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翔鳳胡同,葡萄架、石榴樹、爬山虎,還有熟悉的四合院。
斑駁的墻壁上,畫著一個用靈稚的線條瞄出的鴨子,深處一塊小小的門臉兒,上面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利群烤鴨店”。
大董烤鴨店再精致,也不如胡同巷子的風味。
小而全的單間里,只有葉秦,還有章一白,他放下《匆匆那年》,特意趕來。
跟刁一男,他們可是能穿同一條褲子、尿到同一個尿壺的鐵子,打從“鴻鵠社”玩先鋒話劇建立的牢固友情。
這一通電話,既是幫葉秦,更是幫刁一男。
他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文藝“懶漢”,《將愛情進行到底》的電視劇本子,就出自他手。
能編也能導,《夜車》、《制服》,雖然國內無名,但在海外電影節可都是驚艷一時的作品。
主要還是,這人特迷戀刑事犯罪,總想著在法制人情間找矛盾沖突,制造戲劇張力。
按他說的,光改開以來的冤假錯案,都夠他拍一輩子!
“秦子,先給你吹吹冷風,《白日焰火》早在10年,就被一男送去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創投會,可是他的要求特別多,很多投資方都望而卻步。”
章一白捧著酸梅湯,淡淡的桂花香飄溢在鼻間,呷上一小口,砸吧嘴。
“而且,這個本子我粗粗有印象,張自力是一個頹敗喪氣的中年保安,你演的話,可要像《迷果》那樣自毀形象,你背后的品牌方,還有粉絲答應嗎?”
“嘁,我可沒有那么重的偶像包袱。”
葉秦在說話間,當面示范,上手抓住鴨腿,外焦里嫩,直接開啃。
啃到一半,刁一男佝僂著身子,像個機關里四五十歲暮氣沉沉的老干部,嘎吱窩夾住一個公文包,慢悠悠地邁入屋內 “你,太年輕,不適合。”
刁一男甚至都沒落座,杵在門口直直地打量這位組局的青年,倍感失望:“而且長的太帥氣太白凈,演不出東北老爺們的糙勁跟橫勁。”
葉秦面無表情,但見特殊:演出通告,“成功率”一欄,從53,滑落到43。
導演的一句“不適合”,真地可以輕松否定一個演員的機會。
“一男,你還是看過我拍的《迷果》,你就不會這么說。”
章一白熟絡地拉住這位文學宅男,一邊把他拽到座位上,一邊把葉秦試戲“小川”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說出。
聽到一周左右減下二十斤,刁一男這才動容,正眼認真地打量這個帥氣逼人的青年。
他打開公文包,把劇本遞了過來:“那就看一看本子吧。”
能舍得下身段,肯完全服務于角色的演員,的確能給視電影為生命的導演,留下深深的好感度。
“先不談主演的事,你如果要投資的話,不要說上映賺錢,可能都過不了審,你要有這方面考慮。”
呦,實誠人!
葉秦翹起嘴唇。
唰唰,紙張翻動著,跟前世《白日焰火》有所出入,開篇就有。
國內公映版本,還是小隊長的張自力,率領兄弟們抓拿柳氏兄弟,緝拿準備歸案,只有一副銀手鐲,一人一只手拷在一起,結果嫌犯發現衣服底下有一支槍,用沒被拷的手,拿起槍擊中了警察。
而事實上,釀成這一后果的,恰恰是張自力的無心之失,他因為妻子離婚心不在焉,銀手鐲忘記帶,導致只有一副。
類似這樣的,還有不少。
“這個本子我從05年開始準備,從佘某林殺妻案里汲取的靈感。”
刁一男吃了無數次閉門羹,心如止水道:“是一個冤案,內容尺度是不是很大,你真想好了?”
“沒問題,如果刁導愿意,我投了。
葉秦完全不擔心發行不了。
13年,也就是明年,比《白日焰火》更敏感的《無人區》都能上了,《暴裂無聲》、《藥神》等社會劇情片,統統能過審。
根本不存在不行。
很多導演,尤其是第六代導演,張口閉口都在罵光電局,如何如何審核重壓,閹割造作,遏制創作,純粹自己能力不行,甩鍋而已。
沒能耐搞一部《讓子彈飛》,能像《白日焰火》,先把敘事弄明白再說。
電影文藝青年,因為受這股獨特叛逆風的影響,搞得以為文藝片都是反敘事,拜托,國外拿獎的時候,這類都歸結到劇情片。
劇情片,你得有劇情敘事啊!
