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遠處走廊上忽然走來一人,走近后一看,竟然是韋待價。
他來到殿外便停住了腳步,左右張望著,似乎在找什么人。
武承嗣從樹后走出,向他招了招手。韋待價點了點頭,朝著宮殿進去了。
上官婉兒更加吃驚:“殿下,他…他是誰呀,怎么…進去了?”
武承嗣握住她手,噓了一聲,示意她暫時不要說話。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向武承嗣看去,只見他緊緊盯著大殿,似乎即將發生什么事情。
須臾,只聽一道凄厲的喊聲從殿內響起。
“啊!你怎么會來這里…你想做什么…放肆…來人啊!”
上官婉兒驚奇不已,那道聲音赫然是薛賢妃的聲音。
從她聲音中不難聽出,有人正在對她無禮,想必就是剛才那名與武承嗣打招呼的將軍!
她完全不明白情況為何會變成這樣。
轉頭向武承嗣看去,發現他沒有再看大殿,目光盯著遠處走廊,似乎有什么人馬上會出現一樣。
少頃,只見一道人影快步而來,上官婉兒在宮內見過此人幾面,知道他是薛賢妃的堂哥,薛紹。
薛紹在門外站了一會,聽到里面的叫聲后不僅沒有進去幫忙,反而詭異一笑,轉身走了。
再看武承嗣,只見他臉上帶著冷笑。
上官婉兒忍不住悄悄道:“殿下,現在能說話了嗎?”
武承嗣笑道:“陛下過來應該還有段時間,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上官婉兒想了一會,聽到殿內兀自傳出薛賢妃的叫聲,不解道:“殿內是什么情況?為何那名將軍進去后,薛賢妃在…在慘叫?”
武承嗣笑道:“很簡單,因為那位將軍正在凌辱薛賢妃。”
上官婉兒驚愕不已,吶吶道:“怎…怎么會?”
武承嗣哼了一聲,道:“你知道薛賢妃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嗎?我又為何會被一名太監喊過來?”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她只知道薛賢妃要對武承嗣不利,至于怎么個不利法,卻不清楚。
武承嗣冷冷道:“她故意喊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凌辱她!”
上官婉兒呆愣愣的眨了眨眼,她一向頗為機靈,此刻思維卻仿佛停滯。
武承嗣道:“你知道薛紹去做什么了嗎?”
上官婉兒腦中一閃,道:“他是不是去找陛下了?”
武承嗣點頭道:“不錯,你想一下,如果陛下過來,瞧見我將薛賢妃凌辱了,他會是什么反應?”
上官婉兒遍體一寒,終于明白對方用意。
沉默了一會,她紅著臉道:“可那位賢妃殿下也沒多美呀,就算她脫…脫了衣服,您瞧見她后就一定會…凌辱她嗎?”
武承嗣微笑道:“你知道程伯獻的事嗎?”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
武承嗣當即將程伯獻在走廊上意圖侵犯劉二小姐的事說了。
上官婉兒捂著小嘴道:“那、那位劉家小姐真那么美嗎?”
武承嗣沒好氣道:“你怎么總往這方面想,就算再美,也不可能讓別人失去理智吧?”
上官婉兒歪著頭道:“那是為什么?”
武承嗣沉聲道:“因為他服用了一種特殊的催情藥物,只要再聞到另一種催情香粉,就能讓人情欲暴漲,失去理智!”
上官婉兒捂著小嘴道:“還、還有這種東西嗎?”
武承嗣道:“這東西是一個西域小國進貢過來的東西,你沒聽過也正常。”
“那您服下那種藥物了嗎?”
武承嗣點了點頭。
上官婉兒臉色一白,道:“幸好您識破了他們的陰謀,不然后果真是難以設想。”
武承嗣笑道:“就算我沒有識破,不是還有你嗎?”
上官婉兒也笑了,拉住武承嗣的手臂,滿臉盡是好奇。
“殿下,您是怎么識破他們陰謀的?還有那名將軍,他為何會進入殿中凌辱薛賢妃?”
武承嗣正要回答。
便在這時,只聽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一群人從遠處長廊快步而來,當先之人面色鐵青,正是李治!
