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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盧象升

  鄧健和王程進入公房的時候,卻發現張靜一已在公房里伏案提筆修書。

  張靜一的字寫得并不怎么樣,甚至可以用狗爬來形容。

  可這又如何?

  至少這個時候,鄧健笑嘻嘻地道:“百戶的字寫得真好。”

  張靜一抬頭看了他一眼,板著臉道:“百戶的字當然寫得都好,誰讓你是總旗呢?”

  鄧健:“…”

  “叫你們進來,是交代你們一件事,那便是,現在開始,百戶所需要操練起來,今日我們揍了東廠的人,陛下固然有袒護之意,可東廠未嘗沒有可能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呀…”王程禁不住擔心起來:“百戶的意思是,他們也會照瓢畫葫蘆?”

  張靜一頷首:“很有可能,東廠怎么會吃虧呢?只不過…我看他們的報復不會來的這樣快,畢竟…若是太早,就顯得他們是在報復了。”

  這事兒…張靜一可不敢大意,他知道魏忠賢是絕不會忤逆天啟皇帝的,自然不擔心魏忠賢敢對他下手。

  可是這并不代表,你錦衣衛可以演習,他們東廠不能演習。

  “所以…我們得有所準備,需練出一支百戰精兵來,如若不然,到時被人抄了家,那也是活該。”

  “練兵?這個…我倒是略知一二,要不,我來吧。”鄧健一聽,倒是抖擻精神起來,立馬毛遂自薦。

  “這…”張靜一露出了為難之色。

  “怎么?”鄧健眼睛一瞪:“百戶莫非有什么難言之隱?不怕,有什么你便說什么。”

  張靜一心里吁了口氣,道:“那么鄧總旗就別怪本百戶說話耿直了,練兵,你不配!”

  鄧健的臉驟然紅到了耳根,禁不住咕噥:“以后不要耿直了,可以適當委婉一些。只是并非我吹噓,這百戶所里的人,都是歪瓜裂棗,也就我與王總旗還略知一點兵法,我們不來,誰來?”

  是啊。

  這才是最令人頭痛的事。

  張靜一需要培養一批人才,首先便是要讓這些校尉和力士對他言聽計從,要言聽計從,就得先樹立威信,樹立這個威信,張靜一可是冒了得罪魏忠賢的風險。

  可言聽計從還不成。

  畢竟就算是一群溫順的綿羊,對他再怎樣死心塌地、俯首帖耳,可他要一群羊有什么用?

  他要的是一群狼。

  可去哪里找訓狼的人呢?

  東廠現在正虎視眈眈呢,可不能讓這群家伙偷襲了,到時候老家被抄了,這錦衣衛百戶…只怕也沒臉做下去了。

  張靜一不由得苦嘆,這個時候,他真的很需要人才啊,他的這兩個義兄弟,雖然對他死心塌地,可他們的才干…他卻心里沒底!

  倒不是說這兩個人是廢柴,而是張靜一的要求很高,畢竟要在短時間之內,養成一群狼出來,才能應付未來可能發生的隱患。

  就在張靜一愁眉不展的時候。

  突然,外頭姜健匆匆進來,道:“百戶,外頭有一書生求見。”

  “書生?”張靜一一聽書生,立即就拉下臉來:“我又不是讀書人…此人是誰?”

  “他自稱自己姓盧,名象升。”

  張靜一:“…”

  盧象升?

  盧象升怎么來京師了?

  噢,對啦,他當初好像舉薦過他。莫不是陛下當真惦記著他的舉薦,讓盧象升升官啦?

