是張清圣剛剛加入的古院…背后的昆侖?
只在瞬間,敖明烈的冷汗就下來了,他死死地盯著在白玉臺上平靜站立的張清圣,指甲摳進掌心,滴滴滾燙的熱血從里面流出。
敖章山輕嘆一口氣,艱難道:
“瑩瑩還未死,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有的救,我去把她背回來…這事不算完,我們回去后,由東來哥定奪吧。”
“不用,章山,我去。”敖明烈啞著嗓子,推開敖章山,在數千人的目光中緩緩挪動,低著頭來到敖瑩瑩身邊,她渾身鮮血的凄涼樣子如同錐子般扎進他的眼中,敖明烈不忍細看,雙臂環住敖瑩瑩的脖子和腿彎,將她抱起。
可這時,站在一旁的張清圣卻突然像回過神來似的,嘖了一聲,故意靠近敖明烈,壓低聲音道:
“我已拔了她的龍鱗、斬了她的龍筋、斷了她的龍角,回去好生療養,不惜血本的情況下…呵,算了,這樣的廢人,想必龍宮也不會全力救治,她一輩子,或許都不能下床走路了呢。”
“你知道么,我剛才一共出了七百八十三劍,劍劍剝肉去骨,但敖瑩瑩這姑娘倒也硬氣,沒有呻吟痛呼,只是咬牙忍著…哦,不對,我想起來了,她還是說了一句話的。”
張清圣將嘴附在敖明烈耳邊,如同魔鬼般輕笑道:
“她說[明烈…救我…]”
轟的一聲,劇烈的爆炸出現在張清圣身前,敖明烈先是用了個巧勁把敖瑩瑩送到白玉臺下,接著雙手燃火,陰森地看著張清圣。
“姓張的,我要你…死!”
在最后一個字說出口的瞬間,敖明烈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留下兩個被灼焦的足印,下一刻,他燃著火焰的雙拳就出現在張清圣眼前。
張清圣用長劍一擋,順著巨力后退二十余米,感受著在龍族中很少見的火系力量,大笑道:
“來的好!”
他將劍別在地上,用了個“彈”字決,以更快的速度反彈回去,劍光如水銀瀉地,將敖明烈全身籠罩在劍意中。
但這暴躁的龍子卻也不急,嘴一張,吐出幾百平方的橘紅色火焰,將二人站立之處變成一片火海,他是龍族里罕見的修習火系功法的天才,在這樣的環境中如虎添翼,每一擊都能卷起卡車大小的火焰,發揮出無限接近于三境的戰斗力。
然而,張清圣沒有選擇跳出火圈游斗,反而站在火焰中與敖明烈廝殺,灼熱的火舌舔舐著他的護體靈力,張清圣仿佛站在熔爐中,無時無刻都在被烘烤灼燒,但不論身體上有多么痛苦,他握劍的手依然穩如磐石,即使剛才用陰私手段激起敖明烈的殺意,張清圣也沒有絲毫動搖 ——既然認定他們為“敵人”,就暫時將道德和底線放一放吧,一面針鋒相對、一面心懷惻隱,那是不值一唾的蠢物。
慢慢的,局勢向張清圣這邊傾斜,他是修煉天賦、心智手腕、戰斗本能都點滿的六邊形天才,敖明烈雖然也算厲害,但跟同境的張清圣作戰,勝算幾乎沒有。
終于,在張清圣的一次刺劍中,敖明烈護在胸膛的雙臂被強大的劍氣轟開,中路暴露在劍鋒下,張清圣沒有錯過這機會,蜻蜓點水般在敖明烈的胸膛抹了幾下。
——蜀山基礎劍招,血麻雀!
招如其名,敖明烈的鮮血從前胸噴涌出來,因為這幾劍的攻擊力道和位置太過巧妙,直接將他胸腔的經脈和血管攪和在一起,靈氣伴著血液飛舞在空中,如同翩躚的麻雀。
“嗬…”敖明烈的喉管中堆滿了血液,他惡狠狠地盯著張清圣,掙扎著不讓自己倒下,抬起拳頭想要再戰。
但張清圣沒有跟他表演一出“英雄惜英雄”的戲碼,用劍柄猛地拍向敖明烈的太陽穴,悶響過后,這個暴躁的龍族少年頹然倒地。
任務完成三分之二,張清圣在心中默道,看向敖章山。
他是龍族三人組里最厲害、最冷靜、最難對付的家伙,想要激他上臺,恐怕不容易,還需用更酷烈的手段才行…
但就在張清圣腦中不斷構想詭計的時候,敖章山卻主動來到白玉臺上,他先將昏迷的敖明烈和敖瑩瑩放在一起,隨后站在張清圣的對面,面色平靜。
“來吧,張清圣,讓我看看你的劍。”他指尖一劃,鋒銳的冰晶套在了拳頭上,形成三瓣的鉤爪。
張清圣一愣,笑道:
“你應該清楚,這個時候,掉頭就走是最好的選擇。”
“嗯,對于你這種人來說,現在就走確實是最正確的,但…”敖章山的臉上浮現點點鱗片,那是龍族憤怒時出現的異化,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帶著一股兇獸特意的殺意:
“…但是,我最好的朋友皆傷于你手,我又怎可不報此仇,我東海龍族,向來血債血償!”
張清圣有些沉默,怔怔地看著眼前憤怒的龍族少年,心中升起真正的敬意。
雖然理智告訴他,在戰斗中對敵人抱有[尊敬]的情感是真正的蠢事,但這龍族少年如此英雄、如此氣魄,怎能叫人不敬?
真是很優秀的三個天才啊…
龍族都是群這樣的家伙么?真的很像我們人類啊…
如此勇氣、如此噴涌的激烈情感、如此置生死不顧的氣魄、如此昂揚奮進的精神…
不愧是…
必須打壓的種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