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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平靜

  天空中磅礴的血氣消失,宛如火燒云般的情景不見。

  一切恍如錯覺。

  咔嚓!

  忽地一聲崩雷。

  漆黑的夜幕,雷蛇劃破天空,雨終于落了下來,不大不小地敲的街面上。

  靈犀別院外,一處高大的牌坊。

  上篆刻‘靈妙’二字。

  牌面為漆金木料,高高的檐角上翹,沐浴于雨水之下,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其上,一身著夜行衣,隱匿于夜幕中的身影深吸一口氣,收回置于靈犀別院中的視線。

  眼眸中滿是震驚。

  呼啦。

  如雁般輕墜于地,隨后開始奔行。

  人影速度極快,聲響卻極小,猶如踏雪無痕,腳掌落于水泊,卻如踏平地,顯示出極好的腿功。

  藏身于陰影中,半盞茶功夫不到,便已接近城中心。

  淮平城中建筑不多,除卻一些身后有人的大型店鋪商行,便是幾大別院。

  以及淮平總衙。

  淮平總衙也稱總府,總攬八方政務,甚至州軍機處也設立其中,于此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中一位都統,可見級別之高。

  按理這等重地,理應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往人員盤查,戒備極嚴,偏偏人影在匆匆的步履絲毫不停,竟一路無阻的來到最深處的一處庭院。

  庭院中栽有一排花架,翠綠的藤蔓攀附其上,其旁的美人蕉更是在雨水的擊打下啪嗒作響。

  這是一套與普通人家相差無幾的院落。

  只是在這淮平城最中心處,必然不可能平凡。

  人影停下腳步,抬起頭,將面罩取下,露出一張平凡的臉。

  他看了看屋內,窗紗還映著燈火,顯然屋中人還未睡。

  緩步上前,整理了下頭發,敲門。

  “進。”

  沉悶的聲音。

  人影聞言輕輕推開門,走入其中。

  屋子外平凡尋常,屋子內同樣沒有什么大不同,此時院外下著雨,內部竟然還有一絲微濕。

  而人影所想找的人,則正盤膝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一盆枝分七截,葉出七片的奇異植株細看。

  此人樣貌普通,身材普通,什么都普通,只是皮膚略顯蒼白,算得上特點。

  只是不知為何,其端坐于椅子上,什么舉動也沒有,卻給人踏實厚重之感,猶如一座大鐘,穩穩當當,雄渾不動。

  “軍主。”

  人影微微躬身,只是掃了眼便收回視線,輕聲說道,語氣極為恭敬。

  此人便是如今淮平城職位最高者,周勝軍副軍主周鶴。

  “怎么?事情結束了?”

  周鶴眼皮微抬,卻沒抬頭,輕聲說道。

  人影點點頭,開始輕訴方才的所見所聞。

  聽罷,周鶴緩緩站起身。

  “這么說玉家小子,籌劃這般久,結果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忽然笑出了聲。

  人影不敢接話,只是低聲問道:

  “那我們現在該如何處理?”

  “怎么處理?”周鶴再次笑了笑,“大雨將落,有人心急如焚,抱頭狂奔,有人自作聰明,不急不緩,猜為小雨,怡然自得,而也有人心生歹意,見旁人有傘而奪之,

  你覺得怎樣最好?”

  人影一怔,有些不明白為何周鶴會突然這樣問。

  但想了想,還是開口:“看雨大不大吧,如果不大,淋一些也無妨。”

  “所以這就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仔細一想,倒也正常。”

  周鶴輕聲嘆息,將植株放于桌面,起身走至窗前。

  窗扉此時并未關嚴,有點點水汽浸入。

  他輕輕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看著窗外。

  雨勢變大了些,打得芭蕉葉直不起身。

  “雨勢將落,誰也不知道雨有多大,自然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可以有一人不放心上,十人不放心上,百人不放心上,....卻不能所有人不放在心上。”

  “您的意思是不作聲?”

  人影眼光微閃,好像懂了什么,下意識道。

  “與其說不作聲,倒不如說各司其職。”

  周鶴關上窗戶,語氣平靜:

  “這場雨落得妙,滿城煙雨后,一洗城中新,該干凈了。”

  “該干凈了?”

