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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再回應天又一春

  朱瞻基默默的抽了一鼻子。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劣質粉黛的氣味。

  而他的老二叔,則是默默的盯著他,無聲的咧開嘴角。

  似乎是有些得意的笑容。

  朱瞻基無奈的搖搖頭。

  跟在他身邊的堂弟朱瞻壑,則是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家不正經的老爹。

  看著那不是隨風晃蕩著的車簾,以及車簾后面流露出來的畫面。

  朱瞻壑不用猜,都知道剛剛這一路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眼觀在場眾人不太隱晦的眼神,朱高煦呵呵一笑。

  他走上前,一巴掌就朝著自家崽的后腦勺抽了過去,然后轉手拍拍大侄子的肩膀。

  最后,朱高煦拉著朱瞻基就往京都御苑里面走。

  一邊走,朱高煦一邊說:“剛問你,為什么這么急著將我叫過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大侄子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擔心自己常在陣前而心力交瘁,所以才特地將自己找回來,好享受一段時日來自倭女們的伺候。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博愛的張開雙臂接納那些投奔的倭女之事,被大侄子所不滿,這才將他找來訓話的。

  朱瞻基笑了笑:“皇爺爺派人送了消息過來,順道著要我置辦一桌家宴,好好的犒勞一番二叔。”

  又是家宴?

  一聽朱瞻基提到家宴,朱高煦就想到不久之前,在杭州府吃的那頓家宴。

  同樣是家宴。

  等吃完了之后,他就出現在這里了。

  忍受著那些倭女前仆后繼的壓榨。

  所以這個時候,聽到家宴二字,朱高煦不由的提高警惕,生怕自己又要被這個腹黑的大侄子給派到什么地方,去解救那里的女人們。

  于是,朱高煦呵呵一笑,默不作聲。

  爺們不吃你這一套!

  朱瞻基同樣是笑了笑,手臂扭動了一下,從被老二叔拉著變成他拉著老二叔。

  只聽朱瞻基說:“老和尚要死了,老爺子希望我能在老和尚臨終之前回去一趟,好當面看看。”

  咯噔一下。

  朱高煦聽到消息后一個慌神,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有些不太相信的詢問著:“老和尚真的不久于人世了?”

  朱高煦不是蠢人,他很清楚老和尚的死,不單單只是一個助力他們家進入應天城的人死亡。

  老和尚的死,代表著上一輩人開始步入到生命的盡頭。

  一個。

  一個。

  老和尚的死,勢必會引發朝堂上的權力更迭。

  朱高煦有些不敢相信:“你已經準備回京了?”

  朱瞻基點點頭:“老爺子話里話外,都是要我回京,不回是不成的了?”

  看來老頭子是要大侄子回去收攏權力了!

  朱高煦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然后似笑非笑道:“所以,你讓我過來,是要我總掌東瀛這邊軍政事務的。”

  讓老二叔總掌東瀛?

  朱瞻基想了想,然后伸手指向前方:“今日不在殿內設宴,也不在別處,就在這京都御苑的空地之上。”

  說完,朱瞻基向著老二叔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朱高煦雖然有些意外,到更多的是期待。

  他大手一揮:“想必,歌舞是少不了的!早就聽聞東瀛此地,權貴喜好前唐舊習,不知今日能否親眼一見?”

  朱瞻基賣了一個關子。

  他伸出雙手,舉在半空中拍響。

  一隊官兵就搬著桌椅,從遠處魚貫而出。

  而充當侍者的火頭營官兵,則是系著圍裙,端著一樣樣剛剛掐著點做好的佳肴上來。

  京都御苑的南宮門大開。

  從外面,能夠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景象。

  而就在南宮門后面的廣場空地上行。

  一場酒席已經開始。

  “聽說鄭忠那廝,已經開掘出大量白銀了?”

  席間,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朱高煦,舉著空了的酒杯小聲的問了一句。

  他正攬著大侄子的脖子,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盡可能的接近一些。

  其實漢王殿下喝的酒很多。

  從他嘴里噴出的酒氣,讓朱瞻基默默皺起眉頭。

  借著為老二叔倒酒的機會,朱瞻基掙脫了對方的束縛,開口道:“那些銀子會暫時封存起來,可能需要等到這次回京之后,一切順利了,才會有用到的時候。”

  “銀子挖出來就要用掉!”朱高煦漲紅著臉,瞪大了雙眼,顯得有些不滿意。

  哪里辛辛苦苦挖出了礦石,冶煉出了銀錠,卻還要給封存起來的道理。

  花掉的銀子,才是真正的銀子。

  不然,也就是一堆好看的金屬而已。

  甚至這堆金屬,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失去它們本該有的光澤。

  朱瞻基充耳不聞,大聲開口:“現在,侄兒要請二叔觀一觀東瀛的風情!”

