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中學之前,家里一直都是由柳原阿姨幫忙操持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柳原智乃對伊織那微妙的小情緒,渚醬湊到伊織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
“...我在家的時候,也是柳原阿姨在照顧。”
只這么兩句,椎名伊織再轉頭看向柳原小姐,注意到她臉上那似笑非笑,實則悄悄隱藏在眼皮底下的凌厲殺機,心中頓時有所明悟。
經過多次死里逃生的經歷,
這種眼神伊織已經十分熟悉——那是看到自家辛辛苦苦精心照料了十幾年的粉嫩小白菜,被突如其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豬拱走的無能狂怒。
只不過,礙于身份的問題不太好表達而已。
這么一想,相比宮原美惠子這個真正當媽的而言,柳原小姐對渚醬的情緒反倒還要更為純粹一些。
“是這樣啊...”
椎名伊織臉上那僵硬的表情仿佛冰雪融化,溫和的問候道:“初次見面,以后還請您多多關照。”
以椎名伊織目前的身份,自然不敢真的像公園美惠子說的那樣,把對方當工具人的。
“椎名先生真是太客氣了。”
柳原智乃笑著招呼幾聲,才取出手機和伊織換了號碼。
與此同時,在他們兩人接近交換號碼的時候,這位柳原小姐的目光似乎總是在他的脖頸、動脈等位置逡巡。
不但如此,特性危險感知更是讓他那幾處要害皮膚上都激發出近乎小刀剌屁燕子的刺激性痛楚。
威脅性十足。
只是,他也不好就此發出詢問,只得快速的交換過號碼,而后便看著對方在岳母大人的吩咐下安靜退出房間。
“別太介意。”
大概是注意到椎名伊織那有些異樣的表情,
宮原美惠子語氣不咸不淡的解釋了一句:“智乃那家伙,
是從小被養在宮原家,
給我那死鬼老公做清掃工作的。”
“本質上對你其實沒什么惡意,只是工作習慣罷了。”
“清、清掃工作?”
椎名伊織聞言頓時驚了,
這清掃的怕不是活人吧?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
這些財閥大家族里居然還真的有這種從小被培養起來的死士嗎?!
“是啊。”
宮原美惠子又點起根煙,
不咸不淡的笑:“字面意思上的清掃工作。”
“嗬嗬嗬嗬......”
椎名伊織的笑聲有點尷尬。
“嘁!”
在他身邊,渚醬不知怎么,忽然有點不爽的嘖了舌,臉色發黑的轉過頭。
宮原美惠子沒理她。
伊織稍稍一愣,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岳母大人那句‘死鬼老公’踩在她的雷點上了。
“比賽快要開始了,我們也過去吧。”
說著,宮原美惠子便自顧自的起了身,獨自在前開路。
“渚醬?”
伊織湊到JK小姐身邊:“我們也過去吧。”
“那女人根本不在乎老爸的死活。”
沉默了幾秒,才聽渚醬忽然語氣不善的撂下一句,咬牙生著悶氣,大聲道:“...反正人都死了,自然就沒什么價值了,是吧?”
朝著門外走去的宮原美惠子稍稍停步,轉頭朝向身后的女兒。
那向來冷漠、卻猶自風韻尚存的精致臉蛋上,忽的露出一個極美艷的笑,聲音卻平淡得讓人有些不適:
“是啊。”
“嘎吱——”
纖手指節攥緊的聲音,
在這一瞬間的狹窄房間里,
無比清晰。
就在宮原渚瞪著眼,
大步朝著宮原美惠子走去的時候,兩人之間的那段距離,忽然被柳原智乃和椎名伊織兩人一前一后的阻攔住。
柳原智乃擋在宮原美惠子身前,看向渚醬的目光有些憂心。
椎名伊織則干脆按住了渚醬的肩膀,盡可能的壓低聲音:
“兩個小時。”
“過了時間咱們就走。”
宮原渚抬起頭,睜大了眼睛與伊織對視。
那雙晶瑩的眸子里布滿了細密的血絲,整體泛著紅,白皙額頭上更是鼓起了明顯的青筋。
顯然是真的已經氣急了。
“你總得把爸爸留下的東西完整的接到手里再說吧?”
