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蒼的密林中,兩團黑影呼地一下穿過茂密的灌木。
速度極快,空氣氣流在高速移動下,也不堪其負,發出刺耳的呼嘯生。
一株奇形怪狀的巨樹,在這巨大的動靜下,臃腫的樹干也在搖晃。
嘶嘶!!
樹干分叉,從樹身中分出一部分,發出猶如響鈴一般的聲音。
那居然是一條顏色與樹身一般無二的巨蟒!
它水桶般的身子纏繞在大樹上,粗略一數,足有近三十米長。
毫無疑問,這是一尊獸王。
以大樹為中心,方圓數十里都是它的后花園,一切活物是它的甜點,任它采擷。
此時它正疑惑,想看看是哪道美餐跳了出來。
然而木蛇剛支起蛇身,一只大腳便踏在其腦袋上。
巨大的力量灌注,后者一個踉璐,直接摔下大樹。
很快,十數道血影從后方趕至,分出四頭落在其身上。
被風壓倒的灌木,沾滿碎肉與血水,多出了一抹血意。
不到四五息,木蛇便被分食了個一干二凈。
數只血獸最后念念不舍地舔舐了口染血的土壤,四足觸地,速度暴起,再度化成血影,朝前方繼續奔馳。
密林前方。
鐵鷹再度扭動背后的武裝機括,將檔位調高,由公輸家特制的赤金翼裝在密集的齒輪聲中,再度膨脹巨化。
翼裝伸出的利刃高頻顫動,意勁附于其上,化作藍色光輪,飛快切割著擋在前方的枝丫。
速度再次暴漲一個層次。
他晃了眼身后。
十數頭血獸奔走于后,緊緊咬著不放。
有獅虎般大,長著三條尾巴,渾身粉紅肌肉,如剝了皮的怪貓,有長著兩只腦袋的兇虎,同樣無皮,同樣好似由一條條粗大的肌肉束交錯組成,但比起這些血獸更可怕的是那種雙腳站立,半獸半人的物種。
其速度更快,力量更強,斷肢斷手后,甚至還能急速愈單對單,他兩兄弟不怕,但一旦被困住,被牽制,遭到群毆,形勢便會驟然改變。
這是鐵鷹用血淚試出的教訓。
若不是他藏了一手赤金翼裝,及時跑路,怕是早被留了下來。
而就算這樣,沒多久,也被天空飛行掠食的血鳥給逼了下來。
「那落后的幾只又追上來了。」
一旁的血蛇此時皮膚呈不正常的紅暈,血管暴起于眉心處凝結出一條蛇形符號,氣質陰冷了不少。
「只有幾只落后,說明其雖然受人操控,但野獸的本能依舊存在。」鐵鷹低聲道。
血蛇沒有回話,掌心處,不斷有血線蠕動,形成一個個復雜的符號,以密文的形式將其記錄。
記錄完全后,血線交融,從皮膚上滑落,最終猶如活物一般,悄無聲息鉆入地下。
這是他特有的情報傳遞方式。
血蛇藏信秘術。
以自身之血凝結成信,如蛇冬眠一般藏于地底,一切氣息皆隱匿消失。
只有以特殊手法才能將其喚出解讀。
從見到那怪異的血樹開始,一路上,藏信秘術他已經施展了十數次了。
詳細記錄了一路上兩人以各種方式探詢到的情報。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那怪異血樹的方位,血獸繁殖的方式,各類血獸的實力與特點。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完全不敢相信,情報中稀少的血獸,種類居然有那么多。
而且實力也不對勁…
最弱的竟然都是宗師層次至于數量,粗略一數,便是數以萬計。
還有那聲音…
「首領還有多久到對方圍三缺一,除了怕我等拼死一搏外,必然有其余謀劃…」血蛇偏過頭抬起,看著身旁的鐵鷹。
后者如今體型達到了近四米,背部夸張的翼裝真正猶如翅膀,即使在這密林中,速度也是飛快。
此時他正坐在其手臂上,一邊說話,一邊警惕著周遭的動靜。
「應該快了,赤血子丹一破,專職之人自然會立即通知上去。」
鐵鷹迅速回答。
「至于其他謀劃,有與沒有,都不重…小心!坐穩了!」
