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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大敗

第四百三十三章大敗第四百三十三章大敗  落鴉嶺以北。

  軍陣中心,有一座座高大威勐,鐵甲上覆的戰車佇立。

  戰車長,寬分別十數米,六七米,前端有尖銳的鐵刺,拉車獸為披甲純血牛馬獸,遠遠看去,就如座鐵堡。

  戰車后方,一根根赤色的旌旗迎風飄揚,中央處,則有一身材雄壯,腰背極其厚重,猶如人熊一般的壯漢負手而立。

  其足足有三米高,身披特制金甲,甲上刻有紫眼金睛狻猊獸,眼如銅鈴,光是站立不動,磅礴的氣血便使得周遭空氣灼熱不已。

  此人正是新任四通城正軍主,兼任四通郡太守,守城軍總指揮,此時四通城名副其實的一把手,拓跋信。

  前方此時殺聲震天,恐怖的意勁波動,將天邊的薄云都給通通擊碎了去。

  拓跋信目光幽深,銅鈴般的眼睛閃爍著瑩瑩的白色光澤,好似跨過千萬個人影,看見了那座高大的黑色佛塔。

  “太久了,時間過去太久了,一轉眼,便已恍如隔世。”他輕聲嘆息。

  “當結局注定后,無論過程多么苦難,都是值得的…”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其身后回應。

  仔細聽,會發覺聲源來自拓跋信身后,身后的影子。

  “值得…確實值得,來到這邊的日子,沒有饑餓,沒有仇恨,一切是那么的充實。”拓跋信甕聲道,眼中似乎出現了光,“在這里,我遇到了值得托付生命的兄弟,遇到了愛我如子的尊長,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圓定,你在遲疑什么?莫非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還是你已經被那些虛情假意給蒙蔽了,忘了自己的使命?”女子的聲音充滿寒意,在質問。

  “小蝶,你無需懷疑我對黑佛摩尼迦的信仰,自幼年時,佛首將我從苦難中救出,我便立誓侍奉黑佛摩尼迦。”拓跋信聲音平靜,

  “我只是在想,這一次戰役,即使我等故意送了六七支小隊出去,即使我等最后會倒戈,最后會不會再次發生意外,就如同那日城中大火一般。”他輕輕嘆息。

  “那日城中大火是意外中的意外!當日結果已經被復盤,完全是誤打誤撞!緣由為那靈臺宗林末先假意釋放司凈,又留下跟蹤手段,為人陰險狠辣,此仇來日必有教內高手前去了結因果!”

  身后的女子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至于今日,此番帶隊者為教內泥樓小佛首,其已觸摸到那個境界,加之黑佛塔在后,能無視道化之危,即使當世大圣來,也能一戰,

  更何況另有千羽界來人輔助,加上圓定你倒戈,如今朝廷軍中,誰人能擋?誰人敢擋?”

  女子說到后面慢慢平靜,聲音有些傲然。

  拓跋信無言。

  女子說的沒錯。

  黑佛教小佛首泥樓,傳言天資不下于佛首無天,由其母懷胎十八月而生,出生時更引得其母難產而死,身居金剛之軀,幼年便可生撕虎豹,

  后身居兩界之法,實力一日一境,曾有生吞真君的戰績,再加上黑佛塔于其身,抵御道化,實力更是恐怖得難以想象。

  光是其一人,朝廷此番大軍里便無人可制,更何況是還有幫手…

  只是…

  他看向周遭嚴陣以待的軍士同袍,虎目里隱隱有些不忍。

  這是他的親衛,視其為天上之日的親衛。

  同飲簞食,同枕同袍的親衛。

  “我知你在想什么,此役一決,這些人不會都死,人間佛國的建立,同樣需要信徒,

  此后他們或許會恨你,罵你,但隨著時間過去,會明白你的苦心,也會體諒你的付出。”女子聲音忽然一柔,輕聲寬慰道。

  “是嗎?”拓跋信呢喃道。

  他一邊說,一邊視有所覺地看向前方。

  前方,有一黑點突然出現。

  天空中高懸的大日,忽然缺了一小塊。

  好似多了一小黑斑。

  只是慢慢的,黑斑擴大。

  一道道漆黑的光束激射轟出。

  “這是…佛光普照啊…”拓跋信面色復雜,一只手張開,同時厚重的腰背慢慢直起。龐大的氣血流轉速度加快,海量的熱量輻射而出。

  他伸出手,身旁放置的巨大黑戟應聲飛起。

  五指將其牢牢抓住。

  他身后,一具十余米高的無頭法身悄然凝聚。

  法身無首,卻以乳為目,以肚為口,一手持斧,一手擎盾。

  拓跋信面色變得平靜,黑發沖天而起,磅礴的氣血將天空染紅。

  “圓定!你在干什么!”影子里的女聲愣住,氣急敗壞道,“我命令你停下!”

