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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這兩天有點卡啊

  “老爺留步、當不得、當不得!”

  賴大恭敬又拘謹的從榮禧堂里倒退出來,然而只一轉身的功夫,他的臉色就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來找賈政,自是指望這位榮國府里的實際掌舵人,能出面調解當初的恩怨,繼而促成賴尚榮求官的事情。

  誰成想剛提起焦順,賈政的臉色就不對了,再往深里一掰扯,賈政不陰不陽的嘲諷就成了串。

  賴大見狀哪還敢開口請托?

  可先前老爺不是一直對焦大爺贊不絕口的么?

  難道是因為焦大爺的官位一下子越過了他?

  可就算如此,以政老爺素日里的城府,也不該表現的這般明顯才對。

  賴大疑惑之余,也深感自己近來對府里掌控力大有下降,若放在以前,他絕不會如此后知后覺。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近年來的心思,大多都放在了經營自己那小家上。

  倘若認真起來,憑賴家在榮寧二府盤根錯節的關系網,想要查出這背后的緣故,只怕比王熙鳳這當家主母還要方便容易。

  于是他回到內儀門小花廳之后,便悄默聲發動了賴家的關系網。

  剛鋪排的差不多了,母親和妻子也陸續歸來。

  妻子那邊兒倒還算順利,但母親賴嬤嬤卻也吃了個軟釘子。

  倒不是說賈母不肯幫忙,事實上賴嬤嬤壓根就沒能把話說全,連著兩次剛起了個頭,就被鴛鴦岔開了話題——要說一次是偶然,兩次都是如此,就由不得賴嬤嬤不多想了。

  她知道鴛鴦是老太太肚里的蛔蟲,如今屢屢跳出來打岔,多半是篤定了老太太不愿意插手這事兒。

  想通這一節,賴嬤嬤也就沒敢再提這事兒。

  畢竟她又怎么可能猜的到,鴛鴦暗地里竟是焦順的人?

  “母親做的對。”

  賴大哪里知道這背后的真正緣由,一下子就想到了賈政的態度,當下沉吟道:“這背后說不準藏著了不得的陰私,且容兒子先探查探查——太太和二奶奶那邊兒也暫時先不要去打攪,一切都等我弄清楚了再說。”

  若在以前,他倒巴不得賈政和焦順不睦,因為這樣一來,就不用提心吊膽防著焦順‘挑撥離間’了。

  可眼下賴家就指著榮國府的主子們幫著從中轉圜呢,偏這時候賈焦兩人起了齟齬…

  賴嬤嬤微微頷首。

  但賴大家的卻有些急了:“這兩處都沒使上力,單只靠晴雯一個開臉丫頭能成什么事?倘若焦大爺那邊兒直接拒絕,咱們再想使力只怕也晚了!”

  賴大一琢磨也是這么個理兒,原本計劃的是內外一齊發力,有榮國府這邊兒情面在,焦順就不好一口回絕,然后賴家就可以通過晴雯這條線開出價碼來。

  如今瘸了一條腿,卻怕會弄巧成拙。

  但如今府里幾位主子的態度又實在古怪,若不先探查清楚,又怎敢再去趟這潭渾水?

  賴大凝眉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道:“對了,我聽說大太太的侄女兒在焦家很是受寵?”

  “這倒是真的。”

  賴大家的微微頷首:“我聽小丫頭們說起過幾回,一個個都艷羨的不行,說什么做妾能做到這份上,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那你不妨先去托請大太太出面。”

  賴大斷然道:“東跨院和這邊兒不是一回事兒,想必也不會有太多的牽扯——也無需那邢姨娘做些什么,只消拖延兩日就好。”

  頓了頓,他又目露冷光道:“若是個把柄,這事兒倒簡單了!”

  賴嬤嬤和兒媳對視了一眼,也都目露期盼之色。

  賴大卻忽又正色叮囑:“但不管怎么樣,這錢該花還是得花——尚榮日后畢竟是要在人家手底下做官的,若只靠威逼如何能長久的了?”

