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沉,武承嗣將犬養男依的事交代之后,回到房中休息。
推開窗戶,帶著海水味道的涼風吹了進來。
武承嗣將手撐在窗檐上,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忽然,想念起家中的妻子。
無獨有偶,長安城王府門口,李芷盈望著一輛馬車緩緩離去,心中也想念起自己的夫君。
馬車中坐著周裳。
三天前,周裳的傷勢便完全恢復,李芷盈本以為她會立刻提出回臺州。
然而,她卻并未離去,每日都會在府中幫忙干活,李芷盈每次出門時,她還都會跟隨在側。
李芷盈瞧的出來,周裳是想保護自己。
雖說她并不覺得自己需要保護,卻也沒有拒絕對方的一片好意。
直到今天下午,王府中收到武承嗣的一封信。
信很長,里面詳細記錄了活人試藥整個事件的前因后果,周裳得知后終于還是向李芷盈提出了告辭。
李芷盈不是一個喜歡強迫別人的人,既然周裳想離開,她自然不會阻止。
周裳當天收拾好東西后,晚上便出發了,因為小花的身體還沒有治療好,便將她留在了王府。
“王妃殿下,回屋吧,外面風大。”秋嬋輕輕道。
李芷盈點點頭,正要轉身進門,忽然間,一輛紫黃色的豪華馬車遠遠駛來。
李芷盈認出是太平公主的馬車,便停下了腳步。
“咦,二表嫂,你怎么在外面,莫非知道我要來,特意在這里迎接人家嗎?”太平公主下了馬車后,笑嘻嘻道。
李芷盈輕輕笑道:“我又不會掐算,哪知道你會來,剛送走一個朋友呢。”
二女說著閑話,攜手進入大堂。
太平公主剛坐下,便氣呼呼道:“真不知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又恩寵起武三思來了,反而對五表兄十分冷淡。”
李芷盈柳眉微蹙,嘆道:“五弟性子清高,自不會像武三思那樣曲意奉承。”
太平公主拿起一串葡萄,一邊吃著,一邊說道:“真是煩人,想到以后要經常在宮中碰到他,都不想入宮了。”
李芷盈奇道:“你這么討厭他嗎?”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惡心,之前五表兄剛回長安時,他在五表兄面前低頭哈腰的,希望五表兄幫他說好話。現在一朝得勢,立刻變得扯高氣揚。”
武攸暨幾天前隨大軍返回長安。
經歷過遼東一戰,他不僅升為金吾衛中郎將,在武氏一族中的地位也提高一截。
就連武媚也對他和顏悅色了許多,不過武攸暨不會說話,尤其在武媚跟前,要么一聲不吭,要么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沒多久,武媚對他的態度又恢復到從前。
李芷盈用圓扇輕輕扇著風,說道:“他本就是那種人,你不去想他就是了。”
太平公主哼道:“我倒是想,可你不知道,那家伙最近老像蒼蠅一樣纏著彩衣,攆都攆不走。”
李芷盈噗嗤一笑,道:“就彩衣妹妹那性子,他還敢去糾纏,沒有被彩衣妹妹教訓嗎?”
太平公主搖了搖頭,道:“彩衣沒有對他動手。”
李芷盈歪了歪頭,等著太平公主解釋。
太平公主隔了一會,方說道:“半個月前,彩衣哥哥被升為左威衛中郎將,你知道吧?”
“嗯,倒是聽說過。”
太平公主又道:“薛大將軍被調到安西四鎮駐守,他又是左威衛大將軍,大家都說將來與吐蕃人打仗,左威衛肯定是主力。”
李芷盈點了點頭。
最近京師中的世家子弟都搶著進左威衛。
眾人似乎都覺得,既然參加遼東之戰的人都升官進爵了,他們去和吐蕃人打仗,必定也能掙一份軍功。
太平公主將一顆籽吐在玉盤中,又說道:“自從上次吐蕃那混蛋王子的事后,彩衣便對我心懷內疚。”
“這是為什么?”
太平公主嘆了口氣,道:“她總覺得是她打了吐蕃王子,才有后面一連串的事。”
李芷盈搖頭道:“吐蕃人狼子野心,就算沒有那件事,也會惹出事端,彩衣妹妹想太多了。”
“她的脾氣有點倔,認定的事勸也沒用,她擔心打了武三思,會影響她哥哥的仕途,所以就強自忍耐住了。”
李芷盈沉默了一會,感嘆道:“他們兄妹之間的關系,有時候真讓人羨慕。”
太平公主笑道:“可不是嗎?你是沒見過程伯獻對彩衣的態度,改天真應該帶二表兄去程府,讓他向程伯獻學習才是。”
李芷盈笑了笑,說道:“聽說沛王忽然提議封禪泰山,是真的嗎?”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皺著眉道:“可不是嗎?這事當真奇怪,遼東之戰后,母后便提過一次,沛王和魯王當時都持反對意見。”
“這才過了多久,他竟然主動提及這事,我總覺得他又在背后搗什么鬼!”
“那姑母是什么態度呢?”
“母后雖然也有些懷疑,不過我覺得她應該會答應。”
“畢竟她很早以前就勸過父皇一次,要不是突然出現上官儀的事,說不定當時就成了。”太平公主分析道。
李芷盈暗暗尋思:“沛王行事,必有其目的,這事需盡快讓自家郎君知曉。”
這時,太平公主忽然道:“對了,二表嫂,你知道二表兄給母后寫了一封密折嗎?”
李芷盈點點頭,道:“他是想讓姑母派一萬名左武衛軍士去揚州吧?”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芷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笑道:“他來信中提到過這事。”
太平公主霍然起身,說了句“讓我瞧瞧”,便將信抄在手中。
看完之后跺了跺腳,道:“太過分了,二表兄竟然沒有在信中提到我!”
李芷盈忙道:“怎么沒有,你看這一句。”
說完手指指向信封某個段落,只見上面寫道:若是無聊了,可以讓太平過來陪你說話。
太平公主一聲不吭,用充滿怨念的目光盯著李芷盈。
李芷盈吃不住她目光,低著頭道:“這是他給我寫的信嘛,你回府看看,說不定他也給你寫了信。”
太平公主眸光一亮,道:“說的也對,那我回去了。”
快步向大門走去,走了幾步,又突然折回,在桌子上拿了兩個果子,這才離去。
回到公主府,太平公主突然下了馬車,走到一名門衛面前,問道:“喂,今日府中有沒有來信?”
那門衛還是第一次被公主問話,吃驚之下,話也說不清了,道:“有…有…有一封。”
太平公主喜形于色,快步進入府內,命人將管家喊來,忙問:“給我寫信的是二表兄嗎?”
管家恭敬的遞過一封信,答道:“是的,來信的是郡王殿下。”
太平公主接過信,飛快的看完。
沒一會,她臉上的笑容都變成了氣憤,哼道:“這個重妻輕妹的家伙,給表嫂的信都是噓寒問暖,給我的信就是給我派任務!”
“殿下,王爺讓您幫他做什么呀?”這個時侯,敢問出這種話的人,整個公主府中也只有知禮了。
太平公主瞪了她一眼,道:“問這么多干什么,趕緊讓人備馬車,本宮要去一趟宗正寺。”
朝中所有官員的檔案,一般都在吏部。
只有皇室成員除外,他們的檔案放置在宗正寺內,只有最高級別的皇室成員能夠閱覽。
太平公主自然有這個權限。
武承嗣給她交代的任務,便是讓她將揚州的越早和韓王檔案,全部抄錄一遍,給他送過去。
尤其是越王李貞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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