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是在探究事實和真理!”
幾個小子聽著朱墨的諷刺,竟然是齊聲聲的開口反駁,為自己開脫解釋。
朱墨一急,眼一瞪:“探究事實,探究真理,你們就給探究到隔壁去了?”
“學海無涯,雖萬丈深淵,吾等亦永不退縮!”
小子們擲地有聲,竟然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
朱墨火氣一下子就上來,猛的站起身,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伸手指著幾人就罵:“混賬!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感受感受什么才叫萬丈深淵!”
幾個小子眼看太孫在一旁,按照往常自然是會給他們這些惹事的人撐腰開拓,既然是不像先前,絲毫不懼朱墨的威脅。
朱墨被氣得伸出的手連連顫抖,一時間竟然是有些上頭。
朱瞻基尷尬的笑了笑,抬起手便在幾個人的腦袋上,一人一擊暴栗。
打完之后,朱瞻基沉著臉,吼了一嗓子:“還不趕緊滾蛋!還等著挨揍啊!”
朱瞻基剛一說完話,幾個小子便立馬是反應過來,撒開了腿就一溜煙跑的不見蹤影。
朱墨懸在半空的手顫抖著,最后化作一聲嘆息,緩緩放下,他滿臉無奈的看向朱瞻基:“您能不能正經點?
每次這些混蛋惹事,但凡是您見到了就得為他們開脫。
您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朱瞻基干笑兩聲,對當著孩子們的面折損了朱墨的臉,顯然也有點心虛。
他晃了晃腦袋,竟然是搶過朱墨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才開口:“當年你們才來,不也是天天給我惹事。
隔壁當年,光是買瀆衣瀆褲,都差點讓她們關門倒閉了,你說說是為什么?”
朱墨聞言,當真是老臉一紅,有些惱怒又有些羞憤,重重一摔袖子,身子一沉就坐在了一旁的花壇上:“我…那時候年少無知…再說了,那都是朱秀那個混賬誘導我們做的…”
“呵呵…”朱瞻基嘲笑道:“那我怎么記得,當時是你被徐儲秀揍得最狠?”
朱墨一仰頭,看著天,拽拽的說:“她那是嫉妒我比她聰明!”
朱瞻基聽到這話,都不好意思再說他,轉口道:“說正經的,趕緊讓秀才他們空出來,理一份徽州府稅賦革新的章程出來,我還等著到時候給我爹看呢。”
一聽稅賦革新,朱墨的眼神一亮,也不拽了,連忙站起身:“我等了三年又三年,終于等到了哇。”
朱瞻基身子不由向后靠了靠,生怕朱墨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
朱墨卻是掐著手指頭,嘀咕著盤算著什么,良久之后才皺著眉嘖了一聲:“不對哇,怎么就只有徽州府一府之地?太小了呀…”
朱瞻基呵呵一笑:“你還想一上來就革新整個大明朝?怕是還沒有動手,咱們這些人就得被滿朝文武勛貴并著天下士紳清流,一人一唾沫的淹死。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先在徽州府一府之地試行,若是當真有效便推行至應天府,乃至大明一十三省全面鋪開。”
朱墨想了想,點點頭,已經是陷入了自我沉思之中:“那是得好好盤算盤算,琢磨琢磨,先給徽州府辦好了,不能有一絲紕漏…”
朱瞻基還準備說些什么,卻見朱墨已經忘我一般的邁動腳步,也不知道是要去到哪里。
朱瞻基訕然一笑,也沒在意自己被忽視了,事情已經交代下來了,剩下的就讓朱墨他們去盤算琢磨吧,等最后他再補充遺漏就是。
想清楚后,朱瞻基也多留,便準備離開這日月堂,走之前到隔壁去一趟。
他也想看看,那秀秀的繡花鞋,到底是香的還是臭的。
畢竟,探究事實和真理嘛。
無罪~
無罪~
時光易逝,春去夏來。
軍方京察已經步入正軌,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有得了輪值內閣這等好處后,五軍都督府上下算是難得的齊心協力起來,下面但凡有被查出不法,膽敢反抗的統統被強力鎮壓。
文官一方,最近也沒有鬧出大的動靜。
畢竟京察不單單是針對的軍方的,先前就是特地針對他們的。
隨著最近六部兩位侍郎被抄家,發配瓊州表演荒島求生。
一十三省最高上到一位參政,被就地免職,押送京師秋后問斬之后。
大伙終于是嚴陣以待了起來,誰都不愿意這個時候,被身邊的小伙伴揪出一些成年累月的小瑕絲,到時候也被弄到瓊州去吃海鮮了。
改頭換面,煥然一新的錦衣衛衙門里。
昭獄最近多了一個被皇太孫親定為賊子的年輕士子。
不是旁人,正是準備為徽州府歙縣老百姓做主的于謙,謙哥兒。
盡管錦衣衛已經改頭換面,準備重新…重新當差!
甚至,就連大門口都擺上了歡迎光臨,有空常來的牌子。
但是在衙門后面的昭獄之中,卻永遠是一個模樣。
陰暗,昏沉,腐朽,惡臭。
自太祖高皇帝立國以來,昭獄充分的彰顯了它公平、公正的形象,若不是實在太過…
朝廷都該給這昭獄立一塊鐵面無私的牌子。
能進到這昭獄立的,不論是當朝國公,亦或是封疆大吏,再或者是文臣武將,統統一視同仁,絕對沒有半毫的偏見。
近五十年,在昭獄中淤積下來的血淚,在那一陣陣透過巴掌大的窗洞后,顯得格外的陰森懾人。
于謙進到昭獄后,得到了高標準的對待。
畢竟是被皇太孫親定的賊人。
昭獄里,最深處的一間最為寬敞的牢房,自然是要讓給謙哥兒的。
這樣,才能表現出,錦衣衛對這賊人的重視。
扎得密不透風的鐵窗后面,一地不知年歲的稻草鋪地,散發著濃濃的惡臭。
一個盆,一張草席,便是謙哥兒如今所擁有的全部家當。
離三室一廳,一廚一衛,還有點遠…
草席是用來睡覺的,盆是用來…
裝廢物的~
進到昭獄已經三天了!
整整三天!
于謙已經很好的融入到周圍的環境中,如今他和前兩日一樣,趴在柵欄前,右手伸出柵欄,似乎是要抓住什么。
站滿塵土黑灰的臉上,有著兩道清晰可見的印記。
這是謙哥兒對錦衣衛昭獄熱情款待,最好的證據!
感動到哭!
然而,于謙覺得自己很委屈。
他好心好意的查出歙縣的‘人丁絲絹’是有問題的,又好心的想要幫一幫歙縣那些倒霉催的老百姓。
但是現在,怎么就變成他是那個最倒霉催的了?
他拿到手的劇本,明明是經此一事聲名大噪,朝堂重視,皇室封賜,從此走上邁向文淵閣的莊康大道嗎?
怎么好好的,他這個大明朝五好青年,竟然跑到這錦衣衛昭獄里來了。
于謙心里的委屈,不足為外人道也。
每日里,想著想著就會流下兩行清淚。
也是幸虧當年那沈財神做的不是豆腐渣工程,不然指不定那紫禁城都要被謙哥兒給哭倒了。
如今的于謙,每日里只能是兩眼呆滯的看著昭獄的門口。
盼啊…
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