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立了個靶子啊,沈隊。”趙金元是何等人精,混跡灰色地帶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公告里面的貓膩。
明面上對黑爵酒吧多加贊賞,都快夸成天上地下少有,而且還算是官方為黑爵酒吧背書,等于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以后想動黑爵酒吧得提前掂量掂量,因為有總部在后面撐腰。
可,然后呢?
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明白事情一般都具備兩面性。
你背后有總部撐腰的潛臺詞是什么?你和馭鬼者總部是一伙的,不是一伙的你怎么解釋這個公告?馭鬼者官方瘋了去為一個他們不支持的民間組織正名?
這公告一出,很多事由不得你,世界上人太多,你也管控不了所有人的思想,靈異論壇里所謂的黑爵酒吧是第二個朋友圈的說法由此而來。
朋友圈是什么?朋友圈是目前馭鬼者總部方面內部最大的馭鬼者勢力,它和馭鬼者總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所有民間組織幻想的最終形態。
現在,你說黑爵酒吧是模范也好,說它是標桿也罷,事實上就等于一個豎在全天下馭鬼者面前的靶子。
什么意思?號召學習啊,你達成和黑爵酒吧一樣的成就也會被總部吸納,認可。
這條路比較慢,你浪費的時間挺多,而且怎么算達成也是一個問題,不少之前和馭鬼者總部合作的組織一定有怨言,他們憑什么沒有得到這個待遇,你黑爵酒吧又憑什么?
那有捷徑嗎?有。
三國時期,你想快速達成武將名揚天下的成就,最快的捷徑是什么?
答案是干掉呂布,哪怕干不掉,你能跟呂布打成平手也足夠名揚天下。
什么?輸?我對自己的本事很了解,我最差逃命還是可以的吧。虎牢關前,所有面對華雄送了命的武將都這么想。
沈林瞇眼,趙金元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太明白了。
“金元你去聯系陳作,把事情告訴他,官方的事讓官方自己去處理。”
無論這次官方是好意還是惡意,沈林都不在意,這些無聊的花花腸子或許他空閑時間還會想辦法應對一二,可現在釘樁計劃在前,大夏市的安危在后,沈林沒工夫搭理這些瑣事。
當你站在一定高度之后,你就會以更宏觀的視角去看待很多問題。
如果是馭鬼者初期的沈林遇到這種事,或許他會想辦法緩和一切,去迂回,想辦法把這種針對性的局面給破解。
現在?現在他忙碌時期多看一眼都算給面子了。
《遮天》里葉凡晚年有一段話很符合現在的情景。
大概意思是。
我弱小時,殫精竭慮,一步一算計,防患于未然,為了生死去搏殺,去拼命。
現在不用了,那是小道爾。
今日我為天帝,當鎮壓世間一切。
這話用在沈林這里或許沒有那么合適,但道理是一樣的。
趙金元應了一聲是,帶人快速離開。
大夏市官方大樓,當陳作掛掉趙金元的電話后,這個老實人的表情暗藏怒火。
他一直在想辦法,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維系著和黑爵酒吧的關系,盡可能的協調一切,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給大夏市在恐怖復蘇的絕望之下留一線希望。
可現在,他無法理解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帶著怒火出了辦公室,陳作乘坐電梯來到八樓,這次他站在陸方的辦公室前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的陸方還在和助理溝通工作,手上的資料不少,看到陳作風風火火的進來,也沒敲門,眉頭微皺。
“陳隊長,有事?”
陳作直接把剛打印出來的資料摔在陸方面前。
“陸隊長,陸組長,陸部長,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嘉獎公告為什么會出現?為什么嘉獎我們大夏市的馭鬼者組織我作為官方實際負責人卻什么都不知道?”
“陳隊長,注意你的語氣,我們巡回小隊論級別,論職級都在你之上。總部關于巡回小隊的任命和公告沒有通知你嗎?巡回小隊的權力獨立于所有城市,只受總部管轄,你還無權過問我的辦事流程。”
陸方放下手里的資料,看著陳作,表情嚴肅。
陳作咬著牙,反復舒緩心中怒火,告訴自己要冷靜。
大夏市沒有馭鬼者負責人,等于沒有主心骨,近幾年陳作都是在想方設法的盡可能的求著總部派發資源維持一切。
尤其是前些年大夏市實際上爆發的事件一起都沒,陳作想要未雨綢繆都很難有理由要資源。
怎么要?你未雨綢繆,其他幾百個城市是不是都要未雨綢繆一下?幾百個城市一起干,想把總部掏空嗎?
所以陳作在很多事上都盡可能的合規得體,這個時代只有馭鬼者才有可能短暫凌駕于流程,可大夏市沒有馭鬼者負責人,沒有那你就得跟他們虛以逶迤,這是避免不了的。
“陸隊長,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對我大夏市的馭鬼者組織發布嘉獎令,你知道這會把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上嗎?如果黑爵酒吧因此受到波及,責任誰來擔?”
