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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集 江南客 腳踩京城鳳還巢

  文人相輕,多半是因妒生恨。也還有惺惺相惜,那才是惜才愛才之心。

  林黛玉一首《白菊》,博得了國子監教習們一致的認可,此女詩才天分之高,實屬罕見,堪稱是有才有德的女子。

  竹鶴先生道:“如何?老夫先前的力薦,可不是隨便說說。汝等,又要怎么說?”

  教習們哈哈一笑,又打量了一下林黛玉,沖她拱拱手喊了聲院首。

  黛玉急忙福身答謝,至此,書院先生一事算是有了著落。黛玉不勞別人,自己安排山下的房舍給教習們暫時棲身,待書院整體完工后,再行安排。

  教習們也甚是滿意,皇莊不是誰都能住過的,偶爾住進來散散心,也是一段經歷。

  李修趁機與他們敲定課程,故意的壓低了些束脩,黛玉知道是在替自己出氣,報復他們先前的無禮,眼波藏在面紗里,全是笑意。

  李修是不給那么多現錢,卻把別的待遇提了上來。比如車接車送,正好自己改的車快做了出來,掛上書院的旗號在京城與書院之間來回穿梭,豈不是博得一地的眼球么。

  何況還有更多土產。

  李修站在黛玉的身后說道:“自此先生們的家中無缺米面矣。每月都送到家里去,禽蛋魚鴨,保管鮮活。各位先生只管著教書,一干家中大小事情,書院都給包了。我可不是自夸,林院首不僅詩才無雙,理財管家之能更是一絕。”

  羞的黛玉一雙藏在面紗里的含情目,似水如波。

  先生們倒是哄笑起來:“書院不可無寶鎮壓氣運,別人家的寶是孤本善籍名師大儒;咱們可倒好,選了個稚齡妙女鎮山門。有來踢館的一看咱們院首,先就拱手言敗了。”

  “為何?”

  “勝之不武,敗之丟人唄!”

  “哦?那我們豈不是立于不敗之地乎?”

  “哈哈哈哈!諸位!吾倒是想給他們下戰書了!”

  諸位教習哈哈大笑,黛玉退到李修身后竊笑不止,唯有李修是哭笑不得。

  草木書院本意就是接納一些寒門子弟讀書,用林家的藏書育學子而已。

  怎么這些教習一來,就各個的唯恐天下不亂一般,想著什么踢館。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旦開了頭,以后書院還有個清凈嗎?

  黛玉才十三,難不成要她腳踏各家書院長起來?那以后還怎么得了?

  求助的望著竹鶴先生,期盼能壓一下這些先生們。

  誰知范琴學正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招手讓黛玉過去,還把李修給轟走:“你這個學子好不曉事!院首與學正有要事商談,還不退下更待何時。”

  氣的李修拂袖而去!心里暗暗祈禱,草木書院剛剛創立,聲名不顯,不會有書院來找我們切磋吧。

  這一切都被探春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熱無比,雖然詩才文章比不得黛玉,可自己也有經營之能。不如攬下書院些許事,弟弟賈環趁機能時常的去和先生們走動走動,不愁以后環弟出息不了啊。

  有道是父女同心。賈政也在想著如何交好這些教習的事。

  他早就想送賈寶玉入國子監,可賈母一直的阻攔,就怕寶玉去吃那份苦。

  眼下有了草木書院,同樣是國子監的教喻教習教書,給寶玉安排一個院子,再安排好人手伺候,不就如在國子監讀書一樣嗎。想來母親應該會同意了吧。

  又何況......

  賈政抬眼向黛玉看去,母親一直想著娶進黛玉來給寶玉為妻,確實是良配啊。

  又心中一慌,扭頭去看看李修,他不會從中作梗吧?會也不怕!娘舅親,親娘舅,娘舅大如天,倒時我給外甥女做主嫁進來!

  那邊的李修打了個冷戰,疑惑的瞅了瞅四周,誰想暗害與某家?

  正好和賈政看了一個四目相對,彼此你溫良我恭讓的笑了笑,轉過頭去都在暗罵對方不是好人。

  答題時間已到,學子們陸續交了卷,三三兩兩的游蕩去了。苦了尚在思索的賈寶玉,被他們一分神,更是想不出來內容。急的是一身的汗。

  李修來勸賈政:“政公,寶玉跟不上情有可原。何必如此的為難他。”

  賈政臉色已經掛不住尷尬,前面要是沒有黛玉的出彩,他還不覺得寶玉能差多少。現在看來,寶玉這書讀得,也就勉強能過個童子試。

  唉怎么讀書就這么的難?

