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卡薩斯是被深淵淹沒,沉沒在了深淵黑暗中的囚籠的話,那么這里,定然是沐浴在光中的神圣之所。
在離開了卡薩斯的地下墓地,離開了這立于深淵入口處的囚籠,沿著上行的小路蜿蜒前行,一束清冷的光從前方的縫隙中透來,身邊縈繞的黑暗在這瞬間被驅散消泯。
白色的霧氣就像是細弱的飛雪一般,輕盈的在大地上滑行,又像是從天空落下的云朵,將遠方的城池籠罩在一面旖旎的夢幻中。
如果說殘損的壯觀是洛斯里克城的形容詞,破敗的污穢是卡薩斯地下墓地的寫照,那么前方坐落于冷冽谷的伊魯席爾便真如夢中才能出現的精美畫卷一般。
反射著冷光的尖頂屋塔暈開了一片片冰藍色的光暈,透過白霧照耀此處的陽光已經不再炙熱,靜寂成為了此處的主旋律,但你踏入這個依舊華美的城市時,你總會下意識的放輕動作,以免叨擾了這里的安寧。
在這個被深淵黑暗所荼毒的世界中,冷冽谷的伊魯席爾似乎還保留著那份難得的美好,一切的黑暗與死亡都融化在了這里清冷的風聲中。
在斷崖上極目遠眺的羅恩有些微微失神,他是真沒有料想到這個地方居然能美成這般模樣。
可轉念一想,在想到了雙王子可悲的結局就是由這里的主人一手締造之后,羅恩的神情也漸漸的與這散發著冰冷寒意的冷冽谷化為了和諧的一體。
這里是沙力萬所在的城市,一座被他所掌控的宗教之城,城中的居民都是他的信徒,都是教宗的戰士。
出生于一個由神族締造出來的繪畫世界——艾德雷爾的沙力萬自懂事起就厭惡自己出生的地方,在他出生前,守護繪畫世界的半龍普莉希拉就已經死亡了。
在守護者消亡之后,繪畫世界里的生物便喪失了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以至于逐漸腐敗,成為了一個充斥著飛舞與墮落者的地方。
繪畫世界本就是神族用于遮掩一些不可告人秘密的世界,神族只在乎繪畫世界的存在,但并不在乎繪畫世界會變得更好或更壞。
如果能讓那些秘密隨著繪畫世界一同腐爛,這何嘗不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好事呢?
但沙力萬的抱負與才學讓他不甘墮落,他從嚴寒中學會了極寒的魔法,不顧母親的勸阻毅然離開了畫中世界,可來到現實中的沙力萬依舊沒有看到所謂的希望存在,黑暗之魂的世界已經被深淵侵蝕,病入膏肓。
他所向往的外界同樣是一個充斥著腐敗墮落的世界,初始之火即將熄滅,分享了葛溫力量的諸神為了權利和力量分崩離析,每一個國家都在內亂與外敵的騷亂中化為了巨大的泥潭。
心灰意冷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他下定了決心自己要改變這個世界,但改變不是為了世界,而是為了他自己。
他游歷諸國,憑借自己出眾的天賦一覽所有的魔法、咒術、奇跡,并且以他的天資快速的將他們完全掌握,甚至開發出了屬于自己的魔法,依靠著自己的實力,他自薦加入了為神族討伐逆賊的部隊:暗月之劍。
很快,他就成為了最強的暗月之劍,他要從中學習如何對抗神明,他的努力與天才讓他得到了神族的重用,被賜予了充盈著強大魔力的制裁大劍,并且他還聽聞了罪業之火的傳聞,他前往了罪業之都征服了這種火焰,化為了手中的另一把武器罪業大劍。
但就在這時,隨著他的不斷向著更高的地位走去,他也知曉了一些新的秘辛,他發現了新的威脅,有預言揭示,初火熄滅之后,神的時代結束,名為深海的時代將帶來更大的威脅。
他不知道深海時代究竟是什么,那時深淵還未將這個世界的本源奪走,初始之火尚且留有最后的火星,火焰依舊維系著這個世界最后的完整,只需要繼續添加薪柴,就能讓這絕望的世界再一次的茍延殘喘下去。
但沙力萬并不打算繼續讓火焰重燃,他在預言中得知了初火必將熄滅的消息,既然火焰終將熄滅,那么還有什么必要讓它繼續維系這腐朽的世界呢?