“陳隊長!你要搞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個城市的官方負責人,要對總部有信心。嘉獎公告是以總部的名義發出去的,現在挑釁黑爵酒吧就是挑釁總部,你明白嗎?”陸方看著陳作,言之鑿鑿的說道。
“他們是民間組織,哪怕和大夏市有良好的合作也是民間組織,陸隊長,如果事情真鬧大了,總部會為他們不顧一切的兜底,還是緊急切割?”陳作同樣盯著陸方,咬牙發問。
“那陳隊長就應該明白,一個民間組織卻代替總部做事,這是什么行為?這是越權!”
陸方站了起來,他氣質尖銳,盛氣凌人。
“你打算以這種合作方式持續多久?你是不是還打算讓全天下的城市都效仿你,每個城市干脆別設立負責人了,都和民間組織合作。”
“陳隊長,朋友圈的事近在眼前,他們在總部那邊攪風攪雨成什么樣你沒看到嗎?還不夠讓你警醒嗎?和民間組織融入過深,他們用總部的名義行使官方權力,最后會是什么樣,你料不到嗎?”
陳作氣得發抖,如果說恐怖復蘇的環境中存在有娘沒奶的孩子,那大夏市絕對是其中之一。
資源少得可憐,馭鬼者負責人根本沒用,陳作在這其中走出來第三條路,現在卻被人如此批判著。
“這只是暫時,黑爵酒吧和顧先生方面也不會......”
“暫時!不會!陳隊長,你敢為你說的話負責嗎?哪怕你說了可以負責,又有什么意義?彼時黑爵酒吧成為第二個朋友圈,你擔得起嗎?你怎么擔?”陸方瞪著陳作,他走出辦公桌,一步一步逼近,說的話聲音一個比一個高,像是要為這些事一錘定音。
陳作手攥的通紅,牙咬的緊繃,他像是看到了一個站在光里的“偉人”登上道德的制高點,對一切盡可能的批判。
權利,正當性,后果,責任,一個又一個曾經那么熟悉的話現在成了壓垮陳作的一一座又一座大山。
“陸隊長,那你想怎么辦?”陳作壓下一切,爭取著最后的妥協方案。
“不是我想怎么辦,是那位顧先生想怎么辦!不管我們想不想,黑爵酒吧都打上了總部的標簽,他們以后的諸多行事會被大眾默認為是總部的意思,哪怕他們真沒這個意思,可這個世界永遠都存在過度解讀,悠悠眾口你管不住。”
“所以,要么趁早切割干凈,長痛不如短痛。要么顧先生他們想想明白,徹底加入總部,沒有第三個選擇!”
民間馭鬼者組織的存在本身就沒有正當性,一個大型權力管控組織也不會允許有這么多社會的定時炸彈存在。
無論是朋友圈還是總部,目前放任這些民間馭鬼者組織存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雙方在斗法,沒有空間和時間來處理這一切。
這就像王朝混亂時代大大小小的起義組織到處都是,但最終在一切走上正軌后,都只允許存在那個最大的,掌握話語權的。
歷史的走向是永遠一致的,完全獨立于馭鬼者總部的民間的馭鬼者組織遲早會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以后哪怕有,也只會是掛靠在總部名下,或在總部登記,受管轄的民間組織,這二者情況完全不同。
陳作很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也一直規勸顧先生試著加入總部,免得最后被發難,可顧先生執意不肯,具體原因陳作也不是很清楚。
一場交談就這么不歡而散,陳作咬牙甩臉色出了辦公室,陸方冷笑一聲示意不用搭理,讓身邊的助理繼續剛才的工作流程。
大夏市的某個小飯館自今天開始來了個木訥的年輕人。
這人長相清秀,身材挺拔,看著挺精神就是不愛說話。
起初他做事磕磕絆絆,可沒幾次就熟絡起來,且因為干活麻利讓刻薄的老板娘一頓夸贊。
“小林,這邊客人吃完了,你收拾一下碗筷放廚房,然后歇歇等吃飯。”老板娘對自家員工很滿意,沒身份證的顧慮也少了不少。
“知道了。”那邊馬上傳來年輕人的回應,他手腳麻利的收拾完手里的活兒,趕緊按照老板娘的吩咐去收拾另一桌,這一下午他幾乎沒怎么停過,連軸轉的像個機器,也不喊累。
飯館的員工餐基本上是吃飯前那一桌客人點什么,順手多做一些當員工餐,味道基本不差。
一頓飯完了,年輕人也不用吩咐,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廚房,看的老板娘直歡喜。
他忙完已經夜里九點多,簡單洗了洗手出了飯店的門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縮了一個矮小的人影,旁邊還跟著一輛三輪車,車上載著一個半大小子。
他皺了眉頭,學著當初的樣子把衣服拽下來給老人披上,老人推搡了幾下也扛不住他的執拗。
年輕人披完衣服看看路燈下的老人,又看向車兜子里的李長青,老人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支支吾吾的不敢開口。
半大小子被這眼神盯得發毛,趕緊解釋。
“我騎的車,載著老王叔來的,老王叔說你第一天上班,不放心你,想來看看,嘿嘿。”
“之后發工資了攢攢,買個電動車。”年輕人如此說。
“太貴了吧。”老人心疼錢。
“不貴。”他把老人又一次背上車兜子,嫻熟的上了駕駛位。
“先回家。”他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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