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峰之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各式恢弘的獸雕崩裂得不成樣子。
原本身子僵直不動旳林末,此時面容平靜地轉過頭,看向身后。
剛剛還踉蹌著走了幾步的段云,此時身體徹底崩殂,化作飛灰散入空氣中。
高頻震動,撕裂,火毒,石化,僵直,如來魔勁的功法特效開始真正顯威。
再加上本身的無儔巨力。
在高速碰撞下,形成的則是極致的破壞力。
這種相互作用力,對于林末或許一般,但對于其他人,則是致命的傷害。
“真是孱弱的身體啊。”林末面色平靜。胸口處樹根狀的黑色紋路慢慢消失。
依靠外力而成的真君,確實差了一些東西,就猶如積木堆積的大樓,看著高大宏偉,但實際上,只需要稍稍用力,便會露出支離破碎的本相。
在他看來,段云的戰力,甚至不如之前打死的宗政占波。
‘這樣也好,江湖恩怨江湖消,段云勾結白云道,滅門梅氏,隨后梅氏孤女義兄將其手刃報仇,也說得過去。’
如此一來,雙方矛盾便將僅局限于個人身上,無論是對獸行宗,還是靈臺宗,都是極好的…
林末收回目光,快速收撿了下戰場,便準備撤離。
只是看著周圍獸行宗,以及后續趕來的其余勢力之人,眉頭皺起。
獸行宗為首之人竟是云天河,其余勢力則同樣列屬駝峰之上,此時過來,不知有何算計。
林末懶得多想,裝作不認識對方,直接冷聲道:
“你們,可是要接著動手?”
說著便上前一步。
原本正面無表情,幫忙站隊撐場子的一些人,頓時被嚇得色變,不自覺后退一步。
這是怕林末繼續殺人了。
林末見此終究沒有繼續動手。
就如同他所想,只打死段云幾人,可以說是江湖恩怨,若是將整個獸行宗滅了,那就是滅門之仇了。
除非他日后不想在正道混了,否則這種光天化日下,滅門之事,最好不要做。
實際上,如若不是不停有人,有事,無端冒出來,逼迫他,威脅他,誰又愿意手沾鮮血,奪人性命呢?
所以,要想自身性命不被掠奪,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將潛在危險,提前結束!
想到這,林末心中念頭更加堅定,再度深深看了四周之人一眼,驟然加速。
空氣中出現一股氣爆聲。
轉眼間,身形便消失不見。
獸行宗上,剩余的幾個主事之人面面相覷。
最終云天河作為矮個子里的高子站了出來,先將外宗來人送了出去,隨后安排人手收拾戰場,治療傷員。
“爹…”
“云叔…”
云詩雅與莫詩琪找到云天河時,已經是傍晚了。其站在廣場之巔,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聽到呼喊都沒有反應過來回話。
待到兩人走近,這才回過神來,勉強一笑,“怎么了?你們傷勢好些了嗎?”
雖然林末并沒有對普通弟子出手,但真正戰斗之時,可能僅僅是說話的聲音,沸騰的氣血,出手的余波,對于一般武夫而言,就如同道路之上的螞蟻般,都是場災難。
據獸行宗統計,整個宗門,當時在場的弟子里,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真傳弟子,有超過九成之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超過兩成人運氣不好,實力不強,受了重傷。
“沒事,爹,我和堂姐沒受什么傷…”云詩雅搖搖頭,小聲說道,“那…林大哥呢…”
聲音到后面更小了。
幾乎微不可聞。
“林大哥…”云天河看向周遭那些滿是裂紋的石質獸雕,像忽然想到什么,轉過頭:
“你與那林…林末,我記得之前關系不錯吧?”他聲音低了幾分。
“當時關系確實不錯,空閑時就一起散步,林大哥最喜歡托我給他找…”云詩雅來了興趣,眼睛里發出光,梨渦揚起。
“…最喜歡托我找書…”話說完,她又沉默了下來,臉上梨渦不知不覺淡去。
她回想起不久前,她與莫詩琪一起在四通城散步,偶遇林末,三人歡快地同行,而白云道碰巧出現后,選擇與林末分別之事。
原因便在于對方與白云道這樣不三不四勢力有聯系。
可誰能想到,這個聯系確實存在,只是,卻是生死之仇。
“沒事,沒有關系…也好…”看見女兒的神情,云天河像是明白了什么,溫聲安慰道。
他回想起當初勸使林末離開云詩雅,兩人算卦時的情景。
簽曰:時來天地,舉世皆敵。真要算,應該是大兇。
道士說:“壯漢也不用過多憂愁,貧道雖然轉運的本事還未學全,但也可以花錢試試,同樣不轉不要錢。”
“大吉為什么要轉運?”林末疑惑。
道士:大吉?