  他站這半天,心里也在暗暗思索著如何的破題、承題,想來想去也是沒個頭緒。剛有一個念頭上來,再一看那些學子的答案,自己方才知道是想錯了。

  順著李修的話,呸了寶玉一下:“看你還有何面目見那些姐妹?丟人敗家的東西,還不快收了你的卷子走人!”

  寶玉如蒙大赦,低著頭拿好了筆墨紙硯,一溜煙的跑走,不敢回頭去看父親一眼。

  各位先生們就當看不見他們父子倆,賈員外郎的閑名是滿朝盡知。可說是無一、不會;無一、不通。

  他爹給他求了一個工部員外郎,歷經娶妻生子復生女,終于在女兒榮封貴妃時,提升了官職,晉位郎中。

  宦海沉浮與他無關,可謂深潛不出水,自無風浪摧。

  見他過來說話,也都笑笑,帶著他說幾句文章事,總要給新晉的副國丈些許面子。

  李修還在惱恨被轟走的事,站的遠遠地斜楞著眼瞟著這邊。

  黛玉心里好笑,與竹鶴先生求情:“真不要他知道消息的話,恐他會有怨言的。”

  范竹鶴也瞟了一眼拿姿作態的李修,不管李修能不能看見,都瞪他一眼,轉頭溫言細語的和黛玉說話:“林丫頭,這是為了他好。怎么說都是個被軟禁的家伙,能少出頭,就不要露面。再說書院有王甲禮他們幾人在,還是有著勝算的。”

  “怕他不依的。先生也知道這家書院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也不行。”

  范竹鶴還是拒絕:“對方來勢洶洶,其目的就在于挑起南北士子的爭斗。老夫寧愿他夾著尾巴讀書,也不想看見他出頭爭鋒。他身上羈絆的人和事太多太雜,一個不好,就成了朝中新舊派系爭斗的由頭。那時候再后悔縮回來,可就沒了機會嘍。”

  黛玉靜下心來想了想,先生說的還是有理。若只是自己出面,對方有以大欺小欺凌弱女之嫌。正如那些教習們所說的一樣,贏了黛玉的草木書院也不露臉,萬一輸了的話,那才叫一個丟人。

  再說,比的是學生,草木書院的學子人是窮了些,卻都是意志堅定之輩,否則也捱不到草木書院草創。缺的就是博字,幸好林家藏書給他們補上了短板,假以時日的話,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黛玉點點頭,答應了竹鶴先生所托,將金陵體仁書院要來京城以文會友的消息,瞞住李修。就讓他好好的躲在書院中讀書吧。

  不得不說甄家的動作很快,甄寶玉此番進京,除了刺探一下京城政壇風向外,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其姐甄玉嬛被老太妃召進了京。

  先皇后薨逝已有三年多,至今尚未重新冊立。據傳有宮闈秘史,知者了了諱莫如深。

  故此,如今的天子是無后無子。

  賈家元春先晉了貴妃,卻因為是勛貴之女封不得后,所以甄家女忽然的奉召進京,里面有頗多的揣測。

  江寧甄家,非爵非貴,只是太上皇的心腹,當年擁立太上時,出力甚多,深得朕心的一戶在野奢富人家。

  太上每每下江南時,都是甄家接駕,可見恩寵一斑了。

  體仁書院,原是甄家私塾,被太上御筆親封為書院。自此廣開方便之門,匯聚江南學子,成為了江南文壇執牛耳者。

  此番進京以文會友,不過是遮掩甄家女玉嬛進京的行蹤。明著有江南學子叫陣京城學子的噱頭,也算明年大比之前的較量。

  尤其是京中傳出了三十六位次的消息后,滿天下都被江南學子的北上吸引住了目光。

  甄玉嬛就這樣暗中進了京。

  竹鶴先生所能知的也就是學子北上的消息,故此交代黛玉,一定要瞞住和看死了李修。不論草木書院的輸贏,都不能讓他出頭。甄家雖不是勛爵,卻比勛爵更貴重。等閑碰不得他們家,否則就要承受太上的制裁。

