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岡縣,牧之原市。
峰之崎公立高中。
“叮咚當咚——”
教學樓里,遠遠傳來悠揚的放課鈴聲。
教職員室門外,
一個留著一頭長發、相貌與椎名伊織有七八分相似,堪稱傾城之姿、穿著一身黑色峰之崎高中校服的少女,輕輕放下手里掛斷的老式夏普手機。
面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真希真希。”
旁邊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歪過頭,臉上滿是興奮:“你哥哥答應沒有?”
“東京那種大城市租房一定很貴吧?”
“你過去比賽的話,如果只有小房子,兩個人能住下嗎?”
聞言,椎名真希收起手機,反倒一臉奇怪的看向身邊的女孩:“愛姬,我之前沒跟你說過嗎?”
島田愛姬一怔:“說什么?”
“我們家很窮的事啊。”
椎名真希一臉理所應當的說著,一邊說,一邊順著走廊往外走。
“我知道啊。”
島田愛姬還是不明白。
“因為很窮,所以我們一家四口從小都是住在很狹窄的二十疊(1.62平米)左右的出租屋里,即便搬到公租房,也沒有超過這個大小。”
椎名真希的聲音慢條斯理,不疾不徐。
沒有因為自己家庭的窮困產生絲毫抱怨。
“誒?!”
島田愛姬聞言怔住。
雖然很早之前就清楚她這個閨蜜家里情況不太好,但她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模樣。
不自覺間,看向真希的目光里便帶上了幾分微不可查的憐憫。
連呼吸聲都顯得小心翼翼。
椎名真希卻似乎對這一境況沒有絲毫怨氣,似乎回憶起什么,臉上帶著溫暖如陽光般的笑。
“所以,從小開始,我和尼尼就一直住在同一個屋子里,一直到尼尼高中畢業之前。”
“小的時候,連洗澡都是在一起。”
“所以,我們就算只有一張床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島田愛姬聽著她的稱呼,似乎有些尷尬道:“真、真希,跟我說的時候就不要喊‘尼尼’了吧像小孩子似的。”
“說起來,我好像都沒見過真希家的哥哥呢。”
“是啊。”
椎名真希有些無奈的嘆著氣:“尼尼他在我上高中前就畢業了。”
“本來我是想讓他考靜岡本地的大學的,伊豆工程學院明明也很好,而且離家也近。”
“不明白尼尼為什么不愿意去。”
島田愛姬聞言愈發汗顏了:“那當然不愿意去啊,椎名哥哥不是考上了東大嗎!”
“嗯?”
似乎察覺到什么,走在前面的椎名真希忽然頓住腳步,緩緩回過頭看向愛姬。
“吶,愛姬。”
“怎么了?”
島田愛姬毫無所覺,大大咧咧的回過頭。
而后,就看到椎名真希自打完電話之后就始終帶著盈盈笑意的精致小臉上,驟然冷了十幾度。
像是富士山上突然刮起的暴雪。
島田愛姬的動作不由僵住,連腳步都像是被凍在原地。
“愛姬醬,以后如果提到我家尼尼的話,就叫他椎名君就好。”
“稱呼我的時候,只需要叫名字即可。”
“很好分辨的。”
說著,椎名真希又歪了頭,露出溫暖可人的笑。
“對吧?”
島田愛姬朦朦朧朧的似乎察覺到什么:“可是...椎名哥哥”
“椎名君。”
“椎名君”
愛姬看著椎名真希那愈發危險的笑容,即便是她這個粗神經,也終于察覺到問題了。
“真希醬,我問你個事情,你不要生氣哦。”
“嗯?”
“你不會是,是那種傳說中的兄控吧?”
聞言,椎名真希反倒一臉奇怪的看她:“當然不是。”
“誒?!”島田愛姬頓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她,“居然不是嗎?”
“那當然了。”
椎名真希一臉理所應當的說著:“像動漫里那樣因為兄妹之間平凡的朝夕相處而互相依戀產生濡慕之情的兄控,怎么可能發生在正常的現實生活中?”
“普通的人們之間,怎么可能會產生超出普通范疇的情緒呢?”