“時來天地皆同力,舉世皆敵我無敵,不是大吉是什么?”
當時,他便知曉,林末此人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一旦遇見某種契機,或許就會騰飛,真正潛龍出淵。
只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其便能強到一人攻山,甚至將整個獸行宗四通一脈高層給通通打掉…
這種人物,絕不是普通女子能夠掌控把握。
想到這,云天河便不在多想,輕聲寬慰了幾句云詩雅,便不在多言,離去了。
畢竟此時他作為獸行宗的如今的最大頭頭,需要站出來主持大局,后續維護有許多事要處理,自己心頭都茫然得很,自然沒太多功夫關注女兒的兒女情長。
也好,也好嗎?
云詩雅沉默不語,甚至沒有注意到云天河的離去,腦海里回蕩著幾個字,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
“詩雅,沒事的…”莫詩琪輕聲寬慰道。
云詩雅勉強地笑了笑。
看著云詩雅這般模樣,莫詩琪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難受,有些怕對方在暗怪自己,同時又忽地想起最開始,其實是石義介紹她與林末相親結緣。
只是當時,她有更好的選擇,因此拒絕了…
想到這,莫詩琪一時心亂如麻,當即低下頭,輕聲道,
“云叔說的沒錯,林末確實…有些本事,但性格太過邪異,確實不是良配,也不是堂堂正正的正道…”
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好像不僅是說給云詩雅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是的,在她看來,林末在這駝峰之上,闖下如此大禍,日后必然會被清算。
實力再強,但惹事的本事更大,確實不是正道。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得到回應。
另一邊。
林間山地里,兩道人影飛速掠過。
“大人…”司凈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末一邊疾行,一邊抽出心思翻查收獲的戰利品之上。
簡單挑選出幾件有用的靈草藥物,直接吞下,感受著氣血又勃發幾分后,滿意地問道。
司凈猶豫了會:“我原以為你會將獸行宗這座山頭直接覆滅,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真只打死了幾個頭頭老大,就這么算了。
林末搖頭:“我不喜歡隨便殺人的。”
怨有仇,債有主,除非真是確切對他生出過殺意之人外,對于普通路人,他是比較寬容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又沒想過真正混綠林,該講究之事,自然還是需要講究講究。
‘不喜歡隨便殺人?才怪!’司凈心中無語,但面上則一陣贊同:
“這樣也好,至少獸行宗反應過來,也需要講規矩…”
可別以為什么名門正派就不會耍什么小手段,小把戲,背地里,有時候可能耍的更臟。
唯一與左道不同的只是沒擺到明面上來而已。
“講規矩是好事,無論是對他們還是對我,如今只不過大義在我而已…”
林末搖搖頭,并沒有過多在意。
講規矩也好,不講規矩也罷,他其實是無所謂的。
他的重要家人在靈臺山上,有李神秀在,只要知會一聲,安全問題便沒有了顧慮。
至于其他族人,他雖然在意,卻也管不了這么多。
大不了死一個族人,滅獸行宗一隊弟子便是。
拼狠了看誰更狠。
真君戰力,已經算赤縣的上層人物。
一旦無下限后,對于普通高手弟子,那就是場災難,就像今日一樣,隨隨便便便能搞死。