  這盧象升,可是大明末年的一個奇葩,總之…很厲害。

  現在這盧象升是大名府知府,這大名府距離京師并不遠…

  是啦,一定是他舉薦了盧象升,盧象升平步青云,聽聞了是他的舉薦,所以興沖沖的跑來道謝了。

  這人倒是頗有幾分良心。

  張靜一立即喜滋滋地道:“請,快請。”

  張靜一原本以為,盧象升一定是穿著新的官衣,帶著烏紗帽,精神奕奕的進來,然后美滋滋的和他見禮。

  這盧象升原本是正五品的知府,如今又平步青云,只怕至少也是四品官了…

  可是…

  張靜一禁不住揉了揉眼睛。

  進來的人頭戴破舊的綸巾,穿著洗的漿白的儒衫,怎么說呢,人很清瘦,神色很疲憊,像是縱欲過度的樣子,臉好像很久沒洗了,反正…很寒酸。

  “學生盧象升見過張百戶。”

  “是盧知府?”張靜一起身,笑臉相迎,這可是一個傳奇人物啊,張靜一歷來很敬仰這個人。

  盧象升的臉卻是拉了下來,露出了慚愧的樣子:“已經不是盧知府了。”

  “噢?”張靜一道:“不知現在升任何職?”

  盧象升沉默一下。

  然后才道:“已被罷官!”

  張靜一:“…”

  臥槽!

  罷…官了!

  見張靜一一臉震驚的樣子。

  盧象升正色道:“前些日子,學生忝為大名知府,雖沒有什么功績,卻也沒有什么過失。卻不知哪一日,竟觸犯了小人。”

  “小人?”張靜一覺得腦子不夠用。

  “對,就是犯了小人,突然之間,好像天下大亂一般,先是北直隸布政使司斥責學生施政不力,學生剛要解釋,誰料到…朝中竟有七八個御史,聯名上奏,說學生在大名府貪贓枉法。學生立即預備要上奏自辯。轉而今歲京察,居然給了學生下下之品…”

  盧象升一說起這個,他就冒火。

  我盧象升好端端的做著官,雖然運氣不好,沒辦法做翰林,可好歹也是地方父母,本來以為自己政績還不錯,可轉過頭,竟被一窩蜂的攻訐,尤其是京察…也就是朝廷對于官員的考核,直接就定了末尾,大抵就是:能力很差、道德也不行、操守低劣。

  盧象升能忍?

  盧象升說到這里,義憤填膺的樣子:“這倒也罷了,學生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突然東廠竟給學生發了駕貼,竟直接將學生逮至京師,對學生百般的查問,學生在東廠呆了七天,那邊也沒出什么結果,剛剛出了東廠,吏部又下了條子來,告訴學生,因為學生是個庸官,雖然沒有查出什么劣跡,不過…鑒于學生似乎沒有查出貪贓枉法之舉,再加上學生有幾位同年在朝中為學生說情,所以…雖不治罪,卻還是罷了官。”

  “學生自入朝以來,為朝廷治理一方,從來不問朝中的爭斗,只愿為一方父母,造福一方。可哪里想到,就這般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卻不知什么緣故,犯了這該死的小人,竟落到今日這下場。”

  “呀…”張靜一眼珠子都直了,沒來由的,竟有些心虛。

  小人?哪個小人呀?

  他見盧象升齜牙裂目的樣子,似乎是憤恨到了極點。此時竟有點想立即招呼兩個義兄,趕緊來保護他。

  “不知盧知…盧先生得罪了誰?”

  “還能有誰?”盧象升握緊拳頭,金剛怒目之狀,咬牙切齒的樣子。

  張靜一心里打了個寒顫,這是來尋仇的吧?

  卻又聽盧象升道:“當然是那閹賊魏忠賢!”

  張靜一:“…”

  張靜一驟然之間,放下心來。

  這時竟還有心情在心里開玩笑:我可不允許你這樣說魏公公,他可是我的密友。

  盧象升繼續道:“不是那魏忠賢,天下誰還有這樣的能耐,可以調動東廠、吏部,還有這么多御史,甚至是北直隸的布政使司?”

  張靜一肅然道:“嗯…盧先生果然智慧過人…只是,卻不知盧先生為何來此?”

  “原因只有一個。”盧象升正色道:“我既罷了官,如今很是落魄,原本還想回鄉,想著索性回去做一個教書匠罷。可今日,我卻聽說,張百戶竟帶著人襲了東廠,張百戶好氣魄。正所謂: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我特來此,便是仰慕張百戶,愿為張百戶效勞,以直報怨來了!”

  張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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