“而且,因為平平淡淡的相處而產生依戀之感,也未免太過膚淺了些。”
“我看上去難道像是那種相處時間久了,就會賴上誰的人嗎?”
島田愛姬乍一聽到這一大串話語,頓時有些茫然了。
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聲音有些猶疑不定:“那、那你和椎名哥...椎名君之間究竟是?”
椎名真希聞言,轉過頭,向島田愛姬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乍現的美景,讓猶疑不定的島田愛姬驟然晃了神。
“愛姬你知道嗎?”
“其實,我是一個很膚淺的人哦。”
椎名真希一邊說著,一邊隨意的伸出手指,勾勒著鬢角那一縷長長的發絲。
似乎是在思考。
“該怎么說好呢”
“這樣吧?”
“啪。”
椎名真希說著,打了個響指:“愛姬,你最喜歡的電視劇男明星是誰?”
“木村旬!”
一說起男明星,島田愛姬的眼里像是亮起了光。
“木村旬嗎?勉強吧。”
椎名真希嘀咕著念叨兩句,又繼續問:“那你覺得全日本最聰明的人是誰?”
“唔”島田愛姬的腦子里明顯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個差不多靠邊的,“《頭腦王》里的河野玄斗!他是東大醫學部的,能一口氣寫七十多個諾貝爾獎獲獎人的名字哦!”
“東大醫學部么,呵呵。”
椎名真希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一邊笑著,一邊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對島田愛姬道:“那,愛姬你想象一下。”
“想什么?”
島田愛姬一臉懵懂。
“假如說,有一天你家里欠下了巨額債務,爸媽都沒了工作,家里只能領取救濟金過日子。”
“時不時還要被奇形怪狀的各類債主們上門堵住,有時候連家都會被拆一遍。”
“每住兩三個月就要換一個地方。”
椎名真希的聲音像是有些懷念,嘴角都勾起半角:“這個時候,比河野玄斗還聰明的木村旬出現在你家。”
“他不但學習成績超好,每天還要兼顧兩三份工作,學習時還要給一個除了哭以外什么都不會做的拖油瓶補習,時不時還要因為父親的心臟病去醫院里進行看護,有時候一整夜都不能睡覺。”
“但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從靜岡這種偏僻地方考到了東大,是和河野玄斗一樣的醫學部,甚至還是以第一名入學的。”
“在入學之前,為了讓債主們安心,親自欠下了一份對賭協議,內容是在畢業后五年以內還清全部債務本金,十年內還清全部利息。”
“從那以后,家里再也沒有債主找上過門。”
“這個時候,你對這位木村旬先生會抱有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呢?”
島田愛姬聽著椎名真希的話語,有些出神的想了想,艱難道:
“哪、哪有這么離譜的人存在啊”
“如果有呢?”
“那”
島田愛姬那那那了許久,卻硬是說不出話來。
最后,還是真希幫她補上,微笑著歪過頭:
“是神哦。”
島田愛姬不說話了。
雖然每一件拆開來看,似乎都是普通人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當看似普通的事情密密匝匝的疊加到一起,就形成了一件幾近不可能的成就。
椎名真希的聲音似乎有些遙遠:“從我小的時候開始,只要尼尼在旁邊,就永遠是最安心的。”
“尼尼他從小的時候就像個大人一樣。”
“晨跑、學習、做飯、打工,生活作息從來都是規定好的。”
“我說的所有事情,尼尼他都做過,而且做得比我知道的還要多。”
“對我而言,尼尼就是這個家庭的全部。”
島田愛姬看著面前滿是平淡而溫和幸福微笑的真希醬,
忽然無言以對了。
椎名真希轉過頭,勾勒著頭發的手指伸出來:“比木村旬更帥氣,比河野玄斗更加聰明,比誰都更能讓人安心。”
她說著,伸出指頭對愛姬指點著。
“他是我的神明。”
“請不要用‘兄控’這種過于平淡、且帶有一定欲望性質的形容詞表現我們的關系。”
“我可是絕對希望我家尼尼能擁抱幸福人生的哦。”
“所以,我是兄の信徒。”
“跌嘶”
島田愛姬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笑容無比幸福的可愛女孩,不由得有些出神。
這個兄控妹妹,
沒救了。
要不要搬個家。
椎名伊織拎著菜籃子在路上走著,表情無比沉重的嚴肅思考著這個無解的問題。
從小開始,他家的妹妹看他的眼神就不太正常。
雖然后來得知了那種叫做‘兄控’的畸形戀情存在,但他一直覺得等真希長大一點,眼界更廣闊的一點,就能看到更多比他更優秀、更能帶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到時候,沒準自己叫她都叫不回來。
而且還極有可能從青春期開始,連理都懶得理他。
他上輩子還遇見過好多幼兒園小女孩說長大了要嫁給他呢,后來還不是一個個反悔了。
這種事情他早就見多了。
于是,他就放任自流,甚至還隱約得意于這種兄妹之間長大了仍能保留的親密關系。
這說明他照顧得好啊!