他話沒說完,突然暴喝一聲,雙手抱著手中之人,身后翼裝一個撲騰,整個人速度暴漲,生生往前挪移了一瞬。
只見兩人原本所在的位置,大地驟然開裂出一個口子。
紛飛的土塊中,兩團血影沖天而起。
這兩道血影,居然是兩條類似蚯蚓般的蠕蟲,沒有頭顱,首端只有以十余米長的血口,血口中齒廓不止一圈,密密麻麻,猶如旋轉樓梯般塞滿整個大嘴,鋒利的牙齒生長其上,就好像大型機器內部的緊密咬合的齒輪。
任何物事落入其中,轉瞬便被碾成碎末。
最關鍵的是,其透露出的血氣強度…
「接近大真君…」血蛇心中一凜,低喝道。
說話間,手一甩,十指指腹鼓脹,破出十條血線,縱橫交錯,半息時間不到,便于兩人身后縫補出類似蛛網般的物事。
血蟲與其觸碰的瞬間,血線由硬變軟,越來越粗大,纏繞于其身,阻礙移動趁此時機,兩人對準一個方向,飛速朝遠處逃離。
接近大真君層次,不說他們能對付的了,甚至就連傳訊的機會都少了。
因為稍有不慎,便是一個死字。
而在這種生與死只有一線相隔的關頭,謀劃與否確實已經不重要了。
「朝聚居地那邊走,只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才有活路!」
看見一息時間不到,便崩裂的血線,血蛇瞳孔一縮,低聲道。
至于暴露身份,禍水東引什么,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鐵鷹沒有說話,只是再一次扭動機括,在一陣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中,速度再次加快。
此時不遠處,一株三十余米的針葉紅樹上,兩道人影緩緩浮現。
「終于朝預定的位置去了。」
兩人容貌相似,身著藍紋墨袍,抬起頭,臉龐上盡是紅色的詭異圖案。
赫然是幽冥三圣中的赤玉圣與黑玉圣。
「特意泄露氣息,結果過了這么久,居然只有兩人察覺,還是無意撞見,不得不說,這方化外之地之人真是愚蠢至極…
然而就是這樣愚蠢之人,使得我等大兄殞命散道,當真可悲。」
「現在怎么做」作為二哥的赤玉圣甕聲問道。
「既然血肉古樹暴露了,自然是將所見之人,悉數處理了,反正象王那家伙也快到了。」
黑玉看著快消失無影的那兩人,冷聲道。
赤玉圣聞言略微一滯,少有的發問:「這樣做,真的不會影響了萬益那邊的謀劃嗎」
「不會!」黑玉圣搖頭,目露堅定,「相反,屠方大人,絕對還會極為高興!」
他看著前方莽蒼的山脈。
輕聲道。
葉氏聚居地。
此時聚居地外,有著十數輛龐大的牛車。
這是專供拉貨的運車,牛獸雙目蒙有紅布,皮膚呈淡灰色,其上滿是坑洞,肌肉十分強壯。
如小山包一般的牛車,配備兩頭牛獸。
最前方則有騎牛人,提著類似燈籠般的物事作導引,為牛獸指路。
這種牛,為太阿山脈特有,名為運牛。
選用強壯的雜交異種牛獸培養,小時便將其雙目剜去,喂制秘藥,等到成年后,便力大無窮,皮膚厚實,于山中行走馱貨時,還不用擔心路逢異獸毒蟲而受驚,以至于失控亂躥。
在這太阿山脈中,可謂極為好用。
當然,價值也不菲。
一頭這樣的成品牛獸,換取的靈藥資源,足以培養十數位立命武夫。
往往還有價無市。
畢竟其進貨渠道,只有大勢力才有。
此時由葉氏聚居地中,不斷有人走出,上車。
等到人齊后,牛車便上路。
這是在搬遷。
目的地自然不是龍云山。
實際上,處于山脈深處的龍云山,即使有老練的游俠帶路,循著開辟好的密道,實力不夠,也多會出現意外。
太阿山脈,人跡罕至,異獸毒蟲遍地都是,并不是說笑。
因此這牛車運人,目的地是一處名為藍煙的聚居地。
那處聚居地不小,足以安置部分人。
隨后再往龍云山運。
「這是第三批的了,再有兩批,便結束了。」
聚居地外,葉玥輕聲道。
林末點點頭。