終結神明的時代或許會開啟新的時代,在面對這樣的未知時,沙力萬選擇了憑借自己的意愿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已經成為暗月之劍高層的他很輕易的就接觸到了暗月之神葛溫德林,他是葛溫的次子,但因為月亮的力量,他被葛溫當做女兒撫養,并賜予了轉變性別的化生戒指,雖然一舉一動有如陰郁虛幻的女神,可他依舊是不喜以真面目出現,遠嫁的姐姐葛溫艾薇雅的幻影便成為了他用于守護王城亞諾爾隆德的幻象守護者。
沙力萬向葛溫德林送去了一份劇毒的禮物,但葛溫德林并沒有察覺沙力萬送來的法杖上的劇毒,在毒發之后,沙力萬帶領著叛變的銀騎士以及自己的部下攻陷了完成,囚禁了暗月之劍的團長幽兒希卡,并讓一位食人的圣職者埃爾德里奇吞噬了身為暗月之神的葛溫德林,吞噬了一位薪王的力量。
與此同時,沙力萬蠱惑了洛斯里克的王子,親手締造了洛斯里克的叛亂并且成功的讓兩位王子堅定的放棄了傳火的使命,以此讓初火再也無法得到足夠燃燒的薪柴,斷絕了延續這個絕望世界的可能。
他在自己的教堂中靜默的等待,等待火焰的熄滅,等待火焰熄滅后的名為深海的時代到來,那時,他就能將吞噬了神明的埃爾德里奇的力量取而代之,借此度過深海時代的危機。
但他的做法終究只是個虛妄,預言所說的一切便就是不可懷疑的真實嗎?深海時代不會到來,在初火熄滅之后,被深淵掠奪一空的世界才是這個世界最終的局面。
黑暗之魂沒有后續了,艾爾登法環的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
但沙力萬看不清這一切,或許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淪為了深淵的棋子,用自己的努力親自掐滅了維系世界最后的火焰。
而現在,是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應有代價的時刻了。
“狗賊!還我的偽娘!還我的巨大寶箱來!”
一只大腳踹開了沙力萬教堂的大門,無數教宗騎士的尸體散亂的被丟棄在身后的道路上,這些揮舞著擁有寒凍之力曲劍教宗騎士身上滿是被火焰燒灼的焦痕,火焰留下的余燼讓這寒冷靜謐的城市多了些熱烈的色彩。
右手握持燃燒著混沌火焰的罪業大劍,左手握著散發著紫色魔力光輝的制裁大劍,在教堂中悄然等待那不存在的深海來臨的沙力萬用冷漠的目光盯著這不懷好意的入侵者。
羅恩嘴里嚷嚷的話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懂,什么偽娘,什么巨大寶箱,那些都是什么東西?
雖然羅恩嘴里說著瘋話,但這不代表沙力萬會輕易的饒恕這個莽撞的闖入者。
但在看到羅恩身后無數個悄然倒下,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的教宗騎士,沙力萬沒有掉以輕心,在抽出了雙劍之后,他身上爆發出了一圈灰暗的火環。
一個虛影從他的身體中走出,一個與他外形別無二致的分身出現在了羅恩的面前。
這又不是禮貌的敲門進入,對于踹開大門的無禮闖入者,最好的款待就是給他一個足夠深刻的教訓。
“不玩超遠跳劈送人頭了?想當年我可是練了整整兩天的彈反專門用來招待你,專門現在就不傻了?”
有些掃興的羅恩揮散了左臂上凝結的魔力盾牌,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感法王并不打算表演他的招牌熱舞。
“不過也就這樣了,當一個法爺拿起附魔雙手劍玩雙持的時候,要么他是甘道夫一樣的真大佬,要么就是個腦子不好使的神經病。”
“但是我相信,你傾向于后者。”
將斷鋼劍挽了個劍花,一個正經的騎士想要揍一個真法爺假雙手狂暴戰,那還不是有手就行了的?
