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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鴿子精干翻某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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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唐賽兒端著個深口水杯回來的時候。

  現場只剩下朱瞻基一人。

  “小錦鯉呢?”

  于謙的小錦鯉名號,如今已經是名傳四方。

  朱瞻基搖搖頭,接過唐賽兒手中的水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水。

  手握著水杯,放在船舷上。

  水杯中的水,隨著在海面上上下起伏的船身,同步晃動著。

  先前兩只求偶的海鷗,已經消失不見。

  大抵是飛向某個僻靜的小島上,為族群的壯大默默繁衍,貢獻著自己的微弱力量。

  船身的波動,一直很強烈。

  盡管從海面看上去,是風平浪靜的樣子。

  但是在船底,海面下面,卻有無數的暗流在涌動。

  這是南海特有的屬性。

  一股暗流,再次勇猛的撞擊在數十丈的寶船船底,幾乎是想要將整個寶船掀翻拖進深淵之中。

  整個寶船,幾近臨空。

  唐賽兒驚呼著,游魚一般的鉆進朱瞻基的懷里。

  將自己固定在男人和船舷之間的安全區域。

  水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投身進了大海之中。

  “你不該去應天的。”

  感受著鼻間傳來的發香,朱瞻基低聲說著。

  唐賽兒翩然回首:“怎么?怕我和你藏在宮里面的那些個妖精爭風吃醋?我唐賽兒就不是那尋常女子,斷不會小氣到和她們爭搶什么!”

  朱瞻基有些無語,不安分的手用力一捏,也不管唐賽兒的埋怨和嬌哼。

  直接說:“如今有消息過來了,山東那邊的白蓮教,已經被朝廷圍追堵截,幾近消亡。他們已經成了喪家之犬,成了一群瘋狗。你這個時候回去,難道是要找不自在?”

  這番話,唐賽兒聽懂了。

  自從之前她與教內發生爭斗,帶走了小半人手。

  白蓮教內就將她視作叛徒了。

  如今教內被朝廷打壓清剿的損失慘重,而她唐賽兒卻是混得風生水起。

  教內必然會眼紅。

  憑什么你唐賽兒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卻成了喪家之犬?

  難道就因為你背叛了圣教的大義,躺在了明廷的床榻上?

  現在我們不好過了,你也被想好過!

  大抵還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人之常性。

  然而唐賽兒卻是鳳眼一凝:“京師重地,那幫鼠目寸光之輩,以前不敢,現在還敢跑進應天城殺我?”

  朱瞻基很認真的想了想。

  如今應天城,幾乎可以用龍潭虎穴來形容。

  在協辦錦衣衛的皇太孫帶領下,錦衣衛砥礪前行,勇于創新,敢于辦事。如今的應天城,防御幾乎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若不是如今不興面子工程。

  只怕錦衣衛衙門外面的墻壁上,都要被百姓們自制的錦旗給掛的滿滿當當。

  然后只見他點點頭:“如今有錦衣衛看著應天城,想來他們也進不去城里。”

  然后他又想了想,接著說:“不過你還是不要多待,早點回來南疆。這片眼下,鄂宏大已經大軍開拔了,南疆諸宣慰司多年的積攢,可都是好東西,你該好好發展一番。”

  唐賽兒心里變得甜滋滋的,有什么事情,能比得過自家的男人,會幫著自己的事業出謀劃策,來的更加浪漫。

  “那您說,南疆這邊該怎么發展?”

  朱瞻基不假思索,立即開口:“南疆是大明的,你就老老實實的做些營生,多弄些地。不過你手上的白蓮教,倒是可以往恒河那邊發展一二,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意外的收獲。”

  就在這短短的瞬息之間,朱瞻基忽然很是期待,若是從恒河平原上,來一場大明版的十字軍西征,該是怎樣的情形。

  唐賽兒高舉著圣教的旗幟,將手中的鐮刀揮舞想西大陸那片蠻夷之地,斬盡那片土地上的野人。

  想想就帶感。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因為朱瞻基,如今已經自立一方的唐賽兒,心中頓時大動。

