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貴賓館廣場上也安靜了很多,大部分客人都已進入夢鄉,只有一些剛到的商人在忙碌地安排房間。
鐘馗從胡人管事那里已經調查清楚,這支從長安過來的漢人商隊一共訂了七個房間,其中二樓三個房間,三樓四間客房。
從晚上亮燈的情況來看,二樓的房間都空關著,所有人都住在三樓。
他們三十名武士對付住在貴賓館內的七人綽綽有余,關鍵是要全部拿下,不能有一人逃脫。
李琇又讓公孫小眉去把紫林楓找回來。
裴旻率領十八人從窗戶進去,紫林楓率領十二人守在門口。
一根根繩索從屋頂上拋了下去,武士們攀著繩索緩緩而下。
高昌的夜里比較涼,木窗戶都關著,裴旻率先找到了苗長春的房間,用鋒利的匕首切斷了窗拴。
“吱嘎!”窗戶開了,裴旻一個翻滾進了屋。
床上有帳子,隱隱聽見有兩個人的呼吸,應該是一男一女,借著月光望去,只見中年男子懷中摟著一名胡姬睡得正香甜。
中年男子正是之前看到的苗先生,留著一尺長的美髯,很有特點。
裴旻給兩名手下使了個眼色,不等床上二人醒來,兩名手下一起動手,揮棒將他們打暈過去。
苗長春被武士捆綁起來,堵住嘴帶走,他已經蘇醒,知道計劃已經敗露,他心中恨極,那幾個蠢貨裝扮得太過于醒目,最后害死了自己。
此時,武士們一起動手,沖進了其他三個房間,六名武士被當場斬殺三人,其他三人被打倒捆綁起來。
“帶下去分頭審問”
李琇對武士令道:“務必將另外六人藏身之處問到!”
苗長春坐在胡椅上,手腳上的繩索被解開,堵嘴的破布也被拿掉了,他喘著粗氣,目光陰冷地盯著眼前的李琇。
李琇問道:“你叫苗長春,是元彪的首席幕僚?”
苗長春沒有理睬,目光轉向了屋頂。
李琇又淡淡道:“我知道一個謝繼宗,被我的手下一劍刺穿身體,應該是你的同伴吧!”
“哼!”苗長春哼了一聲。
“看來你確實是不想活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成全你!”
“等一等!”
苗長春原本已經絕望,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忽然間,他發現自己有活命機會。
“殿下原本不打算殺我?”
“想死想活由你自己選擇,和我配合,我可以饒你一命,如果你一定要為元家殉葬,那我只能成全你!”
“殿下果然是來對付元濤!”
“你以為呢?”
“這里是北庭,你覺得你能對付得了元濤?”
李琇冷笑一聲,“你覺得北庭的將士都愿意背叛朝廷?你覺得其他大將都不想做北庭節度使?你還是覺得元濤在北庭可以一手遮天?”
苗長春搖搖頭,“元濤來北庭只有兩年時間,出任節度使甚至只有半年,如果他能完全掌控北庭,就不需要我們來高昌了,但殿下手中有什么權力呢?”
李琇取出天子金牌,“這個夠了嗎?”
天子金牌上刻著‘如見朕面’四個字,苗長春半晌說不出話來。
李琇又取出一塊金牌,上刻‘攝政王令’四個大字。
“再加上這個,夠了嗎?”
苗長春嘆息一聲,看來元家真的要徹底完蛋了,原本是想獲得攝政王的支持,能夠長久下去。
但現在連攝政王也決定拋棄元家,元家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但李琇手中有皇帝金牌,又有攝政王令牌,苗長春心中燃起了希望,李琇確實可以給自己一條生路。
苗長春當然不想給元家殉葬,他已經從元家那里撈到了足夠的錢財,他心如明鏡,想從元家脫身,舒舒服服過好下半輩子,也只能指望李琇了。
“如果我協助殿下,我能得到什么?”
“我可以給你一個新的官方身份,一個新的戶籍,你可以換一個名字,如果你的貢獻足夠大,甚至我還能任命你在北庭為官,至于元家,你不用考慮,這一劫他們逃不過了。”
苗長春沉默片刻道:“殿下在高昌,真正的風險不是元濤,而突騎施人。”
“詳細說一說!”
“在過去幾年,突騎施在北庭滲透很深,西域各國和突騎施都或多或少有勾結,但具體勾結有多深,恐怕連朝廷都想不到,我看過元濤寫給他父親的信,北庭斥候曾經在伊吾國發現過數萬突騎施騎兵,而在伊麗河谷地區,一直就被突騎施人所控制。”
“碎葉大勝后,突騎施人還這么猖獗嗎?”
“那是殿下太小看突騎施人了,朝廷為什么要釋放大酋長吐火仙?”
李琇愕然,辛辛苦苦抓到的突騎施大酋長吐火仙居然被釋放了?
“為什么要釋放?”
“如果不釋放吐火仙,突騎施人將直接切斷絲綢之路,這是朝廷不可承受的損失,所以雙方經過三輪談判,最終釋放了吐火仙,現在是吐火仙的兄弟吐失迷做大酋長,而吐火仙被任命為宰相,他目前就在北庭,手中有一萬騎兵,只是沒有人知道他藏身在哪里?”
“元濤知道?”
“他當然知道,如果不是他默許,突騎施的軍隊怎么能進北庭,殿下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是說,元濤和突騎施人勾結?”
苗長春點點頭,“這就是元家的退路,如果朝廷把他們逼急,他們就會在突騎施的支持下割據北庭,事實上,元家已經開始這樣做,包括向北庭轉移財富,去年就開始了。”
“元濤有對手嗎?”
“當然有,他最大的對手就是瀚海軍軍使田仁琬。”
“為什么?”
“元濤年初升為北庭節度使,說得好聽一點是破格,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不守規矩,北庭三軍中,瀚海軍為首,其次是天山軍,再次才是伊吾軍,元濤依靠家族權力,以伊吾軍軍使升為北庭節度使,誰會服氣?”
“除了不講規矩之外,元濤和田仁琬之間還有什么矛盾?”
“前年十月,一支三千人的突騎施騎兵從伊州南下,襲擾高昌地區,天山軍的幾個戍堡被摧毀,一支后勤補給隊伍被掠奪,前后死傷三百多士兵,田仁琬認為是元濤失職,先向蓋嘉運告狀,蓋嘉運沒管,田仁琬忍不下這口氣,又向朝廷告狀,彈劾元濤,雖然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但兩人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元濤確實是和突騎施人私通嗎?”
苗長春點點頭,“元家一直和突騎施暗中有往來,吐火仙被釋放,元家出了大力。”
李琇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高仙芝和元濤有關系嗎?”
苗長春笑了起來,“殿下沒有看出來嗎?”
“看出什么?”
“高仙芝親自率軍去迎接殿下一行,可不是在西州,而是在伊州境內,他越境了二百多里,此人有心啊!生怕殿下遭到突騎施人的偷襲。”
居然越境二百多里,李琇著實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