在李治身后,跟著武媚、太平公主、城陽公主、李勣、蘇定方、劉齊賢、薛紹、河東侯、宋國公和許國公等人。
二人急忙躲在樹后,眼瞧著眾人沖入大殿。
上官婉兒擔憂道:“陛下進去后瞧見里面情況,必然勃然大怒,那位將軍只怕情況不妙呢。”
武承嗣突然道:“婉兒,如果我忽然發瘋一般向你撲過去,你怕不怕?”
上官婉兒臉一沉,道:“殿下,婢子雖身份低微,又蒙您救了性命,但您若是以為可以任意輕賤婢子,那您就想錯了。最多婢子將這條性命還給您就是了!”
武承嗣一驚,急忙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上官婉兒哼了一聲,將頭偏向一邊。
武承嗣心道:“不愧出身大家族,潔身自愛,與別的宮女全然不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待會我進入殿中,很可能會發瘋。”
“發瘋?”上官婉兒柳眉微皺。
“就是我說的那種藥的效果。”
上官婉兒這才想起武承嗣剛才提過,他已服下那種藥物,不解道:“您究竟想做什么?”
武承嗣微微一笑,道:“他們既然希望我凌辱薛賢妃,那位賢妃殿下好歹是位美人,我又何必客氣?”
李治來到宮殿最里間的寢殿,只見床榻之上,韋待價如同一只野獸般,將薛賢妃壓在身下。
甚至李治等人的到來,都沒有影響到他干事。
薛賢妃雖在掙扎,動作已很微弱,嘶喊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河東侯、薛紹、許國公等人臉上本來掛著冷笑。
然而忽然間,他們都發現壓在薛賢妃身上的男子有些不對勁,似乎比武承嗣魁梧許多,臉色頓時都變了。
“來人,將這狂徒拿下!”李治怒吼道。
幾名侍衛上前,將韋待價從薛賢妃身上拖了下來。
薛紹瞧見他模樣后,失聲道:“怎么是你?”
河東侯凌厲的目光在殿內掃視著,然而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武承嗣的蹤影。
目光轉向薛賢妃,只見她眼眶通紅,目光茫然,顯然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李治怒視著韋待價,厲聲道:“你在做什么?”
韋待價臉色通紅,目光瘋狂,身體劇烈掙扎著,沒有回答李治的問話。
武媚嘴角掛著冷笑,道:“陛下,您不覺得奇怪嗎,薛縣子剛才是怎么說來著?”
李治深吸了好幾口氣,強壓下心中怒意,當理智重新出現在他腦海中時,他也發現了不對勁。
“薛紹,你剛才是怎么說的?周王人呢?”
薛紹額間盡是冷汗,他剛才去找李治時,口口聲聲說武承嗣正在凌辱薛賢妃,哪知竟變成了韋待價。
李治見他不答,冷冷道:“莫非你剛才的話全都是欺騙朕?”
薛紹臉色一白。
他剛才去找李治說出武承嗣凌辱薛賢妃后,為了防止李治不信,還他編了一套說辭。
在他口中,他和自家堂姐一起請武承嗣喝酒,在酒席上薛賢妃替他求情,希望武承嗣將他調入西討大營。
誰知武承嗣卻在酒席上對薛賢妃不規不矩,后來幾杯酒下肚后,膽子越來越大,竟想凌辱薛賢妃。
薛紹想要阻止,卻被武承嗣的親衛扔了出去,只得跑去向李治求救。
李治當時正在與武媚下棋,雖覺得難以置信,但料想薛紹沒那么大膽子欺君,便怒氣沖沖的過來了。
一路上不少大臣聽到消息,都急忙趕了上來。
誰也想不到來到這里后,看到的會是這樣一番景況。
薛賢妃咬了咬牙,道:“陛下,周王剛才確實在這里,只是突然有事離開了,后來這賊子便忽然闖進來,對臣妾…嗚嗚…”
李治低頭向韋待價看去,只見他依然不住掙扎著,一雙眼睛死死盯在薛賢妃身上,眼中仿佛只有她一人。
“他…他怎么會這樣…”
李治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將軍會變成這個模樣。
武媚道:“陛下,薛賢妃的話很奇怪,既然薛紹說承嗣對她欲行不軌,還將薛紹扔出去,怎會突然離去?韋待價又怎會突然過來?”