  無數黑光從天而降,速度最快的黑光落在朝廷戰陣里,只是一瞬間,便直接空了一大片。

  “今日,這一戟后…”拓跋信看著這一幕,好似根本沒有聽見身后的聲音。

  “便無拓跋信!”

  他虎目微瞇,手臂上肌肉瞬間鼓脹,面色卻安靜祥和,如廟中久佇的金身佛陀。

  一戟飛出,猶如黑龍,卷起大片意勁氣流。

  如光幕般的黑線洪流,一下子從中間被噼開。

  原本立于高大戰車上的拓跋信,消失不見。

  朝廷大軍瞬間群龍無首,大亂!

  “這是…這是什么?!”

  一道漆黑的光線墜地,就落在林末等人前方數百米外。

  山石,林地,武夫,抑或千羽界妖道獸修,在黑色光線下,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

  輕輕擦過,便被殺滅了一片。

  其中甚至有一宗師!

  即使是宗師,也只是在那黑光中堅持了不過一息時間。

  一下子惹得一個最近的正一道脈弟子大聲驚駭。

  吼吼吼!

  幾乎是同一時間。

  遠處,地面出現一團不斷蔓延的黑潮。

  隨后則是一連串的咆哮嘶吼,瘋狂的聲音彷若有著某種惑心亂神的效力。

  正一道脈里,幾個實力稍弱之輩,甚至只覺意勁都有點把控不住。

  “屏息凝神,靜念正一守道經!”蝶夢沉聲提醒。

  話音剛落下。

  前方黑潮之上,黑佛教,千羽界之人,身上盡皆多了一層黑膜,同時體型開始膨脹。

  這是一種畸形的膨脹,似乎連神志也變得不清明。

  這種狀態的結果便是,力量,速度,盡皆得到提升。

  “類似于狂暴秘術?”林末眉頭微皺。

  他看見一個體型膨脹到四米多的黑佛教教徒,一拳將一周勝軍軍漢打倒,隨后抱著啃食。

  這種無視攻擊,不懼生死的狀態,在這戰場之上,實在太過恐怖了!

  原本便被黑色光線犁過一遍,士氣大跌的朝廷軍士,面對這種陣勢,直接開始潰逃了。

  這種大規模的戰役,一旦出現潰逃現象,便是連鎖反應。

  這就是古話說的,兵敗如山倒!

  林末搖頭嘆息,隨手一指點死不知何時串到身后的一個黑佛教教徒,看向身前之人。

  “如今大局已定,走吧。”