  兩個婦人都有些肉痛,可還是齊齊點頭應了。

  不得不說,賴家能夠榮寧二府一家獨大,也不是沒有根由的,自老嬤嬤以下,都是眉眼通透能貪能舍的主兒,最不成器的,反而是從小當公子哥養著,被全家寄予眾望的賴尚榮。

  總之。

  三人計議了一番之后,賴大家的便又備了一份厚禮,準備去東跨院里請托。

  誰知一打聽,才知道大太太去了東府。

  賴大家的只得布置了眼線,想等邢氏一回家就立刻登門造訪。

  結果這一等,就足等到了入夜之后。

  聽說邢氏終于出了寧國府,乘著車架緩緩回返,賴大家的都等不及她回來,便急不可待的去了東跨院里。

  在東跨院后宅熱鍋螞蟻似的轉了十二圈半,才見邢氏腳步虛浮紅光滿面的從外面回來,賴大家的忙迎上前去,主動替下了邢氏身邊的小丫鬟。

  “你怎么在這兒?”

  邢氏采棉花似的腳步一頓,有些不自在的發問。

  “這不是有陣子沒給您請安了么。”

  賴大家的笑容可掬的道:“聽說太太是去東府里跟珍大奶奶吃酒了?這是有什么喜事兒不成,也跟我們說說唄?”

  “呃…”

  邢氏欲蓋彌彰的抬手遮住口鼻,支吾道:“確實吃了兩盅,可平白無故哪來的什么喜事,不過是陪珍哥兒媳婦解悶罷了。”

  其實她嘴里壓根就沒有一丁點的酒味兒。

  但這話也不算是在撒謊,畢竟她只說吃了兩盅,又沒說吃的是酒。

  兩人說話間進了客廳。

  彼此分賓主落座之后,邢氏因身心俱疲,實在不耐煩應付賴大家的,便謊稱酒意上頭,揉著太陽穴道:“我今兒實在是乏了,你有什么事情直說就是,若不然我可就不留你了。”

  賴大家的聞言,只得開門見山道:“那我也不跟太太客套了,這回實是有個不情之請——聽聞岫煙姑娘在焦家頗為受寵,不知可有此事?”

  那是自然!

  方才在寧國府里,焦順隨手丈量姑侄兩個的異同時,可是沒少夸贊邢岫煙,鬧的邢氏都有些泛酸了。

  “這事兒倒不假。”

  邢氏納悶道:“可這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不瞞太太,我們小子今年原定要參加吏部大挑,誰成想…”

  賴大家的將兒子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重點強調自家是受了焦順的牽連,最后又往回找補道:“我們也不敢埋怨焦大爺,只想著東邊不亮西邊亮,這大挑指望不上,可那工學里不正缺人手么?”

  “你是想…”

  邢氏聞言不由皺眉道:“可我聽說當初…”

  “當初都是我那小兒子自作主張!”

  賴大家的忙道:“這回求表小姐出面,也正是為了化解這樁舊怨。”

  “這…”

  邢氏眼珠一轉,心道這找上門的肥羊可不能錯過,當下拿腔拿調的道:“我倒是想幫你來著,可當初因家里拮據,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給人做妾,如今若不先解去這一樁舊怨,我又怎么張得開嘴?”

  賴大家的一聽這話,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當初就是因為沒錢導致姑侄生了嫌隙,如今想要化解,自然也要從錢上著手!

  若是別的事兒,賴家多半要哭窮藏富。

  可賴尚榮求官一事,寄托了賴家三四代人的心愿,更是賴家鯉躍龍門最重要的一步,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也便顧不得再藏拙了。

  當下忙道:“既都是舊怨,咱們不妨合起來化解——有什么需要張羅的,太太只管吩咐就是!”

  “這…”

  邢氏心中暗喜,面上卻裝作為難道:“她如今在焦家錦衣玉食的,等閑物件怕都未必能瞧得上。”

  這明擺著是獅子大開口。

  但事到如今,賴大家的卻也只能咬牙應下,于是當天晚上便送了近千兩的厚禮來,直把個邢氏歡喜的什么似的,心道不枉自己多吃了那兩盅,竟就賴他白賺了這一注。

  她可沒想過要替賴家出頭,更不準備和邢岫煙和好,反正她自己就能直接與焦順‘溝連’,到時候隨便對個口供就好,還能順便再吃兩盅。

  與此同時。

  焦順滿臉倦意的回到家中,一邊讓玉釧紅玉伺候著洗漱,一邊聽邢岫煙稟明了賴家的事情。

  他打著哈欠道:“我早先懶得理會賴家,不想他們倒主動送上門來了——那禮物先不用急著退,若是他家再請托上門,你也別把話說死了,先吊著就是。”

  “這…”

  邢岫煙遲疑道:“倘若被人知道…”

  “放心。”

  焦順擺手道:“爺心里有數,指定不會落下把柄。”

  說著,接過么毛巾抹了把臉,勉力振奮了精神問:“除了這事兒之外呢?”

