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的濃霧讓幾人看不清河面的景象,他們隨著這條詭異的船只隨波逐流,不過十幾分鐘,竟然眼前有豁然開朗的跡象。
那濃霧散去七八分,能看清漆黑的河面,只剩河岸線上還有薄霧殘留,只能看清輪廓,看不太清景象。
楊間站在船頭,鬼眼保持張開的狀態,猩紅的光芒讓他在這片靈異地帶比其他幾人窺見的東西更多。
這片薄霧不是霧氣,而是靈異地帶延伸而出的靈異現象,霧氣中滿是扭曲的事物,連帶著這艘船前進的路線也是一樣,不知道要通往何方。
結合沈林訴說的一切,楊間猜測這條鬼船或許與他所經歷的鬼郵局或靈異公交車的性質有重合之處,平安古鎮那個廢棄的渡口和鬼湖只是這艘船的某個擺渡點,這也意味著或許他們在到達鬼湖之前,還要經歷不少類似平安古鎮那樣的渡口,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絕對不是什么好旅程,楊間忍不住聯想到靈異公交車的一幕幕,皺起了眉頭。
隊長們各自上船之后都在忙彼此的事,阿紅和李軍再利用特殊的器皿試圖在船下的河流中截取一些水,似乎想帶回去,這可能是線索。
那器皿毫無疑問是靈異物品,不知道具體作用是什么,可惜作用不大,每次伸進河流中盛出滿滿一碗取出,待取到跟前,那詭異的河水就跟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的一干二凈,阿紅不死心又試了幾次,結果無一例外。
柳三上船后就在閉目養神,可沒人當他真在閉目養神,這人的紙人分身彼此連通,或許他的主要精力在自己的某個紙人分身那里也說不定。
沈林則是半蹲在船艙中央,在其余幾個隊長各自的忙活中,瞇眼思索著自己的一切。
好消息是,他們找到了通往鬼湖的路,上了通往鬼湖的船。
壞消息是,半個多小時過去,沈林感覺到自己的迷惘將近,他即將又一次去到那個世界。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個好消息,現在去總比關鍵時刻去強,如果關鍵時刻沈林的意識離開,那他再回來的時候本身可能會像第一次一樣直接墜入鬼湖當中差點被厲鬼殺死。
在這個剛剛開始的時候離開打一個空檔期,等他再回來還能爭取一點富裕的時間。
那么,接下來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他要“帶給”那個世界什么東西呢?
許醫生教給自己的反證法。
如果自己認定現有的世界是真實,那么按照真實映射虛幻,虛幻不能映射真實的邏輯,如果自己在這里有強烈暗示或改變,那另一個世界也會有相應改變。
就像是有人在睡覺前獲得了強烈暗示,那睡夢中就會夢到暗示的東西一樣。
沈林認可這個邏輯,如果現有的世界是真實的,那這個邏輯毫無疑問行得通,現在他只需要創造出一個讓這個邏輯生效的環境。
問題是有什么東西是能讓現在的自己以現實映射虛幻的?沈林皺眉,他又不懂心理學和催眠,強行去做某樣東西很可能弄巧成拙。
舉目四望,看向旁邊的四人。
楊間,砍人或者砍鬼或許能幫得上忙,這種事找人家沒什么用。
李軍?算了,還是讓李隊繼續抽他的煙吧。
阿紅?助手當的不錯,但現階段幫不了太多忙。
柳三?笑面虎,他說能幫上忙可能背后捅刀子。
眼前的場景有虛幻的跡象,沈林慢慢起身,隨之而來的還有記憶脈絡的延伸,記憶世界的刻舟求劍于此重演,一個一模一樣的沈林投影在這里出現,與此同時他的本體出現在記憶世界。
李軍的神經大條,能瞞得過去,可楊間和柳三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小心無大錯。
記憶的世界,在眼前虛幻感越來越重時,沈林伸出手對自己有了動作。
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即將去往那個世界,現在有且只有一個辦法能在那個世界證實一切。
那就是在另一個世界證實“厲鬼”的存在,這是一個自相矛倫的論證點,因為沈林曾經用過數種辦法都沒有得到過證實,所以他這次選了個相對取巧的辦法。
他要以自身的能力為接入點,改變自身的記憶。
如果另一個世界是虛幻,是類似“夢”一樣的地方,那伴隨著自己的記憶改變,那另一個世界毫無疑問也會改變。
哪怕不會改變,沈林也有辦法察覺。
那就是,植入“李軍”的部分記憶。
在沈林潛入李軍意識時,他就攝取了部分李軍的記憶,他只需要將這部分記憶植入自身,就可以很好的觀察到另一個世界的改變。
如果不會改變,李軍的記憶也會讓沈林自身有部分性格上的轉變,這部分轉變一定會讓敏銳而聰明的心理醫生許醫生察覺到,從而告知沈林本身。
到那時,沈林會借許醫生的口,看破另一個世界的虛妄。
因為改變記憶,是屬于厲鬼的能力,卻作用于另一個世界,這從本質上說明了一切。
這是個瘋狂且大膽的想法,無論是根據現有證據還是沈林自身經歷,記憶都是錨定意識的根本,記憶的改變都有可能改變自身的一切,貿然植入李軍的記憶可能會導致沈林的性格發生部分轉變,又或者有人格分裂的傾向,又或者根本就會對他自身還沒穩定的意識造成污染,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
可沈林目前沒得選。
穿過鬼湖,解決一切,找到鬼祭,是他沒辦法的沒辦法,但他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一只鬼身上。
如果在解決鬼湖事件中,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迷惘頻繁發生,還沒等到遇到鬼祭,沈林自身的迷惘就會殺死自己,亦或者被鬼湖殺死。
弱小時,沈林毫無辦法,他只能做命運的賭徒。
現在,他有選擇,那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哪怕這個選擇有諸多問題。
作為誕生于記憶當中的厲鬼,這個計劃的劣根處他最為知道,只要他能夠活下來,其中的隱患他有的是辦法消除。
前提是,他能夠活下來!
