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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六章 不同的朋友

第五七六章不同的朋友  “看看,你們看看!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值幾億的油田股份就賣了5000萬,這是賣國!怕都被他中飽私囊了。(天天中文)”巴達維亞港的民黨辦事處內,胡漢民將剛出版的報紙狠狠扔在桌上。

  楊秋和國社崛起后,國內民黨勢力幾乎遭遇滅頂之災,龍濟光更是把民黨大本營的廣州攪得四分五裂,最后引狼入室被蔡濟民率領國防軍來了個兜底。于是他和陳炯明、柏文蔚等人不得不遠遁南洋來巴達維亞寄居。后來陳其美入獄,黃郛等上海民黨要員也陸陸續續趕來匯合。

  國內回不去,他們這些遺老遺少只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南洋,加之早期楊秋要專心解決國內和日本麻煩,后來又參加歐戰實在是顧不上這塊,反倒被他們在這里發展的有聲有色。但這種好日子也要漸漸遠去了,隨著國社率先走出國門,陳果夫為首的急先鋒迅速將國社推行到南洋華人中,白銀危機和蘇門答臘油田都是國社和國內資本涌入南洋的先兆,讓他們格外擔心最后地盤也要被蠶食。

  胡漢民最激動,想當年他可是孫逸仙的接班人,和大總統寶座就差那么一點,現在全沒希望了。所以一直對楊秋和國社格外仇視,說道:“應該聯系上海,讓章士釗和汪兆銘發動國會好好問個清楚!”他仗著資格老,所以完全不怕現任民黨主席的章士釗和總務秘書汪兆銘放在眼里,動不動就直呼其名。

  繼續怒道:“還有李烈鈞,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封了個少將師長就被收買了,連續7年都缺席代表大會,這還是我們黨人嗎!應該撤掉他的委員身份。膺白,你說對不對?”

  胡漢民說完后扭頭去看黃郛。這位跟陳其美盛極一時的前滬軍軍長退出軍界后就失勢潦倒。如今在南洋還是靠當年黑幫管理苦力那套東西賺點錢。和以前比實在是天差地別,所以心底頗為空落,附和道:“展堂說的不錯。這是個打擊楊秋的機會,不能白白放過。”

  兩人一唱一和大有立刻把楊秋拉下馬,但坐在角落里的陳炯明和柏文蔚卻一言不發。最后前者干脆拍拍屁股:“你們聊著,我先回去了,這幾日海軍一直在港外巡游,我去看看船回來沒有。”

  “對對對,你們聊。廣州那邊還催我把橡膠運回去呢,這一天幾份電報實在是煩人。”陳炯明一走,柏文蔚也不愿意留了,干脆也借口有事離開。

  見兩人相繼離開,胡漢民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呸!什么東西,還以為是都督呢?膺白,你看看這些人。還有些當年的樣子嗎?都要學孫逸仙那樣。帶個日本婊子躲在夏威夷當縮頭烏龜嗎?”

  聽他越說越難聽,黃郛連忙拉住他嘆口氣:“算了展堂。競存和烈武也是想圖個太平。他們一個搞船運,一個搞橡膠也不容易,這些年要不是靠他倆提供資金,我們能不能立足還難說呢。”

  “不就是點錢嘛!他楊秋揮揮手就把幾億賤賣了,難道我們連說都說不得?這還是共和嗎?我看章太炎和汪兆銘一個比一個窩囊,這么多年連多拿幾個國會席位都辦不到,要是英士和漁夫還在,我們怎么會淪落到有國難回的地步!”

  胡漢民怒氣難消,拿起桌上的報紙摔在地上狠狠踩上幾腳。這種孩子脾氣讓黃郛暗暗冷笑,就這氣還天天做美夢想當民黨主席扳倒楊秋?這不是玩笑嘛。于是岔開話題道:“對了,說起英士兄差點忘了大事。再有三個月英士兄就要出獄,聽說他在獄中還被人打折一條腿。哎,總算是兄弟一場,你我回趟上海接接。”

