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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游船

  對著劉文熾熱的目光,張靜一似乎很認真地思索。

  默然了一下,才搖頭道:“不想,侄兒在宮中已經習慣了。”

  劉文聽到這里,臉色漸漸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接著便忍不住板起臉來:“終究還是年輕,不曉得天高地厚啊!以為入了宮,靠近了天子,便有前程嗎?這紫禁城里,禁衛和宦官千千萬萬,真正飛黃騰達的又有幾人?做錦衣衛,還是在外頭風光體面,老夫若是提攜你,將來等你到老夫這個年紀的時候,便有機會成為千戶,到了那時,便算是祖墳冒了青煙。哎…”

  劉文很不客氣,當然,他這是自詡自己是長輩,覺得這小子太嫩,是該罵一罵。

  張靜一自然是油鹽不進,心里則想…你以為我想么…我特么的難道不想過好日子?就歡喜成日在宮里風吹日曬?

  劉文見罵了也沒效果,不禁搖搖頭,他現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便苦笑,剛想說什么。

  張靜一此時卻道:“倒是小侄有一件事,還請世伯幫個忙。”

  劉文罵了一通,也沒什么效果,心里有些惱怒,卻還是道:“你說罷。”

  “既然東城千戶所負責抄沒陳家,陳家在清平坊有一塊地,能否作價賣給小侄?”

  “你想要清平坊的地?”劉文一臉疑惑。

  那塊倒是好地,不過當初,卻是錦衣衛的遺孤所在,說難聽一點,那地方就是內城的平民窟!

  雖說也是價值不菲,可和內城其他的土地比起來,卻不值什么錢。

  張靜一忙不迭的點頭:“是。小侄可以想辦法籌措了錢來買。”

  “清平坊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嗎?”劉文覺得這個家伙有些傻:“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就那地,你想要?”

  “要!”張靜一很誠懇地道:“還請世伯成全。”

  劉文幾乎可以確定,張靜一這家伙…似乎搞事很有一套,但是實在沒有什么經濟頭腦。

  當然,現在陳煌抄家,留下的這塊地,想要轉到張家名下,倒也不算什么難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張靜一幫著他解決了陳煌這心腹大患,是該給一些好處。

  于是,便不再提及這件事,酒過正酣,劉文帶著幾分醉意,便由鄧健攙扶著準備離開。

  張天倫則殷勤地將劉文送到了門外,劉文嘿嘿一笑,朝張天倫道:“你這兒子,倒是有幾分能耐,從前小看他了。”

  張天倫覺得暈乎乎的,他實在沒想到,魯莽的兒子,不知是不是心計很深,還是歪打正著,居然當真將陳煌解決了,連忙謙虛道:“哪里的話,劉兄太瞧得起他了。”

  “不過…”劉文嘆了口氣道:“可惜,可惜啊,好好一個可造之材,居然入了宮,大漢將軍有什么好的,這輩子可有的熬的,太可惜了。”

  丟下這句話,踉蹌著走了。

  張天倫則一臉無語。

  鄧健這時也露出了遺憾之色:“義父,劉千戶平日里可極少這樣看重一個人,何況劉千戶乃是吳同知的心腹,若是三弟在北鎮撫司,有吳同知和劉千戶,將來的前程只怕不可限量啊。三弟…怎么就鐵了心想做大漢將軍呢,哎…”

  張天倫瞪他一眼:“靜一糊涂歸糊涂,可至少比從前強。”

  鄧健一聽,似乎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于是咧嘴笑了:“是!是!只是義父,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天倫以為鄧健又要說張靜一的事,便道:“只要不埋怨靜一,但說無妨。”

  鄧健便道:“義父,給我娶個媳婦唄,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現在又…”

  張天倫便立即吹胡子瞪著眼:“從長計議吧。”

  鄧健自討了個沒趣,露出失望的樣子。

  不過口里說從長計議,但張天倫的心里卻也惦記起來了。

  經鄧健這么一說,他倒也想到了張靜一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點娶妻的好,而他上頭還有兩個義兄,若是不趕緊將王程和鄧健的婚事解決了,怎么好給靜一娶妻?

