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前,鐘粹宮后院。
站到暗房門前,引路的女官一邊掏鑰匙,一邊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焦順,見他扛著箱子走了這一路,猶自面不更色氣不長出,不由暗嘆這位焦大人比起文臣來,果然更像是一員武將。
隨著咔嚓一聲脆響,女官摘下門上的銅鎖,小心翼翼將門板推開半扇,指著靠近入口的墻角道:“這里有條繩子,大人進去后拉一下電燈就亮了。”
焦順還能不懂這個?
不過他還是微微一笑,頷首道了聲謝,然后將大木箱從肩扛改為了環抱,微微側著身子進到了門內,隨手扯了扯燈繩。
天花板上一陣閃爍,次第亮起了幾盞燈,不過燈光主要都集中在房間的北側,略帶些昏黃的拼湊出了無影燈的形狀,至于效果嘛,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距離焦順搭起那座燈塔,已經過去了一年有余,電燈的造價、耐用性和穩定性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雖然距離在民間推廣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已經初步在宮中普及開來了。
當然了,這所謂的普及,也只是宮中那幾位頂尖人物可以隨意使用。
而吳貴妃顯然是其中之一,甚至還是最奢侈的那個——從內府拉一條電線驅動這些燈泡所消耗的挑費,差不多足夠在墻上鋪一層金磚了。
“焦大人。”
焦順還在適應燈光,引路的宮女又在門外請示道:“您要是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向娘娘復命了。”
宮闈重地,外臣理應時刻處在監視當中,但這女官深知吳貴妃說一不二的脾氣,又知道過兩天太子就要登基稱帝了,自然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較真兒。
焦順巴不得她趕緊離開,好給今天的‘女主角’騰地方,忙答應一聲,表示等自己修好了照相機,就去前院尋她稟報。
那女官聽了,立刻小心翼翼的關好了房門,然后便腳步匆匆的去了。
她走后,焦順這才開始仔細打量暗房里的格局,首先是映入眼簾的是中央偏南,被黑布蒙著的攝像機,旁邊還擺著幾個盒子,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里面應該是底片和拍照需要用到的一些藥粉。
再然后,就是北墻下那形形色色,看上去略有些雜亂的物件了。
春凳?
落地鏡?
男式自行車?
一大盒桃木夾子?
細麻繩、豬鬃刷子?
這個是…
尖頭長頸的不倒翁?
這琳瑯滿目堆了足有二十幾件,大多數是正經的日常用品,但也有那么幾件一瞧就不正經的——兩下里混搭起來,那就徹底沒個正經了。
而且看上去有不少東西都是剛剛搬進來。
吳貴妃這是打算出影集了?!
焦順咂咂嘴,先去檢查了一下照相機,確認可以正常工作之后,他就轉到了西南角,那里正擺著個不大的衣柜,不過翻了翻,里面連一件正經能穿的都沒有。
最后焦順只好在矮子里面挑將軍,選了身反向三點式的兩件套。
從這上面就能看出來吳貴妃沒經驗,既然是想羞辱容妃,而不是想搞什么藝術展覽,除了這些見不得光的,總得準備一兩套穿起來像模像樣的常服,組合在一起才能顯出拉良家下海的過程感嘛。
用一根手指勾著兩件套,重新折回門前,焦順把箱子往中間托行了幾米,然后才摸出鑰匙開了鎖。
比起早上的時候,容妃顯得愈發萎靡不振,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驟然見到燈光,她瞇著眼睛適應了一下,勉力抬頭看了眼焦順,然后便又安靜的躺回了箱子里,似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焦順把那兩件套,胡亂往她身上一拋,開門見山的問:“想不想活?”
現在的照相機可沒有延時拍攝功能,所以焦順要想出鏡的話,就必須再找一個人負責拍照才行。
很顯然,眼下能指望上的也就是容妃了。
容妃聞言眼皮顫了顫,然后就再沒有別的反應了。
這是不想活了,還是不相信自己能救她?
焦順想了想,又問:“想不想報復吳貴妃?”
這次容妃的反應大了不少,她掙扎著扭過頭看向焦順,滿眼的狐疑之色,顯然是在奇怪焦順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吳貴妃和太子不正是他的背后靠山么?
瞧出容妃的心思,焦順伸手將她從箱子里抱了出來,示意她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然后沉聲道:“焦某雖然出身微寒,但現如今怎么說也是堂堂三品,吳貴妃卻將我當成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伶人,由著她的喜好出演這等不堪入目的東西!”