  “再有…就是二太太那邊兒的彩霞傍晚時來了一趟,說是二太太讓問一問,看車廠的進度如何。”

  彩霞?

  車廠的事兒是前天才商量過的,這么快哪里就能有進展,不用問,多半是彩霞隨便找的由頭。

  看來和趙姨娘的苦肉計,也要盡快提上日程了。

  這一天天的凈在女人堆兒里廝混了。

  正經心思反倒沒用上多少,有時候想想,還真覺得有點對不起皇帝的倚重。

  宮內。

  隆源帝揉著眉心,逐個打量著托盤里的銅牌,連換了幾批也沒能拿定主意,于是煩躁的揮退了小太監,干脆起身吩咐道:“把朕的車子推到殿門口來,今兒騎到哪兒算哪兒。”

  戴權倒沒覺得有什么不過,畢竟類似的事兒古已有之。

  曾經有位皇帝就喜歡趕著羊車在宮里選妃,羊車停在那個妃子門外,就招誰登車當眾寵幸。

  隆源帝好歹還是推著車子進去寵幸,與之相比,已經算是足夠顧及皇家的體面了。

  只是…

  “萬歲爺,這天黑路滑的,若是…要不要找幾個年輕的小太監,在前面打著燈籠…”

  “這宮里哪一處沒有燈?”

  隆源帝不耐煩的呵斥道:“讓你去你就去,那那么多廢話!”

  說著,又不自覺的去揉眉心。

  戴權不敢多說什么,只好下去鋪派。

  等回來,見隆源帝仍在揉眉心,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陛下若是龍體欠安,何不傳召太醫…”

  “不必了,朕只是有些乏了。”

  隆源帝擺擺手,自從靠吃偏方重振雄風,他對太醫院就存了偏見,總覺得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反倒不如外面的名醫好用。

  何況他這輕微頭痛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勞累過度都會如此,請太醫診治了幾次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會讓他注意節制,不要太過勞累。

  可現今的局勢,又怎容得他偷閑?

  也唯有晚上逍遙快活時,才能消解一二。

  隆源帝狠掐了眉心一把,大步流星的步出殿門,見個小太監正戰戰兢兢的把車子往殿門口推,干脆上前劈手奪過,一片腿兒上了車,也不管后面太監們跟不跟的上,徑自騎著車子出了宮門。

  彼時宮中早已經點起千萬盞燈火。

  隆源帝沿著宮墻越騎越快,初時還只在嬪妃的宮殿左近游逛,后來起了興致,索性撒開了胡亂往前。

  原本迎著夜風只覺得暢快非常,可漸漸不知怎么竟又生出一股躁意來,眉心更是涌出陣陣的眩暈感。

  他昏昏沉沉拐進一處暗巷,勉強剎停了車,跌跌撞撞的下來,還不等站穩就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于是任由車子歪倒,扶著墻吐了個昏天黑地。

  好一會兒隆源帝才眼冒金星的站直了身子,嫌棄的往后退了兩步,雙手緊緊抱著腦袋,意圖緩解余韻未絕的眩暈感。

  又過了片刻,那突然襲來的眩暈才漸漸消退,隨即太監們大呼小叫的聲音才傳入耳中。

  隆源帝下意識想要回應,但馬上又忍了下來,緊鎖眉頭打量著不遠處那灘穢物,沉吟半晌,一咬牙用龍袍內襯擦去嘴角的痕跡,然后扶起車子騎了出去。

  眼下正是與文臣爭斗的關鍵時刻,他可不想自己龍體欠安的消息傳到外面,影響了新政的大局。

  還是先捱過今晚,等明兒再召太醫問診不遲——實在不成,大不了這陣子先降低一下理政的強度。

  抱著這樣的心思,隆源帝很快和外面的戴權等人匯合,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然后又沒事人似的尋了個嬪妃解乏取樂。

  也正因如此,他自始至終都沒能發現,那攤穢物當中其實還夾雜了縷縷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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