  “虎!”

  周圍充當侍衛的官兵們,立即應聲呼吼。

  這番變動,讓朱高煦暫時的放下了銀子的事情,挺直腰板正起身子,抬起頭看向前方。

  幾名被洗刷的干干凈凈,換上一身東瀛特有服侍的人,在兩側押送官兵們的要求下,努力的擠出一張張的笑臉。

  不需要有人,專門的跳到一個高臺上,去為這些開始上場的人介紹。

  看到這些人的出現,在場的人便已經認清了他們的身份。

  為首之人,便是東瀛王實仁。

  也就是之前的東瀛稱光天皇。

  其后便是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持。

  再其后,便是一眾東瀛執掌權力的權貴們。

  當然,現在他們將要為大明的宗室勛貴們,盡心盡力的貢獻東瀛的風情。

  無論是實仁還是足利義持,他們的臉都被畫的如同雪地一樣。

  他們的嘴唇,被涂成一個殷紅的小愛心。

  咯吱咯吱作響的木屐,似乎和他們的腳很不貼合。

  看著這一幕的朱高煦明顯的愣住了。

  如果他記得沒有錯的話,被他安慰過的那些倭女中,就有人是這樣的裝扮。

  所以此時看到這一幕,讓朱高煦下意識的伸長了脖子,好止住已經翻江倒海的腸胃噴涌而出。

  實仁和足利義持等人,已經出現在眾人正前方,他們半蹲著身子開始左右移動著,然后伸出手向著上方左一拍右一拍。

  悠長而有些怪異的東瀛樂曲,回蕩在整個京都御苑的上空,讓這一場宴席的氣氛怪異到了極致。

  即便是朱高煦,也只能是無奈的輕笑一聲,他開玩笑道:“這難道是敵酋獻舞?”

  “二叔,瞻壑將要總掌東瀛一切軍政事務!在我回京之后…”

  大明漢王殿下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在了地上。

  而正在沉醉其中獻舞的實仁和足利義持等人,滿是慌張的停下了后續的動作,擺著一個別扭的姿勢停滯了下來。

  “朱瞻壑!”

  朱高煦喊住了正要為他撿起酒杯的兒子,雙目緊緊的盯著對方。

  被父王喊了一聲,讓朱瞻壑剛剛抬起的身子,也同樣停了下來。

  朱瞻壑默默的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父王,然后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堂兄。

  亂套了!

  你咋沒有按劇情套路出牌啊!

  被堂兄當場賣掉的朱瞻壑,一臉的無辜和緊張。

  看著面無表情的父王,讓朱瞻壑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被對方給砸在腳下堅硬的地磚縫隙里。

  “你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嗎?”

  朱高煦卻并沒有爆發出在場眾人預想之中的憤怒,反而是緩緩的做了下來,心平氣和的詢問著自己的兒子。

  朱瞻壑又是一愣,然后在父王的眼神下,這才慌慌張張的用力點點頭。

  朱高煦又問:“你知道要如何去解決將要到來的問題嗎?”

  朱瞻壑還是點點頭。

  于是,朱高煦不再問下去了,而是抱起面前的酒壺,掀開壺蓋遠遠的扔到停滯不動的實仁和足利義持等人腳下。

  “都給本王接著跳!”

  朱高煦怒吼了一聲,在確認了這些該死的東瀛人,終于是繼續著自己的任務之后。

  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后拿著酒壺仰起頭,哐當哐當的一飲而盡。

  一把抹去嘴邊的酒液,朱高煦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膽的做,出了事老子替你兜著!”

  聞聲,朱瞻壑的心中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輕輕落地。

  而朱瞻基則是默默的微笑著。

  這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老二叔再看不過別人,也不會真的看不順眼自己的種。

  甚至,只有朱瞻壑坐在總掌東瀛軍政事務的位置上,才能真正的保證東瀛的一切部署,都會按照計劃推行。

  朱高煦不會讓任何人,成為朱瞻壑推行東瀛政策的絆腳石。

  挾堂弟以令老二叔。

  這是朱瞻基一早就想到的,當自己離開東瀛回京之后,如何繼續推行東瀛政策最好的辦法。

  朱瞻壑會成為忠誠的執行者。

  老二叔就是那最堅實的護盾。

  三月的春風似剪刀。

  江南,又是一年春滿地。

  應天城東,已經改造成水泥路的官道上。

  一架馬車,正慢悠悠的向著大明京師前進。

  馬車的前后,是眾多的步兵護衛。

  官道兩側的泥地上,則是無數的騎兵來回的穿梭著,發出一陣陣的呼嘯聲來。

  熟悉的應天城,已經近在眼前。

  但朱瞻基卻總是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座代表大明最輝煌的城池,如今的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模樣。