說著,他將容妃輕輕放下,開始幫她揭開身上的繩索。
一邊解一邊繼續道:“一時榮辱倒還不算什么,但這事倘若傳出去,焦某一家老小只怕都要在九泉之下聚齊了!”
容妃得脫自由后,先扯下了嘴里的口封,然后一邊活動四肢一邊微微喘息,任由那虛掩著的兩件套從身上滑落。
焦順的目光不自覺往下滑落,頗有種想幫她穩住呼吸起伏的沖動。
容妃非但沒有躲閃,反而挺起胸膛中氣不足的反問:“你想怎么做?”
“很簡單!”
焦順也不知正主什么時候登場,所以立刻帶著腳步蹣跚的容妃,來到了照相機前,撩開蓋在上面的黑布就開始講解這東西如何操作。
至于照相機的用處,容妃早就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而也正是因為親身體會過,容妃很快意識到了焦順想要做什么,仿佛要撐爆胸膛似的深吸了一口氣,冷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會殺人滅口?”
“就算是殺人滅口,那也是吳貴妃先下手。”
焦順反駁了一句,又撫摸著照相機回頭道:“不說你以前做過什么,就單憑吳貴妃今天安排的戲碼,就足夠你我滿門抄斬了——不搏是十死無生,搏一搏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搏一搏,就算你最后還是死了,總也能在死前出一口惡氣。”
容妃沉默以對。
焦順倒也不逼迫她,又抓緊時間再了一遍,然后讓開位置道:“你來試試看。”
容妃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挺胸走到了照相機前,按著焦順的指點嘗試操作。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焦順和容妃對視了一眼,飛快的交代道:“我給她下了助興的藥,只要能引發出來迷了本性,咱們就…”
話音未落,容妃就直愣愣的撞入他懷中!
與此同時。
吳貴妃獨自一人,跌跌撞撞的到了暗房門外,看到房門緊閉,她下意識就側過頭將耳朵貼了上去,結果倉促間動作太大,竟直接把房門撞開了一條巴掌寬的門縫。
那碰的一聲動靜,讓幾乎被燒壞了腦子的吳貴妃清醒了幾分,忙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不過預料中的喝問并未出現,反倒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順著門縫直往外灌。
聽到那些引人深思的動靜,吳貴妃本就紅漲的臉龐愈發滾燙,用力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將左眼湊到了門縫上,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景。
結果急躁間,肩膀不受控制的再次撞到了門板,嘎吱一聲,那門縫足足撐開了兩拳半寬。
這么大的動靜,里面人的不可能聽不到看不見!
吳貴妃本能的往后縮了縮,下意識就想轉身逃開,偏在這時忽聽里面焦順道:“是娘娘嗎?您交給臣的差事,臣實在是有心無力!”
吳貴妃的耳朵不自覺顫了顫,就憑那門縫里漏出來的動靜,還好意思說是有心無力?
不過接下來焦順的話,頓時就解開了她的疑惑:“臣、臣這也騰不出手來照相啊!”
對啊!
他要是跑去操作照相機,那不就成獨角戲了?
失策、真是失策!
吳貴妃拍拍滾燙的額頭,對自己的低級失誤懊惱不已,又不甘心就這么算了。
可這又該怎么補救呢?
喊別人來幫忙,肯定是不成的,但總不能自己進去親自進去,幫他們…
這個念頭一起,就牢牢占據了吳貴妃的心坎,她再次吞了口唾沫,只覺得身上一半是火一半是水,幾乎就要將人蒸熟煮沸。
不片刻功夫,連腦袋里似乎都開了鍋,一時無法再進行思考。
渾渾噩噩間,她遵從本能側過了嬌小玲瓏的身子,毫不遲疑的循著門縫鉆了進去,開始是朝著照相機去的,結果走著走著,先是目光偏移,然后是腳下偏移。
再后來…
照相機燈光不住亮起,隨著砰砰砰的響動,房間里也漸漸充滿了化學品的刺鼻氣味,一切都那么順暢自然,但吳貴妃神魂顛倒的,卻總覺得好像不是自己在操作。
可不是自己,又會是誰在操作?
自己又在做什么?
再往后…
吳貴妃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連同腦子,仿佛都被誰給攪成了漿糊,三魂七魄更是飄上了九霄云外,再也無暇去想這些疑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