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把血水倒入海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擴散出去。
在遠處的海面之下,一塊巴掌大橢圓形的白色石頭動了動。
在石塊的表面出現了幾條紋路,順著紋路石塊逐漸舒展開了兩只鉗子和八只蟹足,變成了一只白色的螃蟹。
隨后這片海中的所有石塊,都開始震動起來。越來越多的螃蟹,恢復了本相。
他們受到血腥氣息的指引,開始如浪潮般,向著血腥味道傳來的方向游去。
從正面來看,這好像就是一群擁有擬態能力的螃蟹,但如果把它們翻過來,就會發現在這些螃蟹的腹部,有一張好似惡鬼的臉。
當他們靠近獵物時,鬼面就會張開,用里面的獠牙利齒撕咬血肉。
數量少時自然算不得什么,但這種生物一旦上了規模,就會變得非常可怕。
不久之后,正在打撈貝殼的木船旁,水面依舊是原來的樣子只是稍微渾濁了一些,但船上的眾人,也漸漸的覺察了一些不對。
“喂,有沒有覺得他們這次憋氣的時間,有些太長了。”
“他們可能是在比賽吧,這群老小子最不老實了。”
“小安,你下去看看情況,讓他們不要玩了。”
這些帶出來的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是武者,且有一半以上都練出了內力。
雖然比不得修仙,也能讓他們比常人厲害許多。善水的內家高手,基本在水下憋個一刻鐘,都不是什么難事。
但這次下潛,時間有些過分的長了。
小隊長,叫了一個正在休息的撈貝武者,下去看看情況。
那個名叫小安的年輕人,這也很服從命令。
把掛在身上的上衣一脫一甩,整個人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海水之中。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又過去了半個刻鐘,可水面卻依然沒有動靜。
眾人的不安開始擴散,那些在甲板上拆解珍珠貝尋找黑珍珠的士兵們,也紛紛跑到窗沿朝著下放觀望。
又是半個刻鐘過后,一只手猛的伸出水面,但只見士兵小安在水面撲騰幾下,又無力的向下方墜去。
一條繩索及時飛出,套住了小安的手腕。眾人齊心拉動繩索,很快就將人拉回了岸上。
等這個年輕人被拖離水面時,周圍的所有士兵,都不由的被眼前的場景,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安的下半身此時血肉模糊,甚至許多地方已經直接露出了蒼白的骨骼,大半的血肉都被為未知生物啃食殆盡。
他們來不及為同伴感到哀傷,就發現周圍的海面開始劇烈震顫起來,一股血水從下方涌上。
隨后從船底就傳來了,令人牙酸的聲音。有大量尖銳的物體,正在破壞他們的船只。
幾乎連讓人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隨著船體一震,船身竟然開始緩緩下沉。
他們的經驗告訴他們一個糟糕的事實,船底漏了,漏的很大!
甲板下方的船艙之中,又傳來了幾聲慘叫。在下方整理物資的幾個士兵船員,顯然也已經遭了毒手。
“所有人保護公主!”
“帶人下底倉搶修,船要是沉了,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那是什么?大副,有東西朝我們過來了。”
“鬼面蟹!!!那是鬼面蟹!”
不僅是下方的船底出了事情,四周船沿到處都開始有那種白色螃蟹爬上。
這些螃蟹的甲殼極硬,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傷害到它們,見人就群起攻之,在二十息之內就能把一個活人生生吃光。
只有那位羽將軍,有一點練氣修為,手上兵器雖然算不上法寶,但也是用低端的修仙界材料打造,再憑借一門殘缺的修士劍法,才能殺死一只只鬼面蟹。
但是相較于那些螃蟹的數量,能起到的作用又實在微不足道 外頭的動靜,也終于驚動了船艙里的簡沫和焦老等人。
“該死,怎么會招惹到這種怪物!”
“退!所有人后退!”