  似乎在這個春天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各種事情,以至于連大明當朝皇太孫回京,都沒有一個人選擇放下手中的事物,而來到城門處迎接回京的皇太孫。

  看著寂寂無聲的城門。

  朱瞻基覺得,或許應天城將這座城門空置出來,好讓自己進入城中,就已經是一件最大的榮幸了。

  城門將穿著嶄新的盔甲,努力的將自己的腦袋從沉重的盔甲中伸出來,好讓自己的臉能夠清楚的印在皇太孫的記憶里。

  將腦袋伸出車廂的朱瞻基看著對方。

  他發誓,自己不在應天城的這些日子,日月堂的那幫敗家玩意將自己的家底都給禍禍光了。

  使用改良鋼材,重新復原一體鑄造的明光甲,都已經出現在了應天城一個普普通通的城門將身上。

  這讓朱瞻基很懷疑,自己那些壓箱底的東西,到底還剩多少。

  當朱瞻基穿過城門洞,進入到應天城后。

  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貧窮的人了。

  天知道應天城里,什么時候竟然會有黃包車出現。

  還有那些巨大的齒輪組,竟然在一個傻小子的手上,將成噸重的貨物給吊到城墻上,河道中的貨船上。

  邊上那座應天城中最普通不過的民房里,竟然飄出了香噴噴的香料味。

  該死的!

  那做飯的婆娘難道不怕自己被齁死?

  半大的小子正在大街小巷的奔跑著,他們手中高舉著一份份最劣質的紙張,不停的呼喚著上面的信息,以及龍騎士的大結局就在下一期的消息。

  朱瞻基同樣發誓,有關于龍騎士的故事,他只寫到了一般。

  剩下的,天知道是誰給續筆的。

  隊伍沒有往皇城方向過去,而是向著城北的雞籠山趕路。

  路上,朱瞻基甚至看到一家醫館,竟然請了秦淮河邊的姑娘,站在門口扭動著誘人的姿勢招攬生意。

  那最靠近路人的姑娘,竟然就是自家日月堂隔壁的當紅小花。

  一隊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從邊上的小巷之中走了出來。

  身后的老大娘,竟然捧著一大盆煮熟的雞蛋,似乎是想要送給這些錦衣衛。

  其身后遠傳老大娘兒媳婦,胖揍今天早晨走丟了的兒子的訓斥聲,和那小胖子囂張且必定還有下一次的嚎哭聲。

  錦衣衛什么時候也管兒童丟失的案件了?

  應天府的三班差役,怕是要集體失業下崗了。

  眼前的應天城,在朱瞻基的面前展示出了從未有過的活力。

  直到隊伍停下了一片綠蔭下。

  雞籠山就在一側,這些景象和生機才從朱瞻基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頂著能反射陽光的腦袋的小沙彌,似乎是掐著時間算好了朱瞻基到來的時辰,慢悠悠的踱著步子走到了最下面一級臺階,姿態恭敬的垂手等候著皇太孫走下馬車。

  小沙彌長大了一些。

  不好騙了。

  于是,朱瞻基笑著問:“老和尚死沒死?”

  小沙彌搖搖頭,然后臉上的悲切一閃而過,變成了一臉的期待。

  他就靜靜的看著朱瞻基,什么也不說。

  朱瞻基無奈而順手的拍拍小沙彌的腦袋,和善的問道:“怎么了?”

  小沙彌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終于是鼓足了勇氣,出口道:“你家日月堂邊上那家…我欠人家十兩銀子…我沒有銀子,說了您回來后會還給他們的…”

  “十兩銀子!”

  朱瞻基不由的驚呼了一聲。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

  這小沙彌,去一趟秦淮河竟然只花了十兩銀子!

  這價錢,連繡花鞋都聞不到!

  于是,朱瞻基臉一沉,狠狠的拍了一下小沙彌的光頭腦袋:“現在給你一百兩銀子,什么時候花完什么時候回來!”

  說完,朱瞻基就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張價值一千兩的銀票,塞進了小沙彌的手里。

  看著捏在手中的一千兩銀票。

  小沙彌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天吶!

  小僧怕是將從小學的佛經,都說與那些紅粉骷髏聽,也花不完這一千兩銀子!

  正當小沙彌滿懷悲切,想要還回一千兩銀票的時候。

  剛一轉身。

  他就見那個想要自己死在秦淮河的太孫,已經是蹭蹭蹭的向著雞籠山上走去了。

  只給他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來源:

大熊貓文學    天下第一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