但是最近,從他和渚醬合租之后開始,以前基本一周才來一次視頻電話的真希,來電話的頻率愈發頻繁了。
這一次,更是要借著比賽的機會過來。
要是被她發現自己正在和兩個女孩子合租一間房子 她應該能理解吧?
椎名伊織有些揣摩不透自家妹妹的想法。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邊想著,椎名伊織一邊走進一家商店街里的百貨店,自顧自的走向果蔬區。
“啊”
正往里面走著,耳邊忽然捕捉到熟悉的聲音。
循著聲音向遠處轉過頭,就見一個背對著他的女孩正手舞足蹈的像收銀臺的店員拿著手機比劃著什么。
看背影,有些熟悉。
椎名伊織拎著菜籃繞了半圈到正面。
那比劃來去的女孩也突然看到他,眼前頓時一亮。
“啊!”
少女興奮的朝他伸手,用力搖擺。
果然,是相葉千穗。
收銀臺前的售貨員也頓時一怔,目光有些呆滯。
椎名伊織見到是她,立刻快步走過去,相葉千穗一臉委屈的啊啊指著自己黑了屏的手機,有些無奈的嘆氣。
然后指指手機,又指指椎名伊織,做了個‘幫幫我’的簡單手語。
椎名反應了一會兒,立刻明白過來:“哦,是手機沒電了。”
“嗯!”
相葉千穗用力點頭。
椎名疑惑:“那怎么不買個充電器呢?”
相葉千穗的表情更加委屈,啊啊的比出一個把東西擺在這里,然后沒了的動作。
椎名看了半天沒看明白,于是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滴滴。”
剛一打開,手機剩余電量百分之一。
在二人的注視下,打開屏幕不到十秒,手機屏幕上亮起一個紅色的菊花。
“咔噠。”
也關機了。
椎名伊織和相葉千穗兩人一臉茫然。
相葉千穗怔怔的看著他,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無奈的搖搖小腦袋。
椎名伊織有些尷尬的收起手機,到電器區買了一個雙接頭的充電器,又買了一個小本子和筆。
他把紙筆遞給相葉千穗,然后看看超市里的鐘表。
時間還富裕。
“走吧,我們去隔壁的書店充會兒電。”
他轉頭對相葉千穗道。
“嗯!”
無口少女有些郁悶的用力點頭,露出有些悶悶不樂的可愛表情。
看來今天是真給她氣壞了。
從進門到帶著相葉千穗離開,椎名伊織全程都沒有注意到身邊那位女售貨員臉上無比復雜的表情。
我叫菊川正美,今年二十六歲。
家住豐島區青戶町三十一號。
高中畢業。
未婚!
現在在文京區小田切百貨超市就職。
曾經是個宅女家里蹲。
但是在男神的美色誘惑之下,我重新踏入了社會,成為了一名有著光明前途的售貨員。
負責每天的下午班和晚班,要九點半之后才能回家。
上了床,立刻開始打游戲,做完任務刷連續劇,到三點鐘準時昏迷,第二天中午醒來準備上班。
以前的醫生都說她恢復了正常,不再有焦慮和躁郁癥狀,不需要繼續治療。
今天,我再一次見到了我的男神。
——領著他的女人。
果然。
像我這樣做著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美夢的人間垃圾還是從這個社會上徹底消失掉好了!
好累啊,
不想繼續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