他倒要看看獸行宗能有多狠。
更何況,他如今正需要以戰養戰,巴不得多來點人做食糧,這樣更好。
想到這,林末也沒有馬虎,回到四通城后,便寫了封密信,客觀將整件事情敘述清楚后,分別托三人,秘密送至靈臺山。
隨后將林釗與林遠天也送了回去,便囑咐他們快速搬遷,將老弱婦女的族人,送至白猿谷第二基地,做好備戰準備。
雖然確實不怕獸行宗,但該有的警惕心還是得有。
有時候很多事情,明明可以避免,但因為粗枝大葉,最終卻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失,那樣不僅可惜,更是愚蠢。
他不喜歡,也不愿做愚蠢之人。
一應解決處理好后,林末便回過頭,向司凈打聽探明法會以及千羽界據點一事。
很快,七日過去。
大周齊光四十九年末。
獸行宗四通一脈,段云等人之死,終究造成了不小的余波。
畢竟死的不是什么貓貓狗狗,而是真正的大宗師,真正有根有底的大宗師。
這種人物,即使是一些花邊新聞,便能引得眾人追捧,更何況是橫遭罹難。
而沒有絲毫意外,如林末設想的一般,獸行宗本宗那邊并沒有動用場外手段處理,而是采用了問責方式。
很快便派出了宗內兩個長老,怒氣沖沖地來到靈臺宗,向林末問責。
可惜林末根本沒回去,直接使得兩人撲了個空。
隨后又想拜見李神秀。
不知是不是靈臺宗這邊,也想趁機敲打一番越加驕橫的獸行宗,李神秀硬是也沒接見對方。
兩人留在靈臺宗,逗留了數日后,才有齊孫出場,擺出所有證據,證明段云與白云道之謀。
一下子使得獸行宗兩人不知怎么辦才好。
而恰逢此時,玉州突然有大變故發生,一下子將整個淮州視野吸引而去。
關于靈臺宗弟子,為報私仇,打死幾個獸行宗長老之事,慢慢地,也被這場大風波掩蓋了下去。
一處幽靜的園林,玉樹奇葩,紛列其間。
即使是冬季,依舊有鮮花盛開,綠葉遮頂。
“玉州之亂,你知曉多少?”
樹下,林末捏著一枚黑子,看著棋至中盤,黑棋右邊大龍無路可走,明顯勝負已分后,忽地問道。
對面是司凈,其手執白子,聽到林末問話后,愣了愣,投子先一步認負。
“知道的不多,那邊是佛首一手操控。”他老實回道。
“連你也不知道?”林末有些疑惑,同樣將棋子丟入簍中。
自獸行宗回來后,他并沒有回宗,而是留下來主持青龍會這邊事務,順便等待那法會開啟之日。
閑暇時,便逮著司凈下棋,順便打聽些隱秘情報。
經過這段時間觀察,這和尚心里確實有些小心思,但總的來說,還算聽話。
“兩州之隔,那邊又是本部,情報自然會有所延遲,不過玉州之事有消息傳來了?”司凈解釋著,隨后好奇地問道。
這段時間他被林末關禁閉,根本無法與外界有任何聯系。
“有消息傳來,呵,準確說應該是老消息了。”林末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傳聞在兩月前,玉州便先后開了數處暇點,有不少千羽界之人來到赤縣,攻落了不少地域,
不過對方并沒有行大肆殺伐之事,反倒因為一視同仁,解決玉州割據之勢,厘清了各種雜稅,順勢清理獸災,建立道院,贏得了不少人心。”
他聲音平靜。
但這一席話,若是傳出去,必然將引起軒然大波。
就像此時的玉州一般。
因為千羽界之人并沒有胡亂屠殺百姓,不傷及無辜,反倒建城厘稅,清除獸難,宣揚千羽界修行之法的緣故,在民間,在飽經戰亂的玉州百姓里,千羽界的名聲竟然還比那些軍閥宗門,好上了不少。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引起了淮州各大宗門的極大警惕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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