谷<span李治沉著臉不語。
河東侯三人心中都大為焦慮,但事情變化太突然,一時都想不到合適說辭。
李勣忽然道:“陛下,您何不召周王殿下過來詢問?”
李治猛的驚醒,道:“不錯,傳旨,召周王過來覲見!”
話音剛落,只聽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陛下,臣來了。”
眾人轉頭看去,來的正是武承嗣。
他來到李治身邊,對著李治和武媚行了一禮,道:“臣拜見陛下,拜見皇后殿下。”
李治沉著臉道:“承嗣,賢妃說你剛才與她在這里飲酒,可有此事?”
武承嗣瞥了韋待價一眼,見他已然失去神志,心道:“好厲害的藥!”
正要答話,忽然間,鼻間聞到一股香味。
他幾乎不受控制的轉頭朝著香味傳來的方向看去,然后看到了薛賢妃。
嗡的一聲,武承嗣只覺一股難以遏制的沖動從某個地方涌出,將所有理智擠到角落。
在李治和眾臣眼中,武承嗣瞧了薛賢妃一眼,目光突然變得呆滯,然后向薛賢妃撲了過去,將她壓在身下。
李治第一反應不是制止,而是捏了捏自己大腿,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還不快將他拉開!”武媚清冷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不等侍衛們動手,兩道人影竄了過去,一人握住武承嗣一只胳膊,將他從薛賢妃身上扯下。動作極有分寸,沒有傷到他分毫。
出手的是李勣和蘇定方。
太平公主也飛奔過去,雙手扳住他腦袋,焦急道:“二表兄,你這是怎么了呀!”
武承嗣沒有回答她,腦袋拼命向薛賢妃方向轉動,狀若瘋狂!
李治跺了跺腳,怒道:“誰能告訴朕,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邪祟!這屋子里一定有邪祟,必須盡快請法師過來為二弟驅邪!”武懿宗大聲道。
武媚冷冷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閉了嘴。
李勣望著陷入瘋狂的武承嗣,皺眉道:“陛下,老臣懷疑周王殿下中毒了。”
李治腦中一亮,怒吼道:“還不快請御醫過來!”
河東侯、薛紹、宋國公、城陽公主和許國公臉上,都充滿著焦急和恐懼。
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計劃在哪一環節出了問題,武承嗣明明中了催情藥物,可為何現在才出現?
幾人腦海皆是紛亂一片。
就在這時,劉齊賢忽然道:“陛下,臣覺得周王殿下和韋將軍的癥狀,與程伯獻有些相似。”
李治愣了一下,道:“程伯獻當時也是這樣?”
劉齊賢沉聲道:“是的,據侍衛們說,他一見到小女,便仿佛得了失心瘋,不管不顧便撲向小女。”
武媚道:“你們當時是怎么讓程伯獻恢復理智的?”
“用水潑一下就好。”
“速速取水過來。”武媚吩咐道。
噗、噗兩聲,武承嗣和韋待價都被潑了一盆水。
武承嗣只覺渾身一個激靈,腦袋中燃燒的欲火瞬間被澆滅,雙眼終于恢復清明。
睜眼一看,周圍一群人都用古怪的表情望著他。
左右分別站著蘇定方和李勣,側面站著太平公主,李治和武媚等人則站在較遠的地方。
“二表兄,你沒事了吧?”太平公主滿臉關切。
武承嗣茫然道:“我剛才怎么了?”
太平公主歡呼一聲:“太好了,你總算恢復正常了!”
李治看了看武承嗣,又看了看韋待價,最后又看向薛賢妃,臉色陰晴不定。
武媚道:“承嗣,薛紹和薛賢妃說你本來在這里與他們喝酒,中途意欲對薛賢妃無禮,可有此事?”
武承嗣愣了一下,隨即大怒:“一派胡,是有一個太監傳來陛下口諭,讓我過來面圣,我這才過來。”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中途因喝酒太多,擔心面圣時吐酒,便先去找我夫人調制了醒酒湯,而后才過來。”
李治冷冷道:“薛紹,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薛紹臉色蒼白如紙,心知到了這關頭,只有一口咬死方有生機,大聲道:“陛下,我說的都是實情,絕無半點虛!”