  人影這次完全懂了。

  之前黑佛教能在淮平城中隱匿,甚至于還存在這么多,原因除了城大人雜外,更多的是有人在上面遞話,讓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現在周鶴所言該干凈了,意思豈不是....

  “玉家小子聰穎是聰穎,膽大是膽大,唯獨差一點,看的不夠遠。”

  周鶴輕聲嘆息:

  “大雨將至,玉侯府檻高屋子多,自然淋不到雨,只是那些街上沒傘沒蓑,甚至于舉目無檐的人呢?

  我們武夫練的是武,修的不是仙。”

  最后,周鶴聲音幽幽,一旁的人影卻只覺心底發寒。

  屋外,雨大了。

  雨開始慢慢變大。

  街上原本肆虐的黑佛教徒已經只剩零星,不知道是被打死了還是隱匿了。

  不知何時,衙門中有軍士走出,一邊鎮壓叛亂,一邊維護秩序,雨聲窸窣間,嘈雜與安靜矛盾的結合。

  林末看著長街上的情景,原本喜悅的心情變得復雜。

  大亂之后的安寧,猶如一個輪回,或許明天開始,一切又會恢復平常,畢竟人總要生活。

  不過其間受到的傷害,卻只有經歷者才會知道。

  只是其間經歷者又是誰?

  大概率是普通人。

  不過認真說來,能居于這淮平內城之人,都不算普通人,只是這個普通概念,總是相對來看。

  “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事情了結了嗎?”

  肖正陽出現在林末身邊,身上的一襲黑衣已經染紅,其上沾染著梅花狀的血跡,氣息波動異常,明顯經歷了一番大戰。

  “自然是解決了。”林末點頭回答。

  “解決了就好,不過你那邊鬧得動靜可夠大的。”

  肖正陽回想起方才的爆響,有些心有余悸地說道。

  “最后碰到了一個難纏的家伙,蠻厲害的,動靜小了解決不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城外走去。

  “難纏?”肖正陽臉上出現莫名神色,“難道是那個境界?”

  “是的,單論殺力遠超普通宗師,一身氣機流轉更是相當于另一個層次,只是傳聞中神意勾連天地,卻是沒來得及見識。”

  林末回憶著方才與袁長空試手時的場景,輕聲說道。

  對方可以說是第一個正面硬接其攻擊而不死之人,一身筋骨很是駭人,幾乎算他所遇之人之最。

  若不是其一來便與他硬拼角力,即使是他,怕也無法輕易將其壓制。

  實際上這也是林末最后收手的原因之一。

  畢竟這不是野外,也不是慶豐,林瑜。

  作為淮州第一大城,強者高手必然不會少,其中是敵非友更多,實在不適合生死搏殺。

  倒不如施展些獨門的追蹤手段,以其為引,真正察看出背后指使者是誰。

  只能說大宗師,不愧是大宗師。

  “能夠將其解決也算難得了。”

  肖正陽眼中帶著光,輕聲說道。

  能夠擊敗解決大宗師是什么概念?

  意味著所立勢力,即使在一郡之內也可稱之為有頭有臉,甚至于州內也會薄有聲名。

  比如玉州藍裂鯨,迄今為止也沒有搞出個大宗師坐鎮,而威名赫赫的淮平陳氏,最強者也不過個大宗師的老古董。

  因此單論高層戰力,淮平這邊的藍裂鯨分行,已經真正意義上超過玉州總行了。

  不過比起肖正陽的興奮,一旁的林末卻是平靜得多。

  越往外城走,叛亂越是嚇人。

  看著地上的混在雨水的血跡,零亂的刀刃,以及微微可聞的啜泣,他一時間仿佛回想起了自己還在寧陽的日子。

  當普世教于外圍城,城中也一樣紛亂不堪,一樣盜賊橫行,毫無秩序。

  與今夜的淮平又有哪些區別?

  當時的他只不過初識武道,能做的僅僅是保護自己一家人,袖手旁觀。

  只不過不同于以往的是,如今的他,一步步往前走,不斷地修行下,已經能真正插手其中。

  ‘可惜的是,也僅僅是插手,還是無力真正改變。’

  即使是知道黑佛教,肉山等人今夜會行動,他能做的也是打上門去,而無力阻止。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歸根結底。

  還是太弱了啊。

  林末收回視線,心中更為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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