  他說著便朝右側的山林中靠。

  就憑方才那么大的動靜,便說明黑佛教之中有真正的高手。

  這種程度的強者,即使是他也沒有絲毫把握敵對,此時自然是離去最好。

  蝶夢等人不是迂腐之輩,此刻醒悟過來,也是連忙跟上。

  此時黑線依舊在激射落地,加上狀態疊滿的黑佛教教徒,周遭幾乎都是充耳可聞的慘叫喊殺聲。

  像林末他們撤逃之人不在少數。

  沒人是傻子。

  林末一行人總共八人,在潰散逃軍中,猶如一滴水。

  他抬手,輕輕一拍,磅礴的巨力傾泄而出。

  眼前一個獸化到五米多高的狼人大漢當場胸骨凹陷一個大坑,倒落于地,氣息奄奄。

  一路橫掃,很快便入了山林。

  在他的護持下,倒是有驚無險,沒有怎么折損人物。

  只是這樣遷逃的狀態,可以說極為消耗意勁,體力。

  即使在場之人最弱都是半步宗師境界的武夫,同樣如此。

  事前受傷,精疲力盡,加上一路的奔逃,有實力弱者,已經露出疲態。

  此時進入山林才好了不少,與方才充斥耳邊的怒吼慘叫,狂笑殺聲相比,就像是進入了另一片世界。

  “師兄!此時我等…我等怎辦!”蝶夢面色很不好看,本就使用秘術的他,一路又在照顧師弟,狀態很不好。

  他看著身旁的林末,眼里不自主出現敬畏之色。

  就在這時,他才明白當日,這一位為何那般目空一切,視若無人。

  從戰場中心到這山林邊緣。

  剛開始時,林末好像還在隱藏實力,不時出拳擊掌,打死一個個狂化的黑佛教教徒。

  但是到后面,敵人越來越多后,其好似有些不耐。

  最終演變為,只是輕描澹寫地走動,周遭的黑佛教教徒,千羽界妖道獸魔,便瞬間僵直不動。

  無論實力多強,風一吹,倒地不起。

  他們甚至沒看明白林末是如何動手的。

  換言之,若是其對手換做他們,他們也將一樣,只有不明不白地死去。

  看過這般殘酷詭異的手段后,蝶夢才明白,普凡等人為何會對林末如此友善推崇。

  為何沒將上次四通城大火,如此大的災難禍事,推至其身。

  不對,或許不是他們沒將,而是,他們不敢…

  因為不論身份背景,其憑借單純的實力,便已經足以令任何人敬畏。

  想到這,蝶夢神情更加恭敬。

  “回宗吧。”林末轉過身,“先回宗,與宗內師長商議,將一切原原本本托出。戰爭來臨時,道義不復存在,弱小才是原罪,但我們個體雖然弱小,背后卻還有依靠。”

  他此時站在一處山石上,可以清晰看見,山下戰陣局勢從對沖,到屠殺演變。

  這時他第一次經歷如此大規模,如此殘酷的戰爭。

  血腥是唯一的主旋律。

  生命在此時,已經失去了意義,甚至脆弱到走錯一步,便是破碎的結局。

  即使是他,如若運氣不好,在那黑色光線之下,也沒有信心保護身邊的幾人。

  這次是運氣好,他沒有撞到黑線,或者說,身旁的蝶夢等人,即使死了,他也只會落寞一段時間。

  若是運氣不好,立于他身旁的,是其家人,是林遠山,林母,林菲兒呢?

  他不知道,也不愿多想。

  通南河上游,雄偉的水寨。

  一紫發黑瞳的白衣男子立于水寨之上,看著腳下奔流的江濤撞擊礁石,破裂出無數白色的水花,最終卻勢頭不改,依舊奔向南方。

  這是通南寨,淮州上,能排入前十的江堰寨口,由十萬人修筑五年而成。

  用于防洪、供水、灌溉,航運。

  在此可見濤濤飛流如銀帶之勢。平日也算一大奇觀,引不少書生文人游玩作詩。

  只是今日,男子看著這壯麗的光景,心中卻無半點閑情逸致。

  他仰頭看向南邊,眼神平靜。在等人。

  時間慢慢流逝。

  約摸過了盞茶時間。

  終于,一陣腳步聲響起。

  遠處,一道人影慢慢走上。

  “先生終于來了。”紫發黑瞳男子輕聲嘆息。

  “侯爺這般客氣,尹某可擔待不起。”

  上前一書生文人,其兩鬢霜白,容貌有些滄桑,見此笑了笑。

  正是尹盛時。

  “尹先生于這淮州文壇可入前三,平生桃李三千,有何擔待不起?”紫發黑瞳男子搖頭。

  尹盛時見此同樣搖頭,慢慢踱步至男子身旁,同樣眺望著南方。

  他身旁之人,名為周比干,看似年輕,但年歲卻極大,與當今玉侯同等年歲。

  原本為望京之人,也算皇族周氏血脈,只是過于旁系,幼年時家族蕭條失勢,偏偏作為宗族的他,又無法入賤業,進宗門,最終只得尋了族譜中親近些的玉候一脈投靠。

  誰知其一離望京便如蛟龍入海般,順勢崛起。

  練武開始,各種奇遇不斷,更于界域中得某種機緣,開啟傳聞中的七竅玲瓏心,世間武學一觸便會,最終立下戰功無數,得望封侯。

  只是再后,便是功高震主,卸去軍職后,入山林退隱。

  前不久泰州事變后,才被老侯爺請出山。

  “侯爺在看什么?”尹盛時忽然問道。

  “我在看什么?我在看河的那一頭,究竟有什么。”周比干輕聲道。

  聲音有些悵然。

  “那先生呢?先生又在看什么?”

  他側過頭,聲音清冷。

  “我?我在看侯爺,看侯爺究竟在看什么…”尹盛時聞言,臉上出現復雜之色,輕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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