“薛賢妃,你怎么說?”李治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薛賢妃咬了咬嘴唇,道:“陛下,周王殿下確實與我們姐弟在此喝過酒,臣妾不知他為何要否認!”
河東侯忽然道:“陛下,周王殿下說他是因為一個太監傳了您的口諭過來的,既然如此,何不召那太監過來一問?”
蘇定方大聲道:“陛下,當時周王殿下本在紫云樓和我們幾個喝酒,確實來了名太監,他才跟著去了。”
“那太監是持了朕口諭,召見周王的嗎?”
“應該是的。”蘇定方回答。
河東侯冷冷道:“蘇大將軍是親耳聽到那太監說的話嗎?”
蘇定方皺眉道:“那太監將周王殿下拉到一邊,大廳嘈雜,老夫并未聽到他們說話。”
河東侯哼道:“既然如此,蘇大將軍怎知那太監是奉陛下的命令過去的?”
薛賢妃忽然道:“陛下,那太監是您身邊的春副總管,是臣妾派他去請周王過來的。”
李治道:“春良在嗎?”
魏東福急忙道:“陛下,春副總管不在這里,老奴這就去喊他過來。”
李治臉上的寒意,幾乎將整個寢殿的空氣凝結,等待過程中,誰都不敢輕易開口。
武媚向武承嗣瞧去,見他表情沉靜,便沒有多干涉,靜等事態發展。
過不多時,一名中年太監跟著魏東福來到屋內,李治冷聲道:“春良,你剛才去找過周王?”
“回陛下,是的。”
“你找他做什么?”
春良道:“奴婢奉賢妃殿下的旨意,請周王殿下過來一趟。”
武承嗣驚怒道:“混賬,你當時明明說是奉陛下的旨意召我覲見!”
李治也有些吃驚,他原本認定是薛賢妃和薛紹在撒謊,哪知事情又出現變化。
春良驚道:“周王殿下,您聽錯了吧,奴婢明明是奉賢妃殿下的旨意呀,陛下身邊一直是魏總管服侍,如果陛下要傳召您,也一定是魏總管來找您呀!”
見武承嗣滿臉都是驚怒之色,河東侯心中松了口氣,冷冷道:“周王殿下,事實俱在,您就不必狡辯了吧?”
李勣微笑道:“這就奇了,據薛賢妃說,周王殿下是陪她喝酒時,忽然離去,既然如此,周王殿下為何要否認呢?”
薛賢妃幽幽道:“當時周王醉的厲害,意圖對我不軌,我擔心他用強,便騙著他喝了杯茶。喝完茶后,他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這才逃離。”
許國公大聲道:“陛下,事情很明顯了,周王殿下怕您責怪他冒犯賢妃殿下,這才不肯承認!”
劉齊賢淡淡道:“我若是周王殿下,在撒這種謊時一定會先去收買春副總管,以免露餡。”
春良臉色大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急道:“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絕不會受任何人收買!”
劉齊賢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春副總管何必這么心虛?”
宋國公道:“不管如何,從目前的證來看,應該是周王殿下在欺騙陛下。不過周王殿下的行為也有些古怪,老臣建議宗正寺徹查此事!”
他主動將武承嗣古怪行為說出,令人覺得他的話比較客觀,從而接受他前面一句話的結論。
李治原本更為相信武承嗣的話,此刻也有些猶疑不定。
武承嗣向太平公主打了個眼色,太平公主點了點頭,說道:“父皇,您試想一下,如果二表兄中途沒有去醒酒,那我們來到這里時,看到的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李治略一思索,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武承嗣若是比他們更早過來,只怕他們看到的就不是韋待價凌辱薛賢妃,而是武承嗣在凌辱薛賢妃!
而這種情形與薛紹、薛賢妃的話完全吻合,他必定會認定武承嗣酒性大發,才做此獸行。
到時候雖然武承嗣也會辯解,但只要叫春良過來一問,武承嗣的辯解將不攻自破,還會多上一條欺君的罪名。
自己盛怒之下,不會再給武承嗣任何辯解機會!
想到這里,他額間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