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氛圍中,礦工們一個接著一個領取著自己的食物。
看著碗中飄浮的毒薯須,許多礦工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吃吧,毒素積累,早晚是個死。
不吃吧,腹中饑餓難耐。
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飽死鬼!
終于有人忍不住,一咬牙,一閉眼,咕嚕嚕的喝下了這碗紅色的湯。
與之前那種微麻,粗糙的口感不同,一股香甜的味道涌入口腔,讓那名礦工瞪大了雙眼。
“好喝!”
此話一出,旁邊端著碗的礦工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此人。
“餓瘋了吧,這東西好喝就有鬼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也皺著眉頭,強忍著微微抿了一口。
一口下去,緊鎖的眉頭頓時疏解開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碗中的東西。
“這,這是毒薯須?怎么會這么好喝?”
香滑,甜膩,味道就像是蜜糖和奶油的結合體,雖然這名礦工從來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但并不妨礙他此刻感受到的美妙味道,這絕對是他此生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在場所有礦工第一口之后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迅速將碗中的毒薯須吃了個精光!
饑腸轆轆的他們還未滿足,迅速的又起身排起了長隊,領取起了第二碗。
“好吃,真是好吃啊。”
“今天這毒薯須湯里是放了什么,怎么這么好喝。”
“而且喝了之后渾身暖洋洋的,充滿了力氣!”
礦工們接二連三的排隊,反復領取著毒薯須湯,不一會兒大鍋中烹飪的毒薯須湯就被領取一空。
掌勺的廚師都有些意外,平時這群勞力就算再餓,這毒薯須都會剩下大半鍋,怎么今天?
他奇怪的用鐵勺在鍋邊掛了一點湯渣放到嘴里品嘗,下一秒面色一變,呸的一聲吐了出來。
“真是餓久了,狗屎都吃著香,哼。”
今天罕見的,全場所有礦工都吃了個飽,唯有一個礦工,碗中的毒薯須一動未動,目光幽幽的看向那口熬煮整個礦場伙食的巨大鐵鍋。
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兩天。
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讓卡利虎有些始料未及。
他有想過,在自己的威逼和生存壓力下,這些礦工可能會暴動,甚至聯合造反,他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隨時派兵鎮壓暴動。
但是,這兩天一切都風平浪靜。
礦工們安分守己,按時吃飯,按時上班,按時下班,按時休息,嚴格準守了一切管理條例。
太正常了…
不,是太不正常了。
按著時間,毒薯須的食用已經快要達到上限,這些人要么聯合起來發起暴動,推翻他的統治,要么為了活命賠款給他,怎么可能安安穩穩的一直按時吃飯上班?
而且這些天來,食用毒薯須意外中毒的情況,一例都沒有!
原本悠哉悠哉的卡利虎想到這里,眼中露出一抹猜想,隨后突然是一抹驚悸。
“不會是那個吧。”
近年來,異常事件出現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尤其是五環范圍的各個鎮子,更是屢見不鮮。
每次出現,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死亡。
每次異常事件都不會無端發生,而是有著一些反常的征兆,而這次礦工們心安理得吃了這么久的毒薯須沒有暴動,卡利虎覺得,這已經達到了異常事件的征兆了。
而且數千人的礦工,這是極大規模的異常事件征兆。
想到這里,他坐立不安了起來,因為隨時準備鎮壓暴動,他帶著自己的精兵就駐扎在礦場內。
“快,來人,快去報案,就說鐵渣鎮發現了異常事件的端倪,快去!”
礦場的辦公室內,卡利虎醍醐灌頂一樣突然醒悟,大喝到。
但辦公室內,此時卻詭異的一片鴉雀無聲。
原本百分百準守他命令的下屬,此時集體站在窗口處,和死人一樣擱這玻璃看著屋外的廣場。
半響,吞咽唾沫的聲音響起,監工隊長僵硬的轉過頭。
“boss,你最好來看看這個。”
卡利虎三兩步走到窗前,往外一看,面色瞬間變得比紙還要蒼白。
此時正值正午,用以給礦工們吃飯的廣場上。
一名名礦工正在興奮的吃著今天的晚飯。
毫無意義,還是老樣子的毒薯須。
但他們卻吃的格外興奮和認真,就像是對待什么美味佳肴一樣。
一旁的監工和打飯的廚師,露出了鄙夷的神情,這群賤骨頭,真是吃什么都能活。
狗都不吃的東西,還吃的這么香。
對于他們的目光,礦工們毫不在意,吃的渾然忘我。
“香啊,太香了。”
“再來一碗,太好吃了!”
他們原本面黃肌瘦的身體,在這兩天的高強度進食下,變得越來越飽滿。
隨著食物的吃下,一股股熱流在他們體內流淌,讓他們的身體充滿了力量。
但也讓他們越來越餓。
越來越餓…
不多時,那口烹飪毒薯須湯的大鍋,便已經空了,礦場上的廚師長冷著臉不耐的敲了敲空鍋。
“沒有了,真是一群餓死鬼,明天再來吃吧。”
看到空空如也的鍋,礦工們一愣。
“沒有了?”
“我來沒吃飽呢。”
“再給我來一碗吧。”
“都說了沒有了,給我滾,一群泥腿子。”
廚師長踩著鍋沿,不耐的揮手驅散。
卻沒有注意到,看到鍋中已經沒有食物的礦工們,眼中閃爍一絲癲狂饑餓的紅光。
“啊!”
意外來的是那么突然。
沒有任何征兆的,一名餓極了的礦工,見鍋中沒有了食物,被腹中火燒一樣的饑餓感操控,撲到了廚師長的身上,狠狠的咬下了一塊肥膘。
“你瘋了!”