見前面的說辭沒有勸住,伊織立刻放出大招。
只這么一句話,就讓原本暴怒的渚醬心里冷靜下來,像是被潑了盆冷水。
是了。
自己之所以會忍著氣來這里,本來就有把自己該拿的東西拿回來的目的。
在這一點被伊織點透之后,渚醬那砰砰狂跳的心臟才漸漸平緩,沸騰的血氣也隨之冷卻。
只是,余光仍惡狠狠的掃了宮原美惠子一眼。
很明顯,兩人之間完全沒有所謂的‘正常’母女情誼。
椎名伊織也不知道,向來都很好對付的JK小姐究竟是怎么和她老媽鬧到這種地步的。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是和渚醬那位已經去世的父親有些關系。
將各種可能性在腦中過了一遍,伊織卻沒有多嘴。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這是對事件雙方當事人智商的最基本的尊重——畢竟,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自己說話的。
宮原美惠子見狀一怔,旋即深深的看了伊織一眼。
這小子,果然很有一套。
而后便不再多說,邁步走向電梯的方向,一路上升到觀眾包間樓層。
此時,原本在客廳中熙熙攘攘聚集的一眾賓客,也各自到了相應的位置上——因為俱樂部的標準會員制度,大家都有著各自的會員標號。
被椎名伊織勸住的渚醬也跟在他后面,仍是那副一臉不爽的模樣,跟到了包廂里。
整個過程中,母女兩人就像是將互相當成了空氣一樣,完全無視了對方。
不得不說,單論這死犟的脾氣,她們母女倆還真是如出一轍。
幾乎是從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之后的賽馬比賽乏善可陳,椎名伊織也不知道這種賽馬界的田徑運動究竟有什么意思,但依舊要陪在一邊,作為母女之間僅有的溝通紐帶。
于是,從外面朝高臺包間里望過去,就能見到椎名伊織被夾在母女之間的奇妙景象。
沉默持續了許久,他也只得強笑著點燃氣氛,沒話找話:
“啊,那匹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皇帝’吧?”
“現在已經是12勝3敗了,還是4敗?”
幾乎沒接觸過賽馬方面信息的椎名伊織,強行記憶起偶爾在街邊報紙上一掃而過的信息,轉頭看向岳母大人。
“在我們俱樂部里的小賽事中,也能邀請到這種級別的名馬嗎?”
谷猼</span“把錢給夠就是了。”
宮原美惠子從高臺觀眾包間的落地窗戶向下望去,一匹匹毛色油亮,身上披著號碼服的馬匹被牽到各自的賽道上。
地面主持臺的廣播里,源源不斷的傳來每一匹馬的名字、年齡等各類信息。
“給錢?”
椎名伊織有些疑惑,故意挑起話題道:“原來這些比賽不是讓那些選手交錢來參賽的嗎?”
“畢竟只是表演賽而已,他們唯一的賺頭也就是賭馬的金額。”
宮原美惠子說著,笑容平淡的瞥了他一眼:“有興趣?椎名君要不要也來賭一把?”
“可以啊!”
“明明連這些馬的名字都認不全?”
伊織的答應聲意外的干脆,讓宮原美惠子稍有些訝異。
“沒關系,反正我有秘密武器!”
他得意洋洋的說著,轉過頭朝身邊的渚醬看過去:
“是吧,渚醬!”
宮原渚一開始還有點沒明白過來,目光掃過伊織的臉上,才忽然明悟。
快用你神奇的超級手氣狠狠贏她一把!!
伊織的臉上表現著這樣的意思。
原來我就是你的秘密武器嗎?
渚醬的臉上頓時露出有點嫌棄的表情:
“才不要。”
“別這樣啊!我都答應媽媽了!”
“你、你亂說什么啊!”
JK小姐的臉上忽的有些發熱。
我還什么都沒答應呢,你怎么突然就‘媽媽’、‘媽媽’那么親熱的叫上了!
旁邊的宮原美惠子看著這兩個小家伙的互動,神色淡淡的抿了口手邊的紅茶,掩去唇角悄然露出的笑意。
椎名伊織則還在朝她飛快眨眼。
我們狠狠賺她一筆啊!
“吵死了——”
“笨蛋!”