  娶媳婦…

  哎…現在京城里的媳婦可不好討啊。

  張天倫背著手,面上不露聲色,心思卻開始活絡起來。

  次日一早,張靜一入宮。

  到了西苑的時候,便發現今日格外的熱鬧,原來皇帝又要聽戲了。

  張靜一等人只能負責外圍的布防,只聽見里頭咿咿呀呀,鑼鼓喧天。

  其實對于戲曲,張靜一是沒什么感觸的。

  上輩子的娛樂太多了,已經多到對于這種喧鬧娛樂麻木的地步。

  他心里還惦記著,不知皇帝今日還游不游太液池。

  卻在此時,突然幾個宦官飛也似的端著銅盆往里跑,張靜一覺得奇怪,身旁的大漢將軍壓低著聲音道:“陛下只怕又痛哭流涕了,你聽那曲兒,又是說岳忠武的。”

  張靜一像好奇寶寶一樣:“陛下看戲還要…”

  “咳咳…慎言。”

  說話的功夫,已有一個小宦官朝著這邊瞪眼看過來。

  方才和張靜一說話的大漢將軍,已嚇得面如土色。

  宮里的規矩森嚴,而宦官和禁衛之間的區別尤其的大,畢竟一個是護衛,一個是雜役,而護衛不得隨意走動,不得隨意開口!

  可對負責雜役的宦官而言,就完全不同了,他們有較大的自由,機會自然也遠比大漢將軍這樣的木樁子要多得多。

  更何況眼下魏忠賢當權,這些宦官,哪一個不是魏忠賢的徒子徒孫,更不會將親軍放在眼里。

  于是這宦官背著手,徐步走過來,上下打量張靜一,隨即冷哼一聲:“仔細規矩。”

  張靜一:“…”

  一旁的大漢將軍們站的筆直,個個大氣不敢出。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匆匆而來:“陛下要游船,來兩個禁衛。”

  要游船了…

  張靜一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而此時,大漢將軍們都站著不動,似乎不情不愿。

  幾乎所有的親軍都是世職,所謂的世職,自然是拜太祖高皇帝所賜,是世襲罔替的,老子死了,兒子接班,因而都長久居住在京城。

  而北方人大多不擅水,后世的時候,尚且還有游泳館,所以游泳只有興趣之分,可在這個時代,卻是完全不同的。

  北方天氣涼,大家都沒有下水的習慣。

  尤其是當下,小冰河期的出現,北方的氣溫,更是下降了許多,有時剛剛入秋,北地便開始下雪。

  隨意下水,屬于作死的行為,畢竟若是下水不小心得了傷寒,依著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就算不死,也得在床上趟個十天半個月。

  這水好像和大明的皇帝有仇一樣,在歷史上,明武宗朱厚照,還有眼下的這位天啟皇帝,都是因為溺水之后,得了傷寒而死。

  由此可見,這下水有多可怕。

  既然不愛下水,湖泊也不多,大家自然不擅舟船了,讓這些人上船,自然就不異于要他們的命一樣了。

  張靜一見眾人都默然,卻是急不可耐地上前道:“我去。”

  那宦官也沒多看張靜一一眼,只是隨意地又點了一個大漢將軍,而后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張靜一開口道:“卑下張靜…”

  “好啦,好啦。”宦官顯得不耐煩,頤指氣使著道:“那個誰誰誰,還有這個張某某,你們隨咱來。”

  大漢將軍不配有名字!

  張靜一這時不得不對劉文有所感激了,這劉千戶是真的好心啊,一直希望將他調出宮里去,可見這大漢將軍在衛里,簡直不是人干的。

  也難怪衛里的人聽說他居然自愿去做大漢將軍,而個個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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