  孫逸仙避居夏威夷,黃克強和宋教仁身隕,譚人鳳、居正都當起寓公,李烈鈞不管,章太炎和汪兆銘又被他視為無能,反倒是出任水利部長的廖仲秋突然成了民黨新旗幟,這讓胡漢民格外氣憤。可他自知勢單力孤,所以陳其美這顆大樹還是要拉住的,不管怎么說他侄子陳果夫是國社秘書,陳立夫又在教育處任公派留學辦公室主任,手里還是有點權的,所以點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聊了會陳其美出獄該怎么辦后,各自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可才走到門口就見兩個洋人走了過來。其中一位身材瘦瘦,留著兩撇小胡子。還有一位梳著分頭,鼻梁微微歪斜的男子相隨。留著胡子的洋人男子見到兩人,彎腰行了個禮自我介紹:“請容許我介紹。馬林,荷蘭人。這位是維經斯基同志,蘇聯人。”

  如果說荷蘭人還不意外的話,那么蘇聯人和同志兩個詞就讓胡漢民和黃郛都呆住了,對視中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詫異。中俄這點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楊秋當初可沒少把俄國往死里整。即便俄國變成蘇俄,但至今葉尼塞河以東都是他們的禁區,也就日本人在鄂霍次克海附近畫了點勢力圈采礦。

  兩人正想著要對付楊秋,馬林和維經斯基就突然出現......這算什么意思?胡漢民想了半天,最后慢慢伸出手:“歡迎兩位,不知來巴達維亞有何貴干?”

  “我們希望兩位能幫忙,向華人購買一些糧食。”維經斯基越過馬林,道出來意后眼角卻瞄向后者,繼續說道:“我們急切需要全世界朋友的幫助。”

  “朋友......。”胡漢民咀嚼著這兩個字,將兩人請到室內。

  馬林和維經斯基突然造訪胡漢民和民黨巴達維亞分部,為本就因為國社和民國資本涌入開始變得混亂的南洋地區再添幾分詭異。

  但楊秋還沒空管南洋上空的細微變化,他正在德國尋找最后一塊工業拼圖,以便繼續推動笨鳥先飛政策。

  抵達柏林后第二天,就傳來著名的啤酒罐暴動消息,大街小巷的警察和軍隊讓苦難中德國愈加動蕩。由于啤酒罐暴動,興登堡總統不得不推遲接見楊秋。而隨行的中央警衛團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不僅包下飯店整個樓面,還設立大量暗哨確保萬無一失。

  站在窗口,望著一輛輛滿載士兵駛過的軍車。楊秋很有種立刻去慕尼黑看看的沖動。但他知道這是妄想,現在身份不同了,就算想警衛團也不會讓他去現在德國最亂的地方。但反過來說。啤酒罐暴動其實也沒必要多說,何況他對納粹沒好感。不過此事也提醒他,時間越來越近了!此次事件對納粹既是損失也是幫助,由于事后大量納粹被捕,加之牽連魯登道夫所以被報紙大肆渲染,希特勒和納粹黨也因此一舉成名,正式宣布希特勒進入公眾視野!

  由于動亂警衛團不準他離開酒店,所以他只能拿起書消遣時間。才翻兩頁,敲門聲響了起來。美女秘書嚴玉秋帶著從法國趕來的王正廷步入房間。讓他微微驚訝的是,除王正廷外,身后居然還跟著一位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神態疲倦的老人。

  “特勞恩閣下!”

  等看清楚老人的面貌后。楊秋豁然而起。足足9年不見,特勞恩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不僅看上去蒼老很多,戴上眼鏡,而且當年擔任駐華公使的氣質也全部消失,有些發白的衣角說明,他這些年過的非常不如意。

  能再次見到楊秋,特勞恩也非常高興。雖然兩人過節頗多,但當初在中國時楊秋也的確挺照顧他,尤其是歐戰爆發后他們這些旅華外交官都被專門送至美國,很多人前往南美,他則搭乘美國貨船冒險回到德國。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隨后中國就參戰了,而且還加入了英法一方,所以他這位前駐華公使受到鄙夷,逐漸被同事排擠不得不與17年底正式辭職。但由于德國戰敗國內動蕩,這些年只能依靠積蓄艱難日,如果不是王正廷來找他,或許過一段時間就會和大多數德國中產家庭一樣,前往美國尋找機會。

  “特勞恩閣下,您......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面對楊秋的關懷,特勞恩倒是很灑脫的推推眼鏡,看看漂亮的嚴玉秋笑道:“一定沒您那樣好。”

  “呵呵.......。”

