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下午,寧國府。
“說是去幫著看護老太太,可太太畢竟還要照顧芎哥兒,等到了那邊兒你記得照顧好太太,有什么都先頂在前面,別讓她太過操勞…”
二門夾道內,賈蓉牢牢環著許氏的腰肢,一路行來一路諄諄叮嚀,任誰看了都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的典范,全不見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嘴臉。
但事實上,他擺出這般親密舉止,不過是怕許氏臨陣脫逃罷了。
前文提到過,父子兩個早就已經定計,要把許氏推給焦順,好借機再上一道保險,免得尤氏和芎哥兒在寧國府一家獨大。
誰知他們這一片拳拳之心,竟是被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方得以成行。
不過這幾日,焦順的行情也是蹭蹭往上漲,故此他父子兩個倒未曾生出怨言,反倒更加熱切期盼事后的好處。
來到了角門左近,眼見馬車早已經排列好了隊伍等著出發,賈蓉心下愈發急切,發力裹挾著許氏快步往前,離著老遠便一疊聲的致歉,又把罪責全都往許氏頭上推:“都怪許氏梳妝太慢,倒叫老爺太太在這里久等了。”
賈珍聞言捋著胡須轉過頭來,兩只眼睛賊忒忒的落在許氏身上,見她因被賈蓉牢牢裹住蠻腰,愈發顯出上下妖嬈的體態,每一步都蕩漾著恰到好處的豐肥,偏那欲泣還訴的神情又是我見猶憐,全然不見半點放蕩媚態。
這許氏雖是他比照著秦可卿挑的,但素日里也只有五六分相似,可今兒瞧著,卻活脫就是秦可卿被他軟硬兼施,即將失守時的模樣。
賈珍一時心潮澎湃,幾乎就想來個中途截胡,再續翁媳前緣——不過毫無波瀾的下半身,最終還是讓他打消了這份妄念。
這時早就上了車的尤氏,也挑開窗簾掃了眼許氏,不咸不淡的招呼道:“來都來了,還矯情個什么勁兒?趕緊上車吧。”
“這就來、這就來!”
賈蓉見許氏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搶著替她應了,又扯著她到了車后,連推帶搡的弄上了車。
許氏見車內只有婆婆一個人在,忙拘謹的彎腰見禮:“太太。”
“坐過來吧。”
尤氏懶洋洋的招呼一聲,等到許氏期期艾艾坐到近前,她緩緩伸出手來,用指頭勾住了許氏的衣領,伸長脖子打量了一眼,又嫌棄道:“你怎么穿的這么艷?”
“是、是相公的意思。”
許氏只覺得耳根發熱,若方才尤氏的動作稍快,她說不定就下意識躲開了,偏尤氏的動作越是慢條斯理,她就越是生不出抵抗的勇氣。
“嘁”
尤氏不屑的嗤鼻一聲,哂道:“他不過就在外面弄了些粉頭娼婦罷了,懂個什么?就敢胡亂拿來生搬硬套!”
說著,又教訓道:“你原就不是那等風騷成性的女人,弄這套東西豈不顯得內外矛盾表里不一?等到了那邊兒,我讓你姨母找身素凈的換上——既是良家婦人,就該有個良家婦人的樣兒!”
聽了自家婆婆這番經驗之談,許氏下意識想回一句‘兒媳受教了’,可話到了嘴邊又怎么想怎么別扭,最后紅頭脹臉的又把這句給憋了回去。
而挑完了毛病之后,尤氏卻也懶得與她多說什么。
其實尤氏打從心底就不愿意促成此事的,畢竟一旦許氏有了兒子,必然會分薄焦順對芎哥兒的關心。
可她如今雖在寧國府里愈發強勢,卻也不好明著與賈珍、賈蓉父子撕破臉,所以衡量再三,最后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
不過早在數日前,她就拿著許氏的生辰八字找人做法,‘保佑’許氏生的必是女兒了。
一路無話。
眼見到了尤家,早有下人飛奔入內稟報,不多時尤二姐、尤三姐便一起迎了出來,內中卻不見尤老娘的蹤影——這倒不是尤老娘最近托大了,而是因為尤氏這次帶著許氏回來小住,打的就是尤老娘染病,要過來進孝的名義。
看到尤三姐,尤氏不自覺就皺起了眉頭,都大半年了,這死丫頭也絲毫不見消停,如今堪稱是尤家鬼見愁,也就是偶爾被焦順打上一頓,才能安生兩日。
尤氏雖不怕這小蹄子,卻也著實不愿與她糾纏,故此只當是沒瞧見一般,邊往里走,邊與尤二姐說些家長里短。
許氏自打下車就覺得心如鹿撞,低著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尤氏身后,直到進了后院堂屋里,這才下意識抬頭掃了眼四下,結果正與尤三姐玩味的目光撞在一處。
她被唬了一跳,忙再次垂下螓首。
尤三姐見狀噗嗤一笑,掩嘴道:“蓉哥兒媳婦今兒怎么怯生生的?是忘了你二姨,還是不認得你三姨我了?”