那焦老還完好的右腿一蹬甲板凌空躍起,手上掏出了一瓶粉末,以靈氣催動后一掌拍向船頭的大片鬼面蟹。
粉末撒落,當即化成了一片珊瑚,將那些螃蟹統統禁錮在原地。
但沒等他松一口氣,就有更多的螃蟹,踩著這一片珊瑚,朝著眾人爬來。
后方的船艙門也像豆腐做的一樣,被輕易的啃咬成碎片。
又是一大片白色螃蟹,從船艙內部涌了出來。
離得最近的幾個船員,直接被撲了一身螃蟹,在慘叫中死去。
現在他們連退路都沒有了,圍聚在一起,用武器盡量阻擋螃蟹靠近。
“焦老,怎么辦!”
簡沫從小到大哪里見過這種仗勢,被嚇得臉色慘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船身再次一震,海水竟然已經開始漫過甲板。
那焦老也是臉色難看,又甩出一瓶粉末,凍住了一片螃蟹后,總算是下定了絕心。
他從手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船,朝著里面吹進自身大半的靈氣后,抖手朝前一扔。
紙船迎風便漲,落到海面時已經變成了一艘可供一人承載的小舟。
“公主,貧道這些年的輔佐,已經還了當年救命之恩,后會有期!”
說完他施展一個輕身功夫,就躍出十數丈,落到了那艘紙舟之中。
這副場景,把在船艙中的江黎都給看愣了。那個焦老居然就因為這么幾只螃蟹,直接跑路了?
留下那十幾名士兵,和那個公主絕望的抵抗鬼面蟹。
而且,他好歹也是個筑基修士吧,怎么連件像樣御空法寶都沒有?只有一艘紙船,未免也是拉垮的,有些過分了吧。
這倒也是江黎的誤區所在。
他剛踏入修仙界,加入的就是藏經谷,后來成為內門弟子之后,更是沒有再受過這種艱辛。
但事實上,尋常普通散修,想要得到一件法寶都是相當困難的。
就算是他剛入門時,也使用了一段時間的不入品的鐵鏈。修仙界中絕大部分底層修士,則很可能一生都只能使用這些東西。
不過在他掌權之后,重山盟數次得到了大批量的靈石和物資,現在只要選擇加入重山盟,就算是最底層的修士,過的也都算滋潤。
人人有丹藥吃,人人有法寶用,相比于其他地方,已經是太幸福了。
拋開這些唏噓,現在也到了他救場的時候了。
甲板上,那個羽將軍的右手手臂被鬼面蟹咬了一口,少了一塊血肉,現在只能換做左手持劍。
涌上來的海水也已經沒過了膝蓋,讓他們無法看清螃蟹的具體位置,情形變得更是岌岌可危。
前方一團鬼面蟹聚集到一起,化成一股白浪,向著他們涌來。
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剩下的幾人全部吃成白骨。
就在這時,一道綠光后發先至,繞過他們幾人,把涌來的螃蟹潮給一下擊潰。
手上拿著一條綠色藤蔓的江黎,從后方走了出來。
他的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好像動用靈氣又引動了他的傷勢。
“離江先生!”
那剩下的幾人看見江黎出手,當即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大聲叫出了江黎給自己隨口編造的名字。
江黎也不負所望,口中念念有詞,手上靈光暴漲,一張符紙拍在船身上,原本已經就快要完全沉入水下的木船,竟然又開始浮起。
大量的海水被傾倒出去,露出了爬滿船只的白色螃蟹。
江黎手上不停,藤鞭又連連甩出,把附著在船上的鬼面蟹,全部掃飛。
他們所謂的堅固甲殼,對于江黎來說,不會比雞蛋殼更硬半分,全部在空中變成了蟹醬。
隨后一張符紙的力量,讓整艘木船浮空,脫離了那布滿無數鬼面蟹的沸騰海面。
失去了這邊的目標,剩下的鬼面蟹立馬被另外一邊的一艘紙船吸引,化成白色浪潮朝著逃離的焦老追去。
那位已經脫離修仙界十數年的拉胯筑基,最終還是死在了鬼面蟹的浪潮之下。
甲板上,那張貼在船上的符紙似乎承受不住船只的重量,已經開始燃燒起來。
江黎看上去極為困難的控制著木船,一直飛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小島上,最終迫降在了白色的沙灘之上。
終于脫離危險,剩下的幸存者已經只剩七人。
簡沫,侍女小蓮,羽將軍,和四個士兵。
他們暈暈乎乎的從甲板上站起,沒等他們慶幸劫后余生,就發現剛剛還大發神威的“離江先生”,正臉色蒼白的在原地打坐。
“遭了,先生傷勢未愈,就強行動用靈氣,導致傷勢復發了!”