眼前的世界開始有交替閃爍的跡象,沈林手里的動作開始加快。
來自記憶的洪流開始充斥他的腦海,那一瞬間,他的腦海深處開始裝填大量的記憶。
幼年,他作為高干子弟的血脈就被早早培養,青年,軍校生涯時期的他就被早早提干。
能力卓越,戰功卓著,一再提拔,在這個時代突然有異變時,軍方無奈應召了一場實驗,作為實驗中少有的活下來的幾個人之一,他作為王教授的保鏢,存活至今,以至于現在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
我叫李軍,我是一名軍人,我立志于....
不,不對,這是屬于我的記憶,滾開!在記憶中,沈林發出無聲的怒吼,而后,他的眼前再次閃過亮白色,又是那個熟悉的病房。母親在給他削蘋果。
“媽。”下意識叫出口,沈林就愣住了,腦海里,那個名為李軍的人類所擁有的一生歷歷在目,是那樣的鮮活。
鮮活到,就像是自己這個小說作者剛剛編出來給自己聽的一樣。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沈林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有些接受不了這一切。
記憶沒有割裂,李軍的認知在他的腦海里就像設定,就像小說,就像故事,甚至他為自己設定的計劃如今自己還記得,清晰地就像電影的這一幕剛剛過去。
不需要許醫生,沈林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的情緒沒有發生任何轉變,李軍的一切別說影響自己,連個笑話都不是,他存在的一切對如今的自己來說更像是自己為自己編好的故事。
為什么...會這樣?自己真的,瘋了嗎?
所謂的計劃,所謂的認證,在來到這個世界,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一切的一切,荒誕的像個笑話,腦海里李軍一切仿佛自己給自己編造的小說設定像一根針一樣扎在沈林的腦海深處,反復刺激著他的一切。
他還有必要在這個世界探究一下有沒有所謂的厲鬼帶來的改變嗎?有必要嗎?自身都沒有任何改變,你指望這個世界改變?
哈哈哈哈?他瘋了,他應該是瘋了。
現實映射虛幻,虛幻無法映射現實。
論證,論證,無法論證。
內心的缺口在這一刻猶如大壩破堤,沈林一再壓抑的精神在數次論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之后,有一種世界不如瘋了的癲狂。
沈林突然的掙扎與癲狂嚇壞了母親張曉月,她都顧不得手里削了一半的蘋果,直接扔在地上,急忙摁著床頭的急救鈴。
護士和醫生很快出現,拿著急救設備,許醫生同樣來的很快,在看到沈林的情況后,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可以下去。
許醫生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笑著看向沈林。
“沈先生看來是論證過反證法了,結果看來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好。”
雙眼滿是血絲,沈林看了許醫生一眼,難得平靜下來。
“需要用這么委婉的詞匯嗎?”
“經驗告訴我,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刺激病人。”許醫生言道。
沈林深吸一口氣,聰明人自己想出的辦法反復論證過后是最能說服自己的,沈林也一樣。
他的目光滿是迷茫,不止是對世界的迷茫,還包含著對人生觀和世界觀的迷茫,自己認定了許久的一切仿佛就像泡沫一樣碎了的感覺可不好受。
“我認知到自己的病情了,現在可以出院了嗎?”
與現實妥協是成年人的必修課,無論沈林愿不愿意承認,他內心深處已經隱約開始相信這個世界的一切,因為這是他反復論證過后的答案。
那么從現在開始,他不得不從現實角度考慮問題,畢竟他可能再也不是所謂的馭鬼者或者恐怖復蘇世界的人類,他必須考慮高昂的醫藥費和母親的壓力。
“還不行,沈先生,病情的認知是從客觀角度去分析的,心理角度只是輔助角度,你潛意識里還是相信那個世界存在的不是嗎?”許醫生的專業毋庸置疑,到這個時候他還在秉承專業辦事。
“你的治療方案。”沈林直白的提問。
“最后一次休克療法吧,沈先生。”
“去那個世界,跟一切告個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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