  黛玉領命后,笑著告辭了竹鶴先生,慢悠悠的來到李修身前,只說自己乏了,要李修陪著她登上山頂去看看風景。

  李修想說乏了就去歇著,卻見到黛玉挑起了面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只好點頭答應,牽過馬來,扶著她上馬,順手拉住了韁繩,熟門熟路的帶她沿著山路登頂。

  賈寶玉緊跑幾步要跟上去,后面一個剛剛上山的丫鬟,氣喘吁吁的喊住了他:“二爺!老太太命你和老爺速速回府。家里來了貴客。”

  “憑他是誰,只說找不見我。”

  “二爺!是咱家的老親甄家來人了。不回去,老太太要責罰我們的。”

  寶玉止住了腳步,悻悻然的回來,一步三回頭的看著黛玉隨著李修越走越遠,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影蹤。

  心內悵然若失,似有千言萬語想傾訴,只是話到了嘴邊,只剩下一聲輕嘆。

  來的自然是襲人,晴雯已經在山下收拾好了行李。

  賈政也顧不上了公事,催著寶玉打馬如飛,急匆匆的回到了榮國府。

  略一洗漱,王夫人自賈母院中趕了過來。

  “老爺多有辛苦。”

  賈政揮手讓趙姨娘退下:“夫人操持家務也多多辛苦。甄家到底來的誰?如此興師動眾的催我回來,報信的也說不清楚,害的我擔心了一路。”

  王夫人近前低低的聲音說了句話,賈政緊皺起眉頭,半晌也不說話。

  王夫人倒是說道:“可憐元春苦苦掙扎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我這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咱家的府邸,也確實上不去那個位子。既然如此,還不如順水推舟送別人上去。她倆在宮里一正一副的,正好互為幫襯,把持住內宮也是家里的一條路。”

  賈政感覺有些不妥,卻一時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妥,淡淡的問了一句夫人。

  “甄家這次出的不少吧?”

  提起這個來,王夫人心里松了口氣,知道老爺也是答應了。說了一個數:“府里給了五十萬兩,單給著老爺和我十萬兩。”

  金釧沒敢抬頭,明明是三十萬兩,怎么就變成了十萬兩?

  王夫人眼底掃過了金釧,見她還算知趣的裝聽不見,也就沒做理會。

  賈政嘆口氣,換好了衣服去見賈母。

  而早早退出房的趙姨娘,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碰見了一個人。

  京城有名的內宅萬事通,賈寶玉的寄名干娘,玄真觀的道婆,俗家姓馬。

  玄真觀正是寧府賈敬出家做道士的觀宇。馬道婆自賈敬出家以后,就時常的來往榮寧二府,和趙姨娘頗能說到一處去。

  趙姨娘正好是百無聊賴之際,見了她真是有幾分高興。

  “他干娘,你怎地來了府上?我卻不知道。”

  馬道婆嘿嘿發笑:“來討了些燈油,本來要走,想著有日子沒見著你了,特意的來看看你。”

  “燈油?那府里不是定日子給送過去的嗎?”

  馬道婆故作神秘的說道:“這不是又有大喜的事了嗎,我怎么地也要來討個喜錢。”

  趙姨娘以為著是說元春的事,嗐了一聲:“都哪輩子的事了,你才聽見?還說你是各府內宅的萬事通呢,原來也是個睜眼瞎。”

  馬道婆并無惱火之意,反而慢悠悠的問著趙姨娘:“奶奶都是跟前伺候的人,我且問你,今日里府里來了誰,你可知道來做的是什么?”

  “我算哪的奶奶,一家子藏在老太太屋里嘀嘀咕咕的,我也進不去。不過啊,我現在是萬事不理了。憑他們怎么鬧去,就是明天就敗了家,我也是不怕。”

  馬道婆一愣:“你不替環小子爭一爭了?”

  “不爭啦!環兒遇到貴人啦,走正道,早晚我能封個誥命。”

  馬道婆心里一沉,這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爭了,我怎么下手害死賈寶玉呢。

  不行,我要另想他法,一定替公子除了這個寶玉。如此才能讓公子腳踩兩府,成其功業!

  人有害人心后,任你千防萬防,總也躲不過暗箭。

  當晚,賈寶玉忽然大喊一聲:“痛煞我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后,是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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