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心中一顫。
而朱瞻基一句話剛說完,便已經開始接下來的動作,他一聲令下,神機營官兵便已經手持火銃再次行動起來,將大營前方的錦衣衛兩側包圍住。
現在,錦衣衛只剩下神機營大營營門一條退路了!
但此次領兵帶隊的千戶大人已被皇太孫斬于陣前…
這是大明朝開國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錦衣衛向來如狼似虎,即使是面對當朝首輔大人,也能挺直了腰板說話,就是面對那數量逐漸龐大的大明宗室,他們也不屈分毫。
可是今日,錦衣衛數十年積攢下來的兇名,卻是被大明皇太孫一掃而空。
錦衣衛繡春刀下無數條人命堆砌起來的牌子,被朱瞻基硬生生的拉扯了下來。
副千戶和麾下的百戶們呆若木雞,一時間怎么也反應不過來。
他們也沒遇到過,怎么也想不明白接下來該怎么做。
若說要找皇太孫理論,可人家連千戶大人說砍就給砍了,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們可不相信,自己這些官職比千戶大人還低的人物,能夠躲得過皇太孫手中的刀。
可若是退,不說這一退錦衣衛的臉面就徹底成了被人隨意踩在地上的腌臜東西,就是上頭也決然不允許。
就算上頭到時候不會怪罪,他們現在想退,只怕沒個交代,皇太孫也不會那么輕易就讓他們退走。
一瞬間,這些沖入神機營的錦衣衛,頓時陷入了三難境地。
“爾等無令,擅闖神機營大營,是為無視大明律法!”
“神機營屢次勸阻,爾等任然仗器意欲行兇,置大明軍規律條如一紙空文!”
“大明皇太孫面前,依然逞兇,涉及謀逆!”
“爾等,想做什么!”朱瞻基目露兇色,稍稍緩和一些的嗓子,有些尖銳的怒斥質詢。
上千錦衣衛竟然是無一人回答。
皇太孫的話,像是鋼針一般刺入他們的耳中,震耳欲聾,心神一陣震蕩。
李彬懷揣著無數的疑惑,站出身來,沉聲怒吼:“爾等還不快快棄了手中的繡春刀!當真想要再罪加一等乎!”
將功補過!
對啊!眼下還有緩和的機會!
皇太孫若是當真想要動真格的,就不會只殺了千戶大人一人,而是該下令讓神機營萬銃齊射,只消幾輪現場錦衣衛便會蕩然無存。
稍稍一想,好不容易回過神的錦衣衛們,立即是松開右手。
咣當咣當的聲音頓時不絕于耳,一柄柄繡春刀被丟在了地上。
朱瞻基見這些錦衣衛丟掉繡春達,心中也是稍稍一松,再次開口下令:“錦衣衛總旗以上軍官出列。”
這次沒有停頓,隨著朱瞻基一聲令下,錦衣衛中開始人影晃動,不多時所有總旗以上的軍官都站了出來。
朱瞻基悄悄的出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身邊還怒火未平的李彬:“有勞侯爺,將此處錦衣衛盡數緝拿。”
李彬發問:“殿下要作甚?”
“去午門!”
朱瞻基目光不斷閃爍,還發白的嘴唇緊緊閉合,不給李彬再次追問的機會,便已經率先挪動腳步,向著神機營外出發。
這是要將事情鬧大了!
應天又要不得安寧了!
李彬心中長嘆一聲,但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經不是他這個堂堂豐城侯、神機營提督能夠控制的了。
現在聽從皇太孫的話,說不定時候自己的罪責還能小上有些。
咬咬牙,李彬看著眼前這些明顯不懷好意沖入大營的錦衣衛,憤怒的跺跺腳,最后只得是遵從朱瞻基的命令,下令神機營接管羈押這些錦衣衛,他則是帶著親兵繼續追趕已經走出一大截的朱瞻基。
今日應天的百姓吃了一個大瓜。
這個瓜,大到滿城百姓長大了嘴都啃不完!
眾所周知,神機營大營是位于城中西側,而午門在紫禁城,在城中最東頭。
從神機營到午門,自然是要穿街過巷,從整個城池中間穿行而過的。
于是,今天的應天百姓們,看到了數十年都沒有看到的壯觀景象。
一隊隊手持火銃這等大殺器的神機營官兵,走在道路兩側,重甲批身的重騎兵打頭開路,后面又有更多的步兵尾隨。
而在隊伍的正中,是一名名飛魚服加身的錦衣衛!
那可是能讓小兒止啼、老嫗流水的殺才錦衣衛啊!
那是不動則已,動則破家滅族的朝廷走狗錦衣衛啊!
往日里,但凡是錦衣衛出動,必然是街道空虛,萬人空巷。
大抵是只要有一柄繡春刀或是一套飛魚服,就能坐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地步。
可是今日再看看,這些往日的大人物們,現在竟然如同俘虜一般的低頭喪氣,一個個雙手被繩索捆綁,十人一隊的被拴在一起。
上一次看到這等景象,可還沒有過去多少日子啊!
前些日子,那個長的就兇神惡煞的,草原來的和寧王阿魯臺,可就是這樣押著好些個俘虜進京的。
錦衣衛,什么時候也成俘虜了?
還是被自家的神機營給俘虜的?
百姓們想了想,那個什么勞什子的和寧王阿魯臺,好像還沒有從京城里頭離開吧。
應天城中沒有秘密。
皇太孫俘虜上前錦衣衛,正在押往午門的消息,頃刻之間就傳遍了整個應天城。
無數大人物的府邸瞬間洞開,無數的家丁仆役探子四處,想要探查清楚今日究竟是發生了什么,應天城是不是又要上演一場腥風血雨了。
有敏感的,已經開始在家中書房攤開宣紙,抄起毛筆開始大書特書。
或是彈劾皇太孫荒誕無禮、破壞朝廷制度規矩的;或是彈劾錦衣衛橫行霸道,沖撞皇太孫的。
然而,大多數的人則是兩份奏折都準備好了。
只等探聽到了一絲半點的消息,就會將手中準備的折子扔進皇宮,扔到皇帝的御桌上。
而有膽小怕事,又無權無勢的人家,則是已經開始催促著家小,抓緊時間收拾家中的金銀細軟,只等風聲不對便要帶著一家老小盡早逃出城去。
朱瞻基自然清楚,自己今日的這番舉動,會在南京城中引發怎樣的轟動和震撼。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他就是要給那些在背后想要對自己下手的人看看,對方想要弄他,就要準備好迎接他的反擊。
二叔?
三叔?
還是那個已經選好站隊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
從今日在神機營武庫庫房外被炸飛的時候,朱瞻基就已經不準備再采取懷柔的策略了。
他攤牌了。
猛火熱油,才能更快的催熟鍋中的菜蔬!
所以,他沒有走西安門大街進入皇城,而是在西安門大街上向南一轉,走到了西皇城根南街,再到通濟門大街東轉崇禮街,最后在欽天監衙門邊上轉向北邊,一路走到錦衣衛衙門門口。
錦衣衛衙門此時已經嚴陣以待,大門緊閉。
而就在朱瞻基趨馬停在錦衣衛衙門口的時候,錦衣衛衙門的大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