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去往春城的公路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向著東北方向快速行駛。
車上許大茂、李青,還有送程小繁花那位邱姐同樣姓邱的丈夫。
此刻他正坐在后座上,小心看護著兩盆君子蘭。
是的,許大茂最終還是選擇“回家”一趟。
他想面對一下“自己”和自己的父母。
車子一路輕輕顛頗,終于來到了他久違的家鄉春城。
“青子,找個招待所我們先住下吧。”
李青應了一聲,開著車在春城轉了一小圈后,最終在天池飯店門口停了下來。
下了車的許大茂看著天池飯店的牌匾感慨萬千,這個曾經讓他只能遠觀的地方,如今再瞧也就這么回事。
天池飯店在春城是很有檔次的飯店,在這個很多人家還沒有彩電的年代,飯店的房間里已經有彩電了。
在人們每月工資約為80元的時候,在天池飯店住一宿的費用是8元至10元。
盡管這樣,也不是人人都能入住的,當時入住需要有介紹信。
因為這里地處車站附近,交通便利,旅客往來頻繁,飯店年平均營業額可達500萬元。一直到上世紀90年代,它都是春城大型旅店之一。
本來打算開三個房間,不過因為老邱寶貝一樣抱著裝著兩盆君子蘭的箱子,估計他自己一個房間都睡不著覺。
最后還是開了兩間房,李青和老邱住一間,許大茂自己住一間。
在計劃經濟年代,春城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可惜后面工業基地轉移,東北地區也漸漸沒落了。
吃大哥、穿大哥、吃穿用完罵大哥。
這是后世一些網絡上對東北現狀的形容。
但是依著許大茂來看,某些地方罵的還真就不冤枉。
還有長影廠,出品過《上甘嶺》、《英雄兒女》、《劉三姐》、《白毛女》,雖然和北影廠相比差了不少,但同樣赫赫有名。
可以說計劃經濟時代的春城要工業有工業,要藝術有藝術,牛逼的一塌糊涂。
早上三人先出去打聽一圈,得知春城現有十個君子蘭交易市場,分布在火車站、朝陽公園、老圈樓、光復路、永春路、紅旗街、萬寶街、清華路等地段。
倒是省去了許大茂不少功夫,因為他們就在車站附近。
如果價格合適,許大茂打算直接就讓老邱把君子蘭在這賣了。
畢竟這玩意就是意外之財,如果不是許大茂告訴程小繁的話,恐怕他們兩口子在很長時間內都不會意識到這東西是個值錢的東西。
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最近的站前廣場看看。
外面天寒風緊,里面熱浪沖天,無數吵雜的聲音混在一起。
人群中有裹羊皮襖的,穿軍綠大衣的,穿呢子大衣的,還有極少數穿羽絨服的,一個個操著各自屬地的口音互相討價還價。
場面當真是熱鬧非凡。
三人剛剛踏入站前交易市場,一個臉盤不小,瞇著小眼睛的青年立刻迎了過來。
“大兄弟,你們是過來這是賣花的吧?”
滿嘴的大碴子味兒讓許大茂一陣親切。
畢竟嚴格來說他屬于這里。
然而他們還沒有回話,青年自來熟的伸手向老邱手中的箱子摸了過去。
“你干什么,滾一邊去。”老邱立刻警覺,身上都緊繃了起來,感覺好像隨時準備和這個青年動手。
許大茂呆住,他還真沒成想這個平常看上去蔫了吧唧的老邱有這兩下子。
李青也在老邱出聲過后,站到前方過來。
190以上的壯碩身體直接讓青年敗退。
“沒事,打開給他瞧瞧。”
老邱聞言稍稍遲疑,還是將箱子給打開了。
“這兩盆花怎么樣?你多少錢能收。”許大茂看著湊過來看花的青年問到。
“5000一盆,兩盆我都要咯!”青年看過后立馬回了一句。
才這么點錢?
許大茂皺了皺眉。
這個價格可比他心中所想要低上不少。
“抱著走吧!”沖著老邱說了一句,許大茂不再理會青年。
他總覺得價格肯定不止5000一盆。
“我再加二千。”
三人沒理會繼續向著人多的地方走了過去。
“再加三千。”
“一盆一萬...”