其實許氏比她還大了一歲,但受這般調侃,卻是手無足措,一時不知該如何以對。
“好了。”
尤二姐沒好氣的一揮手,趕蒼蠅似的呵斥:“這沒你的事兒了,快去別處淘氣吧!”
尤三姐沖她做了個鬼臉,轉身便出了客廳。
尤二姐回頭對尤氏訴苦道:“你是不知道,這小蹄子成日里惹是生非,就前幾天,她偷偷給老爺的馬下了瀉藥,險些誤了老爺進宮面圣的大事!”
這說的自然是焦順。
“那他能饒得了三丫頭?”
“自然又打了一頓,直打的兩邊都腫了,好幾天才消下去。”尤二姐說著,忽然把嘴湊到尤氏耳邊道:“我瞧她竟倒是有些上癮了,三不五時不挨幾下就皮癢癢!起初還護著不讓扒,如今恨不能自己就先脫了。”
“還真有這樣的?”
尤氏也來了興致,當下結合有關于受虐狂的傳聞,與尤二姐深入淺出的探討了一番。
她二人絲毫不避諱,許氏在一旁卻聽的心驚膽戰,生怕焦叔叔把那一套也用在自己身上。
就這般閑扯了足有小半個時辰,兩姐妹才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話頭。
尤氏起身道:“差點忘了,咱們做戲做全套,我也該領蓉哥兒媳婦去瞧瞧老太太。”
尤二姐連忙稱是,于是又帶著婆媳兩個轉奔尤老娘那屋,直待到天光漸暗這才告辭出來。
尤氏摸出塊懷表來,用大拇指頂開蓋子掃了眼,道:“那冤家也差不多快到了,走吧,咱們去東跨院里候著。”
說著,便輕車熟路往東南角行去。
后面許氏抬頭看了看她,又看看一旁的尤二姐,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還是低著頭跟了上去。
尤二姐瞧出了什么,忙也追上去扯住尤氏,沖后面使了個眼色。
尤氏回頭看看兒媳,這才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拍腦袋道:“對了,還要給你找套衣服換上來著。”
當下把事情跟尤二姐一說,尤二姐便回家翻出兩套素凈的,許氏羞答答選了件月白緞綴梅蘭竹菊的,進到里間脫下衣服進行更換。
不想剛換上,就見尤氏也走了進來,二話不說開始寬衣解帶,然后又在許氏疑惑的目光中,將她剛脫下的那身換了上去。
產子之后,尤氏無疑要更豐腴一些,好在那小衣頗有彈性,倒也勉強收束的住。
等重新穿好衣服,眼見許氏仍是滿眼迷惑,尤氏隨口解釋道:“我與他知根知底兒,自然要撿著新鮮的來——今兒正好趕上了,我也試試你這件。”
許氏這才恍然。
等婆媳兩個從里面出來,尤二姐早已經備好了一桌酒菜,笑盈盈的道:“姐姐看還缺什么,若齊了,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你忙的你的去。”
尤氏擺擺手,等尤二姐離開之后,又吩咐許氏道:“待會他來了,你只管聽我招呼就是。”
許氏乖巧應了,二人又等了許久,才聽后門傳來開鎖的動靜。
尤氏臉上顯出喜色,忙扯著許氏迎了出去,黑暗中,便見焦某人牽著馬車從外面進來,輕車熟路的給馬卸去韁繩籠頭,關進了西北角的馬廄之中。
“你這冤家,是馬要緊,還是我們要緊?”
