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蘇城,城樓。
“將軍,末將等劫營失敗,損兵折將,還請將軍責罰!”紅甲將領和黑甲將領跪在地上,齊聲道。
僧信誠冷冷道:“五千騎兵…整整五千騎兵!你們竟只給我帶回一千多人,還有臉活著回來見我?來人,將他們都拖下去斬了!”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二人齊聲求饒。
崔然弗拱手道:“將軍,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還請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是啊,將軍,巨樓力氣不比我差多少,這樣的人就算在咱們高麗也不多見,還是留下來吧。”乙支陀道。
僧信誠面無表情道:“既然你們都為他們求情,那就只處罰一個好了。”指著紅甲將領道:“將他拖下去斬首示眾。”
紅甲將領又驚又懼,拼命揮舞著僅剩的一支手臂道:“將軍,末將還能殺唐人啊!”
“是名勇士的話,就要勇于承擔自己的過失,拖下去吧!”僧信誠絲毫不為所動,揮了揮手道。
待紅甲將領被帶下去后,乙支陀站起身,大聲道:“將軍,讓我去為弟兄們報仇吧!”
僧信誠沒有理他,冷著臉道:“巨樓,告訴我,他們是怎么打敗你們的,一個字都不要漏掉。”
黑甲大漢點點頭,將兩人劫營中伏的事說了。
僧信誠靜默片刻,緩緩道:“也許我們都小看武承嗣了,雖然他只有二十多歲、雖然他是皇后侄子,但唐人狡猾的天性被他很好的繼承了。”
崔然弗皺眉道:“將軍,有件事情很奇怪,據哨馬回報,唐軍取勝后并沒有向我們進軍,而是在原地扎營。”
僧信誠皺眉道:“莫非他們又有什么詭計?”
想了想,傳下命令:“繼續派哨馬緊盯唐軍動向,有任何消息立即回報!”
接下來幾日,唐軍一直駐扎在渾河以西,一動不動,僧信誠每日都會和手下商議一番。
隨著時間推移,無論是他還是手下官員,對唐軍詭異的行為都充滿著困惑。乙支陀幾次請戰,皆被僧信誠拒絕。
不僅是高麗軍官忐忑不安,就連南蘇城的百姓們也終日在惶惶不安中渡過,每個人都聽說過唐軍的強大,他們都擔心唐軍破城而入的那天到來。
這一日下午,僧信誠正在將軍府內看書。
幾日來,唐軍一動不動,讓他漸漸放下戒心,心想:“畢竟領軍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之前誤打誤撞贏了一仗,根本不懂用兵之道,越是拖延,局面只會對防守一方有利。”
忽然間,一名部下急步來到書房,一臉焦急道:“將軍,將軍!”
僧信誠愛看唐人兵書,一向推崇——為將者當喜怒不形于色。
瞧見部下如此驚慌,冷哼一聲,斥責道:“慌個什么,有本將軍在,天還會塌下來不成?”
那部下急道:“將軍,乙支將軍捉到一名唐軍哨馬!”
僧信誠微微一喜,放下書本,說道:“走,去城樓!”
來到城樓后,他命人將乙支陀、巨樓、崔然弗召來,乙支陀還沒進屋子,洪亮的聲音便遠遠傳了過來。
“…哈哈,將軍,我捉到一名唐軍哨兵。”隨著聲音,乙支陀大步進入大廳,右手還拎著一名唐國男子。
那男子遍體鱗傷,僧信誠召乙支陀過來時,乙支陀正在拷打這男子,身上流下的血都還是新鮮的。
巨樓和副官崔然弗也隨后進入大廳,瞧見地上的唐人后,崔然弗問道:“他就是乙支將軍抓到的哨馬嗎?”
“不錯,這小子想混入城中,被我部下給捉住了。”
僧信誠淡淡道:“很好,拷問出什么情報沒有?”