最終,椎名伊織的爆勝計劃也沒能得逞,只能自己隨便下了一注,跑了個第十六,被最前面的那匹套了半圈還多,受到了宮原同學的狠狠嘲笑。
除此之外,輸掉的那一注五百円,還讓椎名伊織好生心痛了一陣子。
雖然現在已經不再背負著巨額的債務了,但是從小開始養起的節儉習慣,還是讓椎名伊織對這不翼而飛的兩頓飯錢頗為難過。
“可惡。”
“我與賭毒不共戴天!”
椎名伊織低聲嘀咕,氣得有點牙疼。
“嘁,壞家伙。”
宮原渚還在旁邊嘲笑他:“黃你是只字不提是吧?”
“因為在日本是半合法的!”椎名伊織一本正經。
“去死吧你!”
大抵是在椎名伊織這條‘鯰魚’的攪動下,房間里原本僵硬的母女關系,此時似乎也變得沒那么重要,兩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被匯聚到了椎名伊織身上,聽著他一路的引起話題、搞怪笑鬧。
不得不說,雖然椎名伊織一個人在家獨處時,總是一副陰沉臉冷面男的半吊子性格,但是當他認真起來時,卻總是能以英俊的相貌、幽默風趣的言語,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連剛剛還生著悶氣的渚醬,都不自覺從賽馬比賽中途,就開始和伊織湊在一起小聲的斗起嘴,漸漸的忽略了剛剛的不愉快。
大抵是因為這一現象,連從剛才開始就跟在岳母大人身邊,卻始終一言不發的柳原智乃,看向椎名伊織的目光也稍稍友善了幾分。
只是,那目光落點總是處于頸部、肋下、后腰、大腿動脈等要害位置的習慣,卻依舊讓椎名伊織有些不寒而栗。
等到連續兩場比賽結束,一行人才繼續來到晚宴大廳,在宮原美惠子的帶領下與不同公司、集團的大人物見面、交換名片。
在這個過程中,椎名伊織和宮原渚兩人自然是沒什么自主性,在岳母大人的操縱下,像提線木偶一樣被帶著來來回回的敬酒、鞠躬。
而在這個過程中,椎名伊織也終于見識到了這位岳母大人那隱藏在美艷容貌之下,同樣能縱橫捭闔的手段。
無論是話術、應對都十足老辣,顯然是早已在這商戰場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才磨礪出來。
等到大致帶著兩人見過了一遍需要見的人物,椎名伊織他們才被勉強放過。
宮原美惠子自己則趁著這個機會,與其他的老板繼續商談起項目的事情。
椎名伊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忽然有種上輩子過年時被家里人領到陌生親戚家時的奇怪局促感。
明明誰都不認識,誰都不熟悉,卻要一個個微笑著打招呼。
那感觸實在是微妙得很。
“很無聊吧?”
等到了一個空隙,椎名伊織剛端著酒杯坐回位置上,才聽身邊端著果汁的JK小姐微微搖晃杯子,低聲嘀咕。
“確實。”
椎名伊織頗為認同的點點頭:“不過媽媽她好像很適應這種環境呢!”
“嘁,她才——別叫那個詞啊!”
宮原渚說到一半,突然小臉紅紅的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提高了點聲調,而后又緊跟著壓低。
還好晚宴大廳里人流紛紛,大家都在交談著,聲音嘈雜,倒是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邊。
“不行嗎?”
伊織目光疑惑的看她。
“當然了!”
JK小姐的語氣斬釘截鐵,但目光卻不自覺的看向別處,低聲自言自語:“......怎么也得是情侶才能、才能那么叫吧!”
“聽不見?”
“滾啊!”
被椎名伊織逗著擰過腦袋喊了一聲,渚醬才氣咻咻的坐在座位上:“反正那女人在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工作狂人!女強人!家務廢柴!”
“嫁給老爸的原因,大概也是想要控制宮原家的資產,滿足她的控制欲而已。”
宮原渚說著,語氣頗有些憤憤不平:“反正她就喜歡工作,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她就經常好長時間都不回家里,每天都待在公司。”
“是個根本沒有家庭這種概念的家伙!”
“所以,渚醬之所以會生氣,也是因為這一點嗎?”
“我才不管她。”
宮原渚哼哼唧唧的說著:“如果不是因為爸爸不在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的低沉了下來:
“家里,大概也不會變成這樣......”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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