在關系確定后,他便聯系手下著手搬遷。
只是由這外圍運人運到藍煙聚居地,有大宗師一路護持便足夠,并不困難。
因此搬遷事誼很快便啟動了。
不過圖南身份的暴露,終究有些負面影響。
聚居地中,不少人決定放棄搬遷。
這是兇名所致。
當時酒宴上,葉老所言,雖是傳言,但實際上,也有七八分真實。
這是沒法的事。
為了快速將觸手布滿這整個山脈的各大聚居地,溫水煮青蛙自然是不能夠的,必須下狠手,使暗招。
據林末所知,如故意攜重寶于聚居地中行走,加入某一,擔任客卿,隨后無意暴露財物,乃至專門招惹那些勢力二代,此類釣魚執法的行為,圖南那家伙沒少施展。
結果自然是以有仇報仇的由頭,狠殺了一批高手勢力,順勢上位。
開始時,這樣的手法雖然好用,但沒過多久,便被人識破了,沒人上當了。
甚至于還引出了不少正義之士,利益相關者出手。
雖然有驚無險,但是名聲也越來越差了。
這也是有得有失。
「對了,你說你不與我一起入山是要做什么嗎可是,我一個人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葉玥像突然想到什么,擔憂問道。
林末回過神,聞言略作沉吟,想了想確實如此。
「這樣吧,我與你一同回去,將萬事安置妥帖再說。」
他在突破大圣,明白自身與他人的不同之處后,想的自然是大肆收集龍門種。
此物不比當年,雖然依舊珍貴,但也不算罕見了。
據他所知,大可能為泰淮玉三州陸沉,導致赤縣九龍風水大陣出現了漏洞。
當年那位太師立九龍風水大陣,絕天地通,立九處界域,這才將聲勢浩大的千羽界拒之門外。
但后果便是赤縣龍門種與洞天鑰的越加匱乏。
尤其是淮州,泰州這等偏遠之地,幾乎絕跡。
只有前往那些古遺跡中,才有所得。
如今雖然三州陸沉,八百年未有的變局呈現,但也為當世武夫帶來了更多的希望。
也算有得有失。
當然,天材地寶有力者居之。
就如萬骨林中的瑕點一般,即使龍門種的出現頻率增多,大多也被那些強悍的勢力牢牢把控。
流于外界的很少。
林末此行,打算的便是先以黑手樓等自身的情報信息渠道,搜尋一番,實在不行的話,便只能如圖南一般,考慮下一些狠手,使些暗招。
來益州后,他也與不少勢力起了沖突,正好借此一并解決。
當然,此事卻是不好與親近之人道。
隨著實力的越來越高,林末在靈臺宗,在林氏地位也越來越高。
慢慢的。
尚也好,家中,林父,林母,乃至于林菲兒也罷,在他面前,說話做事,也變得有些謹慎小心了起來。
他不愿這樣,但這卻是在赤縣這個人偉力決定一切的游戲規則下,所必然出現的結果。
林末能做的,也只有恢復正常體型,選擇性隱瞞一些事情,以及給予家人朋友,更多的陪伴。
「這樣吧,我們下趟車便回去,隨后我帶你熟悉一下新的家。」林末看著排成一線的牛車終于啟動,轉過頭,輕聲道。
「下一趟新的家」葉玥一愣,有些羞澀,握著林末的手,「我們不是說好再在這邊待一段時間的嗎」
她沖動欣喜后,有些丑媳婦怕見公婆的心情,尤其是在知道林末已娶妻生子后。
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不知今后如何相處。
「別怕,有我。」林末自然也知曉這一點,輕聲安慰道。
「那我與父親說一聲。」
葉玥靠在林末臂膀上,想了想,低聲道。
林末笑著點點頭。
前者踮起腳,輕輕在他臉上啄了口,隨后離去。
聚居地門前,林末目送對方身形消失于轉角,回過身時,牛車同樣消失不見。
他輕呼了一口氣,,閉目,睜開,眼前是淡藍色的光幕。
這段時日,他自然沒有一直沉溺于情情愛愛,也做了不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