“真,真的?”
刁一男克制住激動的心。
“這么說吧,刁導,你這部不算什么,《無間道》的莊聞強應該聽過吧。”
葉秦笑盈盈道:“我跟他合作的《無雙》,可要偽造美鈔,尺度比你這個還大,到現在準拍證都沒下來。”
刁一男強調道:“這部電影預算,可能要一兩千萬,上映可能血本無歸。”
血本無歸?
1億票房的文藝懸疑片。
當然,這個票房是拿到柏林雙獎引起的關注,就像奧斯卡最佳影片,獲獎前后,票房總能前抑后揚。
而他可是葉秦,自帶粉絲流量。
“這么說吧,《無雙》都沒有準拍證,我也投錢,先讓莊聞強帶領道具團隊,把假鈔印出來。”
葉秦宛如揮金如土一樣撒幣,“《白日焰火》,賠我也是賠的起。這年頭,缺的就是好劇本!”
一席話,直接把“成功率”,從43,拉回到60。
“我還要求我來執導。”
“沒問題。”
“制片我要找文宴,監制必須是沈楊。”
“也沒問題。”
葉秦巴不得他把沈楊找來。
這位曾經擔任上海國際電影節業務副總裁的人,可是《白日焰火》登陸歐洲三大電影節的關鍵人物。
不單單是海外關系網,他也想借著這一層,滲透一把上海國際電影節。
畢竟,它是目前唯一的A級電影節,滬圈的香餑餑。
果如章一白,刁一男拍電影是真的刁。
例如電影必須在夏天和冬天取景拍攝,意味著中間空出3個月的時間。
還有,選角方面要有自主權,而且除了他任何人不能改劇本…
“都沒問題。”
葉秦靜下心地聽完,伸出一根手指:“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張自力我來演。”
刁一男糾結萬分,剛才一股腦把要求倒出來,說的起勁,這會兒犯難。
“其實,這個角色我是屬實黃博。你能不能先嘗試塑造一個’張自力‘形象給我看看啊,行,我就行,不行,我還是把本子擱置。”
寧愿擱著,也不拍?
葉秦揚起眉梢,但并不意外,腦海里,他已經有一個外貌輪廓。
“另外你要演繹的話,建議你買本霍桑的《威克菲爾德》,一些靈感也是來自這里。”
葉秦瞥了眼章一白,咋跟這個營銷狗拍《迷果》一樣,總愛汲取文學、戲劇的東西,果然是文化人。
點點頭之時,忽然,刁一男又說:“我很喜歡波拉尼奧的《荒野偵探》,喜歡黑色偵探,片名我想改成《郊野偵探》。”
葉秦:0.0
不禁回想起章一白《秘岸》留下的陰影,這貨可是一連改2個名字,《少年》,《迷果》。
坑人呢!
而且,郊野偵探哪有白日焰火文藝。
電影取名可是一門學問,像《肖申克的救贖》,完全是被片名毀掉的電影。
英文是《TheShawshankRedemption》摩根弗里曼說,當時剛剛上映,他在電梯里遇到影迷,都會說:“你是那個什么申克的演員吧?”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這個電影的名字讓當時的觀眾很難記住。
而阿甘正傳多簡單,《ForrestGump》。
于是,果斷拒絕道:“呵呵,這個要求不行!”
閑聊一會兒,達成初步意向以后,送走章一白、刁一男,葉秦搓搓手,獨自一人享用著冰冷的鴨子。
一面卷著面皮,一面聯系楊曼:
“楊姐,《陸貞傳奇》的本子談的怎么樣?”
“沒有問題,有薛曉路導演引薦,跟章巍教授談的很愉快。”
葉秦翹起嘴唇,一口咬下一半面皮。
這部可是堪稱“古代杜拉拉升職記”的古裝女性勵志大劇,當然,也是趙穎寶打響名氣的第一部。
韓憨的《乘風破浪》,要再等等,可以靠古偶先積攢人氣,記得收視率輕松破1。
得虧《陸貞傳奇》不是于媽的本子,是北電教授的,他眼下在中戲北電可都有秘密的小勢力。
中戲蔣娘娘是副教授,北電則是薛曉路,兩大院戲,再搭上滬圈的上戲,華夏三大影視院校,或多或少,葉光紀能摘一些苗子。
比如,彭雨暢。
“男主定誰,白羽嗎?”
“他形象不適合古偶男一,朱一隆,還有,跟我一塊混過《雄起吧!好男兒》的,李一峰。”
“這倆人誰沒簽公司就找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