  嚴玉秋不懂德語,但女人的直覺讓她感覺特勞恩在拿自己取笑楊秋,臉頰紅紅的關門退了出去。王正廷在法國也選修了德語,楊秋本身德語不錯,所以三人都不需要翻譯就能流利對話。

  其實特勞恩人不錯,在華時雖然不乏賺點小便宜,但比起那些鼻孔朝天英國人矜矜業業很多。從通氣管交換后來的磺胺、船隊交付,說服青島要塞投降等等既幫了楊秋,又幫德國拿到急需的技術。尤其是磺胺和通氣管技術幫了很大的忙,德軍傷員的感染死亡率比歷史上減少3成,潛艇擊沉商船數量是平行世界的1.4倍!但德國的敵人實在是太強,尤其是暗暗資助的美國,更是將德國資源不足,縱深狹小的問題百倍放大,最終因為內憂外患才不得不簽署恥辱的巴黎和約。

  這也是楊秋抗拒第三帝國的原因。除非是美國不參戰,否則即使中德攜手也很難。畢竟蘇俄縱深太廣,德國缺乏海軍后英美可以從容支持。歷史上二戰時美國才發揮出一半國力,要真全部爆發出來扶持蘇聯對抗中德,會很可怕。而且斯大林只要切斷通往烏拉爾的鐵路,幾千公里寒區的補給和消耗就足以耗死百萬軍隊。日本擋不住美國海軍,最后就是缺乏海外基地,或許制造業能匹敵德美但絕不會比美國強大的中國自己出馬,但登陸距離遙遠航線危機重重,最終結果就是互拼消耗,即使勝利犧牲也會極大,何況獲勝的概率很小。

  好戰略家的首選一定是用最小代價,獲取付出后能得到的最大收益。歐戰賭博是沒辦法,不賭就沒機會了,但下次世界大戰由于中國崛起至今局勢不明,所以他決不能用千萬年輕人的命來賭博。

  特勞恩這些年也很關注楊秋和中國,尤其是中俄、中日和最近出現的蘇門答臘油田危機都說明,中國正在楊秋的帶領下左沖右突試圖奠定國家地位。這樣的路很難走,德國選擇戰爭但失敗了。而且他相信,中國最終也需要一場曠世大戰。才能最終奠定所有事情。

  雙方心照不宣。都避開了敏感話題說起經歷,連王正廷都看著特勞恩多次洗滌后發白的衣角暗暗佩服。由于太投入,不知不覺天色就黑了下來。直到嚴玉秋叫三人吃飯才恍然發現已經很晚。

  已經很久沒能享用的美食并沒打動特勞恩,端起酒杯喝了口追問道:“楊,你為什么來德國?現在可不是訪問的好時間。”

  “您猜猜?”楊秋故意問道。

  特勞恩放下酒杯。瞇起眼睛。他對楊秋突然來訪也很驚訝。說心里話,現在的德國已經沒什么價值,高級設備被英法搬空,出口商品需要多繳納35的特別關稅,所以根本沒有國家愿意花這個冤枉錢來購買德國商品。內部動蕩,思想混亂,即使高級技術人員和工程師想移民,肯定首選美國而不是中國,所以國內就剩下一群苦哈哈沒人要的工人。

  既然德國已經破敗成這個樣子。還有什么能吸引這位前來呢?難道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任時的幾筆對華貸款,再聯想到現在劇烈貶值的馬克,嘴角抽了兩下。不自然的說道:“您是。來還錢.......的?”

  “哈哈......。”

  見特勞恩嘴角直抽動,就知道這段時間德國有多慘。包括日本、南美等曾經接受過日本貸款的國家最近一窩蜂趕來德國。利用馬克狂貶值的機會將天價外債一筆勾銷。其中最狠的就是阿根廷,戰前還欠德國大約6000萬馬克貸款,8月底時趁馬克狂貶值只用了600美元從市場購買比草紙還不值錢的馬克,就歸還了全部債務。

  所以他才會聯想楊秋是來還債的。

  目前中國還欠德國大約8000萬馬克,戰前比價約合2000萬美元。但隨著魯爾危機深化和失業率居高不下,馬克很快從原來的1美元兌換4.2馬克跌至1美元兌換100萬馬克!最近更是跌至1美元兌換4.2萬億馬克的離奇笑話階段!這意味著去買個黑面包,都需要用手推車推1萬億馬克才能買到,也意味著楊秋只要拿出1美元,就能還清所有債務......。

  楊秋笑完后點點頭:“我是來還錢的,但不是1美元,是500萬美元!”