如今的交易市場,只要你手里抱著花,那就不愁別人來出價。
果然從東頭走到西頭幾百米的功夫,一盆花的價格已經從最初的5000漲到了21000一盆。
看來這花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不然他們這些人也不會出價但兩萬塊以上。
兩萬多一盆花其實已經不少了,但跟許大茂心里預期的價格還是差上許多。
逛了一陣后,三人從站前交易市場直接離去。
許大茂準備去最早有君子蘭交易市場的紅旗街去看一看。
果然,到了紅旗街這邊,兩盆花的價格翻了將近一倍。
看來站前交易市場完全就是殺外地過來賣花人的。
逛了一圈下來,出價最高7萬5。
“老邱,這個價格你看行嗎?”
“行行行。”老邱連聲答應。
其實在別人最早出價5000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賣了。
程小繁雖然跟他們兩口子說這花很值錢,可是他沒想到竟然會值錢到這個地步。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兩盆花正式易主,許大茂三人直接帶著錢離開紅旗街。
自古財帛動人心,7萬多塊錢明晃晃的擺成一小堆,難保有人不會動歪心思。
怕倒是不至于,但是許大茂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
來春城把這個順便的事情辦完,許大茂按照自己的記憶,指揮李青開車的方向。
最終在一處鄉村院子門口停下了車。
“你們在車里等我。”對兩人說了一聲,許大茂直接下車,然后重新關上車門。
看著眼前略微有些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院子。
許大茂在門口躊躇了一陣,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院內的狗叫聲,在推門而入的剎那響起。
院內的土房里面,男人呼喝的聲音傳來。
但是這個聲音讓許大茂突然停下腳步。
這不是他父親的聲音!
下一秒一個陌生男人從屋子里走出來,映入許大茂眼簾。
“你找誰啊?”
“你好,我想問一下這不是許崇文的家嗎?”許大茂問出了后世自己父親的名字。
“許崇文?我們這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你找錯了吧。”
不可能找錯了,對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許大茂怎么可能找錯。
“劉小波呢?”
男人繼續搖頭,直言不認識,聽都沒聽過。
“那關老七呢?”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問下去,許大茂原本忐忑不安而又不知如何面對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他原本在這個世界的痕跡...消失了。
不信邪的許大茂在男人一副戒備的眼神中跑了出去。
他不相信這個男人的話,可是一家兩家問下去。
最終等到的答案還是...沒聽說過!
神不守舍的現在一戶人家院外,許大茂緩緩點燃了一直香煙。
心里復雜至極,突然間涌起一股酸澀的感覺讓許大茂無所適從的同時,又有些如釋重負。
如果他原本的父母真的也在這片時空下,可能他真的也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吧。
如今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去想這樣的的問題,只要守護好這一世的親人也就夠了...
一支香煙燃盡,許大茂將煙頭扔在地面上,用腳用力的在上面反復碾了碾。
然后邁開腳步走上旁邊始終落后他幾步遠的汽車上。
回家吧!!
路上從失落中走出來的許大茂,自覺有些沒有和老邱有太多交流。
故意沒話找話的問道:“老邱,現在你賺了這么多錢,回去你們兩口子那早餐鋪還開不開了?”
“開,除了會做點包子油條之類的早餐,我們兩口子也不會干別的。
這次回去我們就把巷子口的那個小門面買下來,剩下的錢給我兒子找個正經營生做。”
眉飛色舞的樣子就能看出,發了這一筆橫財,他的心情明顯不錯。
許大茂呢,心情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好,只能說這次春城之行讓他放下了一直困擾他的心事。
二人聊了兩句,老邱主動開口:“許老弟,這么多錢回去我給你拿2萬,要是沒有你們夫妻告訴我們這件事,我們也不知道這盆花這么值錢。
而且你還耽誤工作特意往這邊跑了一趟。”
“兩萬少了點,怎么著都得給我分一半吧!”許大茂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之色。
如果許大茂夫妻不把君子蘭很貴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家連一根毛都撈不到。
最重要的是他老婆可是把兩盆花送給了程小繁的。
老邱的心里一陣肉疼,但想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成,我給你一半。”
看著老邱那副心疼的模樣,許大茂笑著搖了搖頭:“我剛才開玩笑的。這錢啊,你還是自個留著吧,以后我要是去你那里買早餐你給我算便宜點就成。”
“許老弟這怎么能行,我...”
“好了,就這么定了。”許大茂打斷老邱的客套,直接一錘定音。
常年的發號施令,讓許大茂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老邱見狀極為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要說許大茂家那可是整個巷子里住戶茶余飯后的談資,老邱他們家雖然搬過來還沒幾年,但可也聽別人說過許大茂多有錢、多有權如何如何。
也正是因為此,老邱的媳婦才會主動給程小繁送上兩盆“不值錢”的君子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