廚師長膀大腰圓,被咬掉一塊肉無傷大雅,此時驚怒交加,一腳將此人踹開,捂著流血的肩膀面色大變。
被踹開的礦工后退兩步,嘴里還咀嚼著從廚師長身上咬下的肉塊,一絲絲血水從他嘴唇流下,他宛若未覺,卻只覺得這口中的肉塊猶如最上等的奶牛肉塊,每一口都爆出香甜的肉汁,讓他食欲大開。
“好吃,好吃。”
他一邊咀嚼,一邊露出笑容,好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吃人一樣,被強烈的食欲操控著繼續向廚師長走去。
見到這一幕,廚師長面露驚恐向后退去,不是恐懼對方食人,而是恐懼對方食人這件事情本身。
“異常事件,是異常事件,他的認知被扭曲了,快開槍!快開槍!”
無需他的提醒,一旁的監工早就槍聲大作,將此人打成了篩子。
但…這件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不如說這個礦工的異變,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在這個礦工咬下了第一口之后,就像是推翻了多米洛骨牌一樣,越來越多的礦工們面露瘋狂的神色,眼中全是饑餓與食欲。
“餓,好餓!”
“鍋里已經沒有東西了,我們得自己找東西吃。”
“血味,好香,好想嘗一口。”
“他們,都是食物!”
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句,就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一樣,所有礦工集體愣住,隨后,他們開始張開嘴巴。
不是以上下為基準張開,而是向昆蟲一樣,以左右為基準張開。
下巴,脖子,肚腹,就像是拉開了一條拉鏈一樣,劃拉一聲,全部打開。
一條條尖銳的肋骨,就像是森白的牙齒。
胸腹腔里,內臟早就不見了蹤影,一條紫色的巨大舌頭從胸腹腔中鉆出,流淌著饑餓的唾液,舔舐著肋骨的牙齒。
短短幾秒,幾千名人類礦工,全部變成了一種長著胸腹腔大嘴的不知名怪物!
而看到這一幕的監工們,面色變得蒼白無比,帶著強烈的驚恐。
“異常事件!是異常事件!”
“什么時候開始感染的!怎么會同時變異這么多感染者!”
“快去請黑執事,快去請黑執事!”
槍聲,火焰,慘叫,充斥著鐵渣礦場的上空。
一小時后,當一群身穿黑色制服,袖上戴著兩把紅色十字交叉利劍圖案的專家趕來時,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鐵渣礦場已經全部淪陷,大嘴怪物占據了整個礦場,礦場內大量監工的殘肢斷臂,已經化為了人間煉獄。
“是你報的案?”
為首的黑色制服人員,是一名面色冷峻的青年男子,他此時冷冷的盯著顫顫巍巍的卡利虎,質問道。
“是,是我。”
“詳細情況說說吧。”
作為一鎮之長的卡利虎,此時怕的和一只兔子一樣,他知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鎮長是當到頭了,不,后續還有可能受到黑執事的追責。
不過,他還是顫顫巍巍,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礦場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鉆法律空子,給數千礦工提供毒性食物,想將他們逼走并賠付大量違約金的事,還有一小時前突然爆發的大量感染,使得數千礦工全部變成感染體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他,他們變成這樣后,我就立馬報案了,然后帶著我的衛隊撤了出來,不過還是有大量工作人員淪陷在了里面,沒有出來。”
卡利虎顫顫巍巍的說道,雖然他作為鎮長也見過不少感染事件,但這次他真是被嚇破了膽,數千人的感染事件啊,要不是跑得快,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沒了。
“嗯,我知道了。”
黑色制服的冷峻青年點了點頭,看了一下卡利虎身邊人人帶傷的衛隊,揮了揮手。
“你們下去吧,關于你們的處理,等這次感染事件調查清楚之后會下來的。”
“是,是。”
事到如今,卡利虎哪里還敢多說一句話,他一秒鐘也不想在此地逗留,立馬帶人離開了。
卡利虎走后,冷峻青年把目光移動到了礦場之中。
礦場內,那些大嘴怪物此時頗有秩序,小部分在廣場上游蕩,吞吃那些死人的肢體,大部分則手上拿著一個碗,普通朝圣的信徒一般,井然有序的排好隊,在那口數米高的大鐵鍋旁邊“打飯”。
看著這一幕,冷峻青年挑了挑眉,頭也沒回的問道。
“情報出來了嗎?”
聞言一名黑色制服的女子來到他身邊,女子面目嬌好,五官與青年有七分相似,此時手拿一個圓球狀的物體,在其懸浮的光幕上面連點。
“出來了哥,經過信息比對,我們這次碰到的感染源有九成概率是物理型傳播的感染物,暴食之鍋。”
“暴食之鍋,是只在重大饑荒中才會出現的附體型感染物,受到大量饑餓情緒傳播才有概率出現,一般附體的器械都為烹煮型的器械,能力是將經過該器械烹煮的食物變得無比美味,哪怕是糞便都能變成美味佳肴,滿足饑餓之人的腸胃,并強化饑餓之人的體魄。”
“有記錄,饑餓者食用此感染源烹煮過的食物達到七次后會徹底感染,成為受到該感染源支配的感染者,暴食者。”
“根據那個鎮長卡利虎所說,他礦場內的礦工,從排斥和抗拒他所提供的食物,到接受和享用他提供的食物,就是這兩天的事情,準確來說,是從大前天的晚餐開始的,他的礦場按照一日三餐提供食物,剛好滿足了七次的食用條件。”
“所以…”
女子抬起頭,看著那些胸腹部裂開一道大口,肋骨為齒,腔體中生出紫色大舌的生物幽幽道。
“礦場里的這些人都已經徹底被暴食之鍋感染,成為了又一批被深淵感染的感染生物,暴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