  隨口的說了聲不要打擾她,然后就蹦蹦跶跶的鉆進寶船上,屬于皇太孫的船艙。

  朱瞻基訕然一笑。

  方才不過是一句閑扯,只要能讓唐賽兒后面不想著留在應天,他就心滿意足了。

  至于想到的什么白蓮圣教西征,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海底的暗流逐漸平復。

  海風習習。

  天空中。

  一只白鴿出現。

  很是突兀,單單只有這一只。

  不知是迷了路,還是落了單。

  它先是撲扇著翅膀,尋著氣流上升到了足夠的高度,然后張開一雙翅膀,便在空中保持著固定速度飛行。

  它的身子不懂分毫,腦袋卻是格外靈活的不斷向著四周探視。

  兩只眼睛,像是一對探照燈一般,靜靜的巡視著海面上的一切動靜。

  忽的一下。

  翅膀后櫞突然斜向上空,整個飛行姿態,在眨眼間開始調整成俯沖的狀態。

  空中似乎是傳來的轟鳴聲。

  如同轟炸機一般。

  朱瞻基呆若木雞,直愣愣的看著這只鴿子,如同深水炸彈一般,俯沖進海水中。

  砸出了一個漂亮的水花。

  就在他以為,這只鴿子,是不是在殉情的時候。

  海面上,突然濺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一抹潔白閃現。

  竟然是那只鴿子。

  它成精了!

  嘴里叼著一條已經變得氣鼓鼓的河豚。

  鴿子飛在空中,不停的對氣鼓鼓的河豚,做著拋開、接住的動作。

  顯然。

  它上頭了。

  “我沒有看錯?”

  朱瞻基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于謙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

  “你不覺得這一幕很生動嗎?”朱瞻基回頭,看向臉色越發蒼白的小錦鯉。

  于謙搖搖頭,然后又點點頭:“這本該是雄鷹才能做出的行為,誰能想到一只迷路的鴿子,也能做出這般神奇的舉動。”

  朱瞻基卻是搖起了頭:“你只顧著看鴿子,那只氣鼓鼓的河豚,有注意到嗎?”

  于謙愣了一下,然后說:“河豚有毒,水中頗多魚類,卻是喜好食用河豚,甚至成癮。想來,這只白鴿也是成癮了。”

  朱瞻基再次搖頭:“你沒覺得,這只河豚,就如同大明的那些腐儒清流一般嗎?”

  君子六藝是好的。

  仁義禮智信也是好的。

  這些就如同河豚的肉一般鮮美。

  但是那些人,卻不是好的。

  他們就像河豚身上的毒一樣。

  道理是相同的,但是用的人不同,所產生的后果,就會有天壤之別。

  不能因為菜刀能殺人,你就不讓王屠夫剁肉。

  這是不講道理。

  朱瞻基覺得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始終認為,儒學是有益的,至少對于他現在所處的統治階層來說,是大有益處的。

  但是掌握儒學解釋權的那幫子腐儒清流,卻是壞壞的。

  他們不但敢于用所謂的真理,去對抗統治者,還會用那些歪曲了的言論,去麻痹帶壞百姓。

  大大滴壞!

  于謙似有所感,他默默的看著皇太孫:“您要對山東那家動手…”

  于謙的聲音很小。

  且帶有著濃濃的驚恐。

  若是當真動了那一家,他不敢想會出現什么樣的后果。

  也不該想,這天下間,靠著那一家吃飯的人,會被激起多大的怒火。

  只怕,奉天殿都要被再次點燃…

  “誰說我要對那家動手了?”朱瞻基翻了個白眼,鄙視的看著于謙:“你們這些人,到了要對付某個人的時候,為什么總是會想著要從肉體上消滅他們?”

  難道不是嗎?

  胡破明、胡復南那些交趾前朝余孽,難道不是被從物理層面被肉體消滅了嗎?

  于謙一時無語,卻無可奈何的攤攤手道:“下官這輩子,大概是都綁在您身上了。您那些想法,下官大約也明白了些,您說不對付那一家,下官卻是不信的。”

  我都是您的人了,您還不交心?

  當真就光走腎了?

  于謙委屈而又含蓄的提醒著皇太孫。

  朱瞻基眨眨眼:“我也沒承諾,不會動一動那家人。但一直以來,大多數人都想錯了方向。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思路,從根源上消除那些影響。”

  說著話,朱瞻基也在默默的關注著于謙的變化。

  于謙是純正的不能再純正的儒家學子。

  他們家就是干這個事情的。

  一家子的經學大家。

  嚴格來說,也算是靠著山東那家吃飯的。

  所以,他想要知道自己身邊這些人的看法,或者說會選擇怎么站隊。

  幸運的是。

  朱瞻基并沒有從于謙的臉上看到反對的表情。

  甚至…

  有些興致勃勃?

  于是,朱瞻基默默的點點頭。

  賞識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人。

  還是一身熱血!

  還是大明的愛國青年!