“先生,大恩大德,我等無以為報!”
“不要靠近,不要打擾到先生!”
“船艙里有藥物和干凈的布條,小蓮你去找來,先給將軍和士兵們療傷。”
“處理好傷事后,大家辛苦一下,先將船上的尸體處理一下,防那些鬼面蟹再找來。”
劫后余生的幾人不敢放松,趕緊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后,就開始清理起船上的尸體。
早知道螃蟹可是會上岸的,要是讓那些螃蟹發現了他們,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這時,一個士兵發現,那個之前跳下水的小安,手中原來還抓著一只有成人腦袋大的珍珠貝。
他抽出身上的匕首,插進貝殼的縫隙,熟練的割斷肉筋之后,就將這個大貝殼打開。
頓時,一抹幽光映入他的雙眼。
“公主!大副!黑珍珠!我們找到黑珍珠了!”
那士兵,興奮的將一顆渾圓純黑的珠子,從貝殼肉里面挖了出來。
其他幾人聞言立刻湊了過來,臉上都帶著一抹興奮之色。他們這次航行,為的可不就是這個嗎。
“這么大的黑珍珠,少說也得有三百年才能有這樣的成色。”
“只可惜,要是能夠早一點找到它就好了。”
心心念念的寶物到手,但隨即想到如今的處境,幾人的神色又暗淡下來。
找到了黑珍珠又能怎么樣呢?
現在他們的船都毀了,人也死的只剩七個,又如何能把這顆珍珠送回去?
看了看手中的黑珍珠,又看了看在甲板中央打坐的“離江先生”,簡沫心里冒出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晚上“重傷復發的離江”終于從打坐中清醒過來。
但他剛一動,就從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癱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狀態看上去還是糟糕到極點。
“離江先生!您怎么樣!”
江黎很是艱難的表現出虛弱的樣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若是我沒有受傷,那些東西翻手可滅。”
“可惜啊,我在風暴中受了重傷,現在又強行催動靈氣,傷了內府,只怕是不行了。”
聞言眾人皆是面露悲色,因為江黎要是倒在了這里,他們所有人都要完蛋。
別說把珍珠送回去了,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個大問題。
這時,私生女公主簡沫,手上捧著那顆黑珍珠,恭敬的遞到了江黎面前。
“離江先生,這顆黑珍珠可否助您療傷?”
江黎看著那顆,他自己塞進貝殼里的珍珠,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這是三百年的黑珍珠!”
“黑珍珠是療傷圣品,確實能對現在的我起到很大幫助。”
“但,這不是要用來救治你母親的東西嗎?給了我,你母親怎么辦?”
“而且一片珍珠海岸里,只能同時產出一顆黑珍珠,你把它給了我,很可能就找不到第二顆了。”
聽到江黎的話,簡沫的神色黯然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恢復了堅定。
“離江先生與我們有救命之恩,您本來可以自行離開。”
“為了救我們這才導致傷勢復發。簡沫又如何還能藏著這顆珍珠,而耽誤先生的傷勢。”
“更何況,若是先生的傷勢無法恢復,我們也沒有活著回去的能力。先生請不要推辭。”
說完,固執的把珍珠,遞到了江黎手上。
讓簡沫決定把黑珍珠交給江黎療傷的理由,肯定是后者居多。
但江黎臉色,還是掛上了一副大受感動的表情。
“簡沫小姐,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內心。”
“放心,我江某人也懂得一些岐黃之術,等到傷勢穩定,我會陪你回去看望你的母親,親自為她診治。”
聽見江黎的保證,簡沫雙眼之中閃耀起了希望的光芒。
有些這樣一位“仙師”出手,又何愁母親的病癥無法治愈。當即拜服下來,對著江黎深深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