拿上法杖的沙力萬或許羅恩還會忌憚幾分,畢竟他是最強的暗月之劍,但這種自縛雙手的舉動....
“你在看哪呢?”
操控著分身向著羅恩襲擊的沙力萬背后傳來了一聲戲謔的問詢,但還不等他揮劍轉身,一把四十米的大劍就將他的胸口掏空成了一個貫通的空洞。
“這....不...可....”
“能。”羅恩為他補上了最后一個字,“怎么不能?法爺都能雙持大劍玩狂暴戰,我個正經的騎士怎么就不能COS阿薩辛來一次無人發現的潛行暗殺呢?”
沙力萬并不弱,至少能隨時將獲得了薪王力量的埃爾德里奇取而代之的他是強大的,但職階的克制讓這真法師假戰士本就打折的實力再度腰斬,一個背刺就瞬間帶走,沒有反手之力。
“如果有下輩子,記得在用法爺COS狂暴戰時,要穿一身像樣的重甲,穿個紙糊的斗篷就出來搞笑,也真有你的。”
“不過,不管怎么說,你還真是個天才。”
掌心中彌漫的極寒冰霧便是沙力萬以他卓絕的天賦研究出的屬于他的冰凍魔法。
能夠瞬間將溫度降低至終結生命的極寒,他在魔法上的天資不需要過多的話語重復修飾。
受困于自身過高的火焰親和,羅恩無法完全發揮瞬間凍結這類魔法的真正力量,但這已經可以和混沌之火隱約抗衡的極寒低溫,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主人,發揮出它的全部力量。
沙力萬能夠以此收服罪業之火為自己所用,依靠的大概便是這種力量,罪業之火其實就是混沌之火,也許在對抗惡魔時,又能多出一種強大的力量。
冷冽谷的伊魯席爾是一個分岔路,一條路向上,能夠抵達神族最后的王城神之都亞諾爾隆德;一條路向下,可以抵達伊魯席爾的地下監牢,去往更深處的罪業之都。
亞諾爾隆德中有這吞噬了神明的埃爾德里奇,在吞噬了葛溫德林所有的力量之后,陷入噬神瘋癲的埃爾德里奇成為了新的薪王,而在罪業之都的最深處,將自己囚鎖在那的巨人王尤姆同樣是薪柴之一。
和埃爾德里奇那個骯臟的食人者不同,也和墮入深淵的霸王沃尼爾也不同,巨人王尤姆早已做好了成為薪柴延續初火的準備。
他鑄造了兩把能針對自己,能夠殺死自己的風暴大劍,一柄交予他的仇敵,一柄交予他的好友,在必要的時候,如果自己陷入了瘋狂,他就需要讓人幫助他做到他需要做到的、完成的使命。
雖然與巨人王的見面定然是精彩的,但羅恩沒有絲毫猶豫,他義無反顧的想著上方前行,那里有個惡心的家伙在,埃爾德里奇存在的每一秒都是一種罪惡。
為了那枉死的葛溫德林,羅恩需要為他主持公道。
這絕對不是為了為帶著黃金面具,穿著粉白色紗衣,可可愛愛乖乖巧巧的偽娘,也絕對不是為了那虛幻的,但是卻又令人無比想念的巨大寶箱。
絕對不是!