  所以,他開口交底:“他們之所以掌握天下文脈,是因為他們掌握著這數千年的經典解釋權。想要回溯正流,復辟圣人純正的言論,需要將他們滿口的之乎者也破除。

  要讓圣人的教世言論,能原原本本的讓百姓聽得懂,而不是夾雜著他們那些人的私心。

  所以,我欲行白話!”

  于謙頓時震驚,卻也有些不解:“白話…便是我們日常所說的話,這…如何能改變眼下局面?”

  朱瞻基呵呵一笑:“屆時,從朝廷自上而下,用最簡單的話,來說清楚一件事情。用最簡單明了的話,解釋圣人的言論。

  往后,若是推進順利,我還要讓科舉,也去除那些之乎者也。那些整日里,考了無數遍的圣人言論,要少出現。

  一個個后學之輩,有什么資格去解釋圣人的言論?我們都活在當下,科舉就該考當下的事情!時事,時政。”

  于謙的嘴,幾乎能將整座南海裝進去。

  他現在滿腦袋,如有一根大棒,在不停的敲打攪動著。

  震得他心驚膽戰。

  他無法想象,當皇太孫現在所說的,針對科舉要做的改革實現。這大明且不說會不會分崩離析,就是那些儒教、儒家中人,怕是要撞到午門城墻了吧。

  朱瞻基又看了一眼震驚不已的于謙,繼續道:“六部三司都要參與出題,分卷分部門參與科舉。你想當什么樣的官,就去考什么樣的題。

  而不是圣人說什么,你就去考什么。

  戶部就該出計算錢糧、統籌天下的題目,兵部就該出行軍作戰、后勤補給、戰略思維的題目,刑部必須出大明律法的題目,吏部、禮部、工部,都該如此照辦。

  等到這些人都用了白話作卷,針對各衙門答卷做題。

  那一家自然不攻自破!”

  原本于謙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清除了太孫的想法。

  他以為,太孫是要破除儒家帶來的壞的影響。要將圣人言論的解釋權收歸皇室所有。

  要天下的讀書人,都少些之乎者也,認認真真的去思考,現在的大明,以及未來的大明,該如何發展。

  但是現在,當皇太孫的最后一番話出口。

  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他還站在山下。

  皇太孫卻已經是登上了泰山頂。

  皇太孫的這番言論,是要將整個儒家的統治根基,給徹底的打破。

  以后想要當官的。

  你只能去專門研究各部的卷子,去研究朝廷和各部司衙門如何運營,去理解這大明天下,是如何強盛的。

  而不是憑著記性好、家教好,擁有著對四書五經的解釋權,就能高中榜首,就能東華門外唱名。

  這才是真正的,砍在了那些擁護儒家之人的根基上啊。

  皇太孫的思路,直到此時,于謙已經徹底明了。

  先推行白話,減少儒家言論的參與。

  再從科舉推行時政的問題。

  最后,便是科舉徹底改革,完全剔除儒家四書五經,分門別類的出卷參考。

  這是一場浩大的演變。

  不下于一場改朝換代!

  忽然,于謙覺得自己的眼前,這片寂靜的南海,突然變成了一片血海。

  他開始害怕。

  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這過程中,成為犧牲品。

  成為那些反抗階層,第一個手刃的對象。

  又會不會,成為皇太孫在最后無力推進革新的時候,第一個被推出去的背黑鍋的政治犧牲品。

  于謙很清楚。

  自己現在,是徹底的下不了船了。

  從他今天好死不死的,又踏出船艙,到了皇太孫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綁在了皇太孫的戰船上。

  是被火燒連營,還是乘風破浪。

  于謙第一次感覺,現實脫離了他的掌控。

  朱瞻基微微一笑,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安慰道:“你現在要是說不干了,你們錢塘于家,就去南疆砍樹吧!”

  這是安慰?

  于謙當場就想,從這船上跳進海里去。

  朱瞻基又重重的拍拍于謙的肩膀頭子:“這件事,要漫長的時間去實現。得一步一步來,溫水煮青蛙。先行白話之事,在圖謀后續。

  但我需要你,此事做成,我保你一個內閣首輔!”

  這是朱瞻基第一次向人給出承諾。

  于謙聽得清楚。

  或是因為已經上了賊船。

  也或是因為眼下的許諾。

  于謙重重點頭。

  朱瞻基頓時開懷大笑。

  有于謙這么一個憤青在。

  他便有了一員沖鋒陷陣的大將。

  “首輔大人好!”

  “不敢不敢…”

  “下官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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