乙支陀嘿嘿一笑,道:“我已撬開這小子嘴巴了,將軍想問什么直接問就是。”說著沖外面喊了一聲,一名瘦弱的士兵進入大廳。
這瘦弱士兵年近四十,因精通唐語,故而一直在乙支陀手下擔任譯官。
僧信誠和崔然弗都會說唐話,只有乙支陀不會,這名譯官是為他自己準備的。
“你是誰?叫什么名字?”僧信誠用唐語問道。
地上唐人喘著氣道:“我…叫衛恒,是唐軍哨馬。”
“你為何要混入南蘇城?有何目的?給我從實說來!”
“是武承嗣讓我混進來的!”
僧信誠皺眉道:“你為何直呼你家將軍名諱?”
衛恒深呼吸幾口氣,冷笑道:“反正我已經死定了,還管他那么多,沒罵他王八蛋算客氣的了。”
僧信誠不動聲色道:“你很怨恨他?”
衛恒冷笑不語。
乙支陀踢了衛恒一腳,呵斥道:“我家將軍問你什么,你就老老實實回答什么,再敢有一句不答,老子便砍你一根手指。”
譯官翻譯后,衛恒向乙支陀怒目而視。
乙支陀冷笑道:“還敢瞪我,看來你還想嘗嘗剛才那些酷刑的滋味了。”
僧信誠揮了揮手道:“乙支將軍,你坐回去。”目光一轉,對著衛恒溫和道:
“我知道你是個勇士,你不愿意回答的問題我也不逼你。不過如果你若是肯配合我,我可以饒你一命。”
衛恒仰首大笑,因牽動傷口,劇烈咳嗽了幾聲,冷笑道:“我們大唐士兵是不怕死的,不過你如果想知道武承嗣的事情,我倒都可以告訴你!”
僧信誠能感受到這士兵對武承嗣的憎恨,心中一動,道:“你能告訴我為什么這么怨恨武承嗣嗎?”
衛恒默然許久,冷冷道:“因為他根本就不配做我們將軍。幾天前黑齒常之將軍打敗了你們,武承嗣卻將功勞據為已有,黑齒將軍和他據理力爭,竟被他免去了軍職,關入營州大牢!”
僧信誠大吃一驚:“你是說,幾天前打敗我們的人是黑齒常之?那個百濟的常勝將軍黑齒常之?”
“是的,武承嗣讓他打前鋒,自己躲在后面。黑齒將軍經常和高麗作戰,猜到你們會劫營,故而設下埋伏。”
僧信誠向巨樓看去,冷冷道:“那天打敗你們的到底是誰?”
黑甲將領愣了愣,說道:“我們只知是被唐軍打敗了,并不知道是黑齒常之率領還是武承嗣率領。”
“那你們看到武承嗣了嗎?”崔然弗問。
“好像沒看到像武承嗣的將領。”他雖然沒見過武承嗣,但通過營州傳來的情報,也知道他二十多歲,不通武藝。
這種類型的統帥在戰場上是很容易發現的,因為身邊必定有一堆人保護。
“那黑齒常之呢?”崔然弗又問。
“見過,還和他交手了幾合。”
僧信誠惱怒道:“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大事都是被你們這些蠢貨給壞了!”
巨樓摸了摸后腦勺,實在不明白僧信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僧信誠目光轉回衛恒,問道:“武承嗣身邊除了黑齒常之外,還有哪些將領?”
衛恒冷冷道:“一人是他表弟,名叫武攸暨,另一人叫韓成,原本是他身邊的護衛。”
僧信誠暗暗冷笑,武承嗣果然和他預料的一樣草包,竟讓從沒打過仗的親信當將領。
崔然弗比較謹慎,向巨樓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巨樓回想了一下,答道:“我只瞧見兩名將領,一人就是黑齒常之。另一人是名二十不到的小將,若不是黑齒常之救了他,我一合就能殺死他!”
崔然弗道:“想來此人就是武攸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