  “什么?500萬美元!”

  這個數字讓特勞恩猛地站了起來,猶如見到一個怪物般。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因為當初簽訂的是馬克貸款協議,規定全部用馬克幣值計算,所以中國完全可以用1美元從市場兌換4.2萬億馬克一次歸還,德國政府還必須找錢......。

  但現在楊秋居然準備還500萬美元!他,他瘋了嗎?

  楊秋沒瘋,他也知道這是賴掉債務的好機會,不過和債務相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說道:“您可以放心,我的確是來還錢的,500萬美元的瑞士銀行支票隨時都可以簽字使用。”

  換在以前,被賴掉1500萬美元,威廉二世會直接下令艦隊去遠東搶回來,但現在特勞恩和德國政府甚至還很激動。畢竟對此刻的德國來說,500萬是一筆相當巨大的外匯收入,可以幫助數十萬失業工人。但他也知道,楊秋絕不會做虧本買賣,即使中國政府獲得幾十億美元的歐戰收益,也不會白白浪費幾百萬,所以嚴肅地問道:“那么您希望得到什么?”

  楊秋向嚴玉秋招招手,將厚厚一疊美元現金放在特勞恩手邊后才說道:“特勞恩閣下,我需要一些工人,熟練的高級工。我可以每周向他們提供8美元的工資,只需要工作50個小時,還可以安排他們的家屬在中國暫居,來回運輸也都由我來解決。”

  特勞恩瞬間明白了,皺眉道:“想讓興登堡總統答應您公開在德國招募技師和工人?”

  楊秋點點頭,繼續招募德國技師和工人的想法是在建造臺灣島級重巡洋艦過程中誕生的。雖然這些年東挪西湊也有幾萬德俄奧等國技師在華工作,而且萊茵蘭計劃來的還都是高級工程師和技術專家,但技工問題還是很嚴峻。

  最簡單例子。國內正在大量修建水電站,又馬上要開始建造戰列艦,但大型水輪機和復雜的船用曲軸卻始終無法自造,全部需要外購!其實設計資料萊茵蘭計劃中有,設備張文景訪歐時買回來好幾套,但工人卻無法將設備和圖紙立刻轉化為實物。大家也想了辦法讓洋老師手把手教,可產能和質量都很差!目前又沒有能提高效率的數控機床,幾十噸的曲軸和水輪機轉子全要靠大型機床和手工一點點削銑出來!按照鄭廷襄的說法,光是維持一條曲軸生產線和一家水輪機廠,就需要至少4千高級技工。

  普通技術工中國已經能自己培養,但高級技工可不簡單。這需要大量理工知識,需要教育普及等等是急不來的事情。但國家建設偏偏等不起,尤其是歐戰后對外出口基本穩定,茶葉、生絲、桐油和煙葉等等還是主要大宗商品,附加值不高,導致國家外匯日漸緊張。所以光是此次建造12艘巡洋艦向法意采購曲軸就耗資千萬美元。這筆錢太冤枉了!所以鄭廷襄和工業部建議,再從德奧等國引進一批技工,將這些極重要高端制造業從現在“華工為主洋工輔導”改為“洋工為主華工學徒”,先解決國內建設急需,再用洋師傅帶徒弟的辦法用四到五年時間手把手帶出一批人來,然后一點點的將生產線上的洋工換成華工,逐步逐步地解決。

  根據這個想法,國內還需要至少3到5萬高級技工。別看數量嚇人,但實際上對歐美來說這點高級技工并不多,德國就有近百萬,所以得知馬克危機出現后,楊秋就再次把心思動到德國身上。

  但中國不是美國,貿然來德國招人恐怕會引起反感,也不利于中歐關系,所以干脆拿錢鋪路走高層路線。

  楊秋解釋完后,又拿出一疊美元:“這是請您幫忙打點用的。您可以放心,我會保證技工們在華安全和生活,還會發放專門的工作簽證。如果興登堡總統還不放心......請準許我從猶太裔中招聘。”

  猶太裔?這倒是可以。特勞恩也不喜歡猶太人,全世界都不喜歡。如果把他們中的高級技工塞去中國,還能解決德國失業問題,所以答應下來:“我會盡量去試試,盡早給您消息。”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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