尤氏叉著腰嗔怪,卻被焦順一把扯進了懷里攔腰抱起,嘿笑道:“這我還能不知道,自然是你緊。”
說著,自顧自走進了堂屋。
尤氏假意掙扎了兩下,便兩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滿眼的柔情蜜意,直到焦順片刻不停,又抱著她進了里間,她這才重又掙扎起來,提醒道:“外面備了酒菜,總要填飽了肚子…哎呦”
焦順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將她往床上一拋,嘿笑道:“這天實在悶熱的緊,需得松快松快才有食欲。”
許氏剛猶猶豫豫的跟進來,聽了這話嚇的立刻站住了腳。
焦順卻好似這時才注意到了她一樣,便脫衣服便吩咐道:“蓉哥兒媳婦,快過來幫你婆婆把蚊帳搭好。”
許氏吃了一驚,遲疑著往前蠕動了半步,便再也邁不動腿了——她幻想今日的境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卻萬沒想到會是這般開門見山、毫無鋪墊。
尤氏白了焦順一眼,翻身坐起招手道:“過來,有我在呢,你個怕什么?”
兩人再三招呼,許氏終于還是一步步的挪了過去,剛抬手要去擺弄那蚊帳,卻早被焦順一把攬住,直撞進那紅羅帳內…
大半個時辰后,云散雨歇。
焦順只著一條短褲,赤著上身從床上翻身坐起,趿著鞋邊往外走。
尤氏也忙跟著起身,邊拿艷極了的小衣遮掩,邊追問道:“你做什么去?”
“當然是吃飯了。”
焦順頭也不回的道:“你們收拾收拾,也來陪我吃幾杯。”
尤氏聽了,一邊將衣服往身上套,一邊轉頭準備招自家呼兒媳,卻見許氏閉著眼睛呼吸均勻,顯是已經睡過去了。
她便沒再驚動許氏,簡單穿好衣服到了外面,連聲埋怨道:“你今兒也忒粗魯,虧我一路上還在她面前夸你來著。”
焦順放下手里的醬鴨腿,斜了她一眼道:“說的好聽,我要真在你面前小意殷勤的對待她,只怕這會兒你早打翻醋壇子,大罵我喜新厭舊了。”
其實除了這個理由之外,也是因為焦順如今閱歷漸深,對于許氏這樣個性不夠鮮明、沒有特殊背景,又是主動靠上來的女人,也早懶得多費心思了。
尤氏聽了果然轉嗔為喜,上前主動替焦順斟了杯酒,然后道:“對了,有件事兒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什么事兒?”
“迎春那丫頭被關起來了,聽說日后打算送去妙玉的牟尼院里。”尤氏說到這里,又忍不住攥拳在焦順肩頭一搗:“說什么讓她在廟里靜養,最后還不是要便宜了你!”
“果真?!”
焦順聞言驚喜不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尤氏見她如此,卻又不高興了,嗔道:“還說你不喜新厭舊?怪不得方才將我撇在一邊,只顧著與蓉哥兒媳婦親近!”
焦順兩眼一翻,無語叫屈道:“方才讓我多體貼她的是你,如今捻酸吃醋的也是你——早知道,你別把她帶過來不就結了?”
“哼你說的倒輕巧。”
尤氏也只是借機抱怨兩句,然后便殷勤的給焦順夾菜、斟酒。
兩人還湊趣吃了幾杯交杯酒,直到吃的八分飽三分醉,這才又折回了里間。
尤氏挑開簾子往床上一瞧,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回頭媚眼如絲的橫了焦順一眼:“到底是沒經過見過,方才只怕把她的魂兒都給搗碎了。”
焦順也把頭鉆近來,卻見許氏不知何時將整個上半身卷到了被子里,又顧頭不顧腚的探出兩條蔥白長腿。
他不由得意一笑,正待把許氏往里推一推,好給二人騰出些空間來,不想房間里突然暗了下來,卻是大多數蠟燭同時熄滅,只余下遠處一兩盞,照的紅羅帳里影影綽綽難以辨物。
“怎么回事?”
焦順詫異的回頭查看,卻不想眼前白影閃過,緊接著脖子上一緊,卻是那許氏抬起腿來,用月牙似的腳踝勾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往床上一扯。
猝不及防之下,焦某人竟就來了個馬失前蹄,還不等重新翻身坐起,那許氏便又蛇一般裹纏上來…
這婦人竟還食髓知味、越戰越勇了?
焦順哪受得了如此挑釁?
也懶得管蠟燭的事兒了,當即抖擻精神重又上陣。
與此同時。
漆黑冰涼的床底下,有人正被毯子裹的毛蟲仿佛,嘴里還被塞了一條手帕、四個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