(彩蛋章會補葛溫德林和巨大寶箱的圖,希望不會被和諧。)
急匆匆的腳步向著亞諾爾隆德前進,古老且巨大的螺旋狀升降機能夠讓人來到亞諾爾隆德的大門前方,背叛了神族的銀騎士聽從沙力萬的命令駐守在王城周圍,將這個地方牢牢的封鎖。
但失去了忠誠,失去了崇高的他們別說和那群討伐深淵的黑騎士相比,這群銀騎士已經只剩下身上那具光鮮亮麗的銀色盔甲了。
盔甲的內部裝容的是骯臟污穢的肉體,如今已經變得腐朽不堪。
被重拳擊飛的銀騎士被當做破門的重錘砸在了王城一人多厚的鋼鐵大門上,轟隆隆的震顫接連出現,用于開啟和封鎖大門的齒輪機關在接連不斷的撞擊下發出了牙酸的金屬哀鳴。
一枚又一枚齒輪的卡齒在巨力的作用下崩碎,大門也一寸一寸的向內不可擋的打開。
原本金碧輝煌的王城大廳已經變成了一片充斥著污血殘骸的惡臭廢墟,只有最骯臟的地方才會出現的軟泥怪是羅恩在不死隊前方泥沼中見到的鼻涕蟲的近親,可想而知,這里是有多么的骯臟,都要趕上那彌漫著毒素的沼澤了。
本應該柔軟的紅色地毯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從高高天花板上滴落的液體似乎是有腐蝕性的,讓這本就破爛的地毯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沙力萬還在這里留下了一些他制造的看門狗,一種類似于亡靈鱷魚一般,露著爛肉與白骨的丑陋生物。
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擋羅恩前進的步伐,腳下那惡心的地面實在是沒有能夠讓人落腳的地方,在走入這王城大廳之前,沸騰的烈火將這骯臟的房間鋪滿,高溫的烈焰凈化了這里的一切,也將那些藏身在里面的看門怪物燒灼為灰燼。
被烈焰煅燒的墻壁再一次發出了燦爛的光,真金不怕火煉,它在接受了烈火的凈化之后,只會變得更加的璀璨、耀眼。
“請務必!給我留一個念想啊!”
幾乎是小跑著,羅恩來到了大廳的盡頭,沿著長長的臺階向上,前方的大門后方,便是吞噬神明的埃爾德里奇所在的地方,過了前方的大廳,從兩側的旋轉升降梯來到二樓,巨大寶箱便就在那個房間之中。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一次見面呢。”
心中帶著滿滿的懷念與追憶,并沒有抽出斷鋼劍的羅恩掌心出現了一團旋轉的火。
“臟東西就應該被一把火燒干凈!”
溫床的殘渣被投擲,火焰在飛旋中化為了一團不斷擴散的小太陽。
被酷熱燒灼的埃爾德里奇高舉著手中劇毒的法杖,那是沙力萬用于獻給葛溫德林,帶去劇毒的禮物,已經化作半人半蛇身的埃爾德里奇揮舞著法杖呼喚出了魔法的箭雨,他瘋狂,但卻同樣強大!
吞噬了神明,吞噬了薪王,曾是凡人的埃爾德里奇如今已是薪王之神,強大的靈魂充盈在他骯臟的身軀內,提供給他揮霍不盡的強大力量!
無窮無盡的暗金色箭雨如暴雨洗地一般熄滅了那被投擲出的小太陽,爆裂的火焰灼傷了他的身體,發怒的嚎叫尖利刺耳,傷而不死的埃爾德里奇催動著箭雨急速向著羅恩所在的位置覆蓋而下。
房間內的地面甚至比外面還要骯臟惡心,但各個炸裂的溫床殘渣已經為羅恩清理出了一條被火焰凈化的干凈道路。
他不再有所顧忌了。
瞬間閃身到了埃爾德里奇身前的羅恩手心中捧著一團火,那火焰被他輕輕的拋下,沸騰的火元素在大地中醞釀,并在下一個呼吸破開阻礙,如火山噴發一般,宣泄出那狂躁熾熱的火焰!
以靈魂為貨幣點燃的混沌之火,以火焰大風暴的姿態將這一切臟污凈化!
一枚深藍色的靈魂結晶從埃爾德里奇被焚盡的軀體中飄出,深藍色的幽邃靈魂中還殘存著一抹未被吞噬完全的,銀白色的細弱靈魂。
一個帶著金色面具的嬌弱身影似乎在盈盈微笑,那是葛溫德林最后的注視,一如既往的溫柔清澈,就像那月光一般,不染絲毫媚俗。
登上了上行的螺旋階梯,半開的門扉內隱藏著令人激動卻又忐忑的回憶。
遺憾橙黃色的字跡在羅恩走到房間門前時出現在他的腳下。
這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這是留給后來人的建言,只能用預先設定好的字句組成給他人看的留言。
‘前有巨大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