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慶祝本月全勤達成 聽尤三姐道出真正用意,尤氏反倒釋然了——這才符合她這三妹妹一貫的風格。
她微微側身避開尤三姐的大禮,搖頭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可我也是從你焦大哥那里聽來的,當時就只聽了個稀罕兒,又怎會細問柳公子的行蹤?”
尤三姐聽了這話,立刻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座鐘,
然后霍然起身道:“媽媽先陪姐姐說話,我去去就來!”
說著,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客廳。
她這變臉的速度,當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做什么去?回來、你給我回來!”
尤氏還沒表示什么,尤老娘卻登時惱了,追著喊了幾聲想要攔下女兒。
可尤三姐哪里肯聽?
腳下生風一般,
轉眼就消失在了院門外。
尤老娘在后面氣的直跺腳,
等回到客廳還得替她跟尤氏解釋:“大姐兒,你妹妹從小就這樣沒輕沒重的,你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尤二姐也在一旁幫腔:“妹妹自與柳相公有約,三魂七魄就都不在身上了,除了與柳相公有關的事情一概不理——瞧著目中無人似的,其實倒沒有冒犯的心思。”
“我看她就是瘋魔了!”
尤老娘恨的咬牙切齒,剛才看到女兒跪倒在尤氏面前,她還以為這次準定能有所收獲呢,誰知尤三姐說變臉就變臉,前腳還在負荊請罪呢,后腳就又加倍把人給得罪了!
“無妨。”
尤氏淡淡一笑:“過會兒她就該回來了。”
剛剛尤三姐是看完座鐘才走的,按照她的推測,多半是到街上堵焦順去了。
而焦順早和自己有約,所以兜兜轉轉總還是要回來的。
果然不出尤氏所料。
尤三姐確實是去街口堵焦順的馬車了。
平常焦順都是從后街回家,
她在寧榮街東口候著原是要撲個空的,偏巧焦順今兒與尤氏有約,這次是直接沖著寧國府前門來的,這才讓她錯有錯招的給攔下了。。
妙齡女子當街攔車——還是輛豪車,
自然惹得路人指指點點的議論圍觀,
尤三姐卻是毫不怯場,
直接繞到車窗前微微一禮道:“焦大哥,我聽說柳郎已經搬出了王府,不知…”
“噓!”
焦順忙示意她噤聲,然后也不等人放梯子,就利落的跳下了馬車,繞到尤三姐身前悄聲道:“三姑娘慎言,忠順王直到如今也還沒放棄追捕柳兄弟,你這大張旗鼓的,只怕…”
尤三姐這才記起自己的如意郎君還是個通緝犯,當下又羞慚的重重一禮道:“多虧焦大哥提醒,不然小妹就要給柳郎添麻煩了——不過還望焦大哥能告知柳郎如今的下處,小妹也好前往服侍照料。”
還服侍照料,這倒貼勁兒!
焦順聽的一陣心酸,他雖然也有不少女人,可一多半都是威逼利誘來的,就有少數主動往上貼的,也是貪圖榮華富貴,哪像這柳湘蓮,隨隨便便當個票友就有好幾個美女魂牽夢縈。
不過他表面上自然裝的是一本正經,攤手道:“他因怕被忠順王府找上門,特意叮囑寶兄弟幫著保密,故此我也不知他現在究竟棲身何處。”
別說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想說!
尤三姐聞言不由大為失望,她能當街來堵焦順,自然也能闖進大觀園逼問賈寶玉——可問題是柳郎既有交代,那賈公子如何肯說?
反正換成是她自己,就算是被十八般酷刑折磨,也絕不會辜負柳郎的信任。
這推己及人的,尤三姐自然也只好作罷。
可她轉念又想起了柳湘蓮的窘境,忙道:“那能不能煩請寶二爺給他捎些錢去?我聽說他如今住在陋巷里,連吃喝都要發愁——他這樣金貴的人兒,如何受得了這些?”
說著,從口袋里取出個繡著鴛鴦戲水的荷包,遞到了焦順面前。
這是她私藏的所有體己,連銅板都塞進去了。
焦順卻把那荷包推了回去,搖頭道:“姑娘多慮了,他棲身市井陋巷,一是為了陪伴朋友,二來也是為了躲避忠順王府,倒并非囊中羞澀所致。”
頓了頓,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多嘴了一句:“姑娘為何不想想,先前在王府出入不便也還罷了,如今他既搬了出來,為何從不曾主動聯絡過姑娘?”
尤三姐聞言就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憤憤的把荷包揣回袖子里,眉目含煞的道:“柳郎自然有柳郎的難處,焦大人既是他的朋友,不幫著紓難解困也還罷了,卻怎么還要挑唆我與柳郎?!”
說著,又狠狠瞪了焦順一眼,順著長街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焦順本就不是出自好心,自然也不會覺得受了誤會,只在后面追問了一句:“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回家!”
尤三姐頭也不回的答道:“我本就是為柳郎而來,如今既有了解答,自然懶得再去那腌臜所在!”
目送她的背影遠去,焦順不由暗暗搖頭。
當初看電視劇時,因他看的不甚仔細,沒有留意到尤家姐妹和賈珍父子的茍且,只一味迷戀于尤氏姐妹的美色,震撼于尤三姐遭到退婚后不惜橫劍自刎的剛烈。
所以穿越到此方世界之后,還曾一度以尤三姐當做后宮的重要目標。
可后來漸漸發現,這個小姑娘怎么說呢…
有點像是后世里那種不服管教潑辣奔放的飯圈女孩,還是小小年紀就想和社會人士偷嘗禁果的那種。
后來她突然發現自己有機會嫁給偶像,立刻又著了魔似的守身如玉起來,每日里等著盼著super愛豆肉身布施。
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什么父母姐妹都成了陌路,更不容許任何人說自家偶像半句惡言——至于想要戳破這個泡沫夢幻的,更是被其當成了奪夫大敵。
閑話少提。
卻說焦順重新上車直入寧國府,又借賈蓉當梯子悄悄進到了后院。
彼時閑雜人等都已經被遣散了,除了尤氏和銀蝶主仆兩個,就只有尤老娘和尤二姐這一對兒知情者在。
因見焦順是獨自進來的,尤氏不由納悶道:“三丫頭呢?難道是沒瞧見你?”
焦順有意無意的站到了尤二姐身旁,笑道:“見到了,在街上攔著我問了幾句,說是怕你們這里污了她的清白,所以直接回家了。”
尤老娘聽了愈發尷尬,暗罵這三丫頭當真是討債鬼托生的——人家連私生子都生了,她在焦順面前說寧國府的壞話,豈不就等同于當面辱罵尤氏一般?
待要解釋一二,卻又聽焦順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三姑娘鉆了牛角尖,偏那柳兄弟也是個有主意的,如今一直不見他聯絡三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也未可知。”
這話卻是跟尤二姐和尤老娘說的。
尤老娘忙道:“該、活該!誰讓她見人家長得俊俏,就五迷三道的往上倒貼!”
尤二姐卻到底還是心疼妹妹,忍不住追問:“可這事兒不是已經定下了么?”
焦順笑著反問:“什么事兒定下了?”
見他順勢轉頭望過來,尤二姐不自然的抬手掩住耳朵,怯聲道:“就是、就是妹妹跟著柳公子一起南下出海的事兒。”
“這事兒是誰定下的?”
焦順攤手道:“有誰聽柳兄弟親口應下,還是說有什么文字為證?”
“這…”
仔細想想,這事兒好想一直都是尤三姐在自說自話,不過柳湘蓮得到消息之后也并沒有明言反對,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是兩人已經約定好要一起出海了。
可沒有明著反對,就一定是默認了嗎?
尤二姐想到這里不由惶恐起來,她是最知道尤三姐秉性的,倘若到時候柳湘蓮當面拒絕,只怕尤三姐一時接受不了,會做出偏激之舉。
她下意識的跨前一步攥住了焦順的胳膊,激動道:“還請大爺千萬看顧好小妹,千萬別讓她尋了短見!”
連著兩個千萬,足見情切。
說完之后,她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忙紅著臉放開焦順,又低頭囁嚅道:“求焦大哥看在我姐姐面上…”
“放心吧。”
焦順和煦笑道:“我既然主動提起此事,自然不會置身事外——只是你們近幾日最好也給她打個鋪墊,免得她到時候猝不及防。”
“她也要聽的進去才行!”
尤老娘在一旁連連叫屈:“我們但凡說那柳湘…柳公子半句不好,她就能當場翻臉六親不認!”
這越發像是飯圈女孩了。
焦順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說什么了,從袖筒里摸出個小盒子來,遞給尤氏道:“這兩日剛得了個稀罕物件,你拿去給孩子鑲在項圈上吧。”
尤氏接過來打開盒子一看,卻見里面是個鵪鶉蛋大小的狗頭金,坑坑洼洼的也沒怎么打磨過,又從中被剖成了兩半,看上去完全沒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尤氏接在手里詫異道:“這東西是有什么說法嗎?”
焦順提示道:“你仔細瞧那剖開處。”
尤氏放在眼皮底下仔細一端詳,不由奇道:“這上面好像有個‘古’字。”
“是吉,吉利的吉。”
焦順沒好氣的更正:“要是個古,我能拿八百兩銀子買回來?”
尤氏經他二次提醒,這才發現上面的‘十’和下面的‘口’中間,還有淺淺的一道橫線,因為緊貼著‘口’的上半部分,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
她忙小心放回了盒子里,喜滋滋的問焦順:“這得算是天降祥瑞了吧?怎么就落到你手里了?”
“開春兒我安排了幾個探礦隊,不想真就有所斬獲——這東西就是探礦時發現的,原本應該當祥瑞進獻的,不過陛下五月里剛下旨斥責地方上亂獻祥瑞,部里生怕撞到風口上,就干脆把這東西放到了內坊發賣,我也是好容易才搶了來。”
“呦”
尤氏聽說果真是件祥瑞,愈發歡喜的眉目含春,卻故意問道:“既是這么好的東西,怎么不給你們家里那位留著,偏跑來我這里獻寶?”
還真讓她說準了。
焦順拿下這塊狗頭金的時候,確實是想給邢岫煙肚里的孩子留著的,可邢岫煙卻堅詞拒絕了。
原因是她擔心若生下的是庶長子,再有這所謂的祥瑞傍身,反倒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不利于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
實在拗不過她,焦順才選擇退而求其次,跑來尤氏這邊兒獻寶。
不過當著尤氏的面,他自然不會這般說,直接上前攬住尤氏微豐的腰肢,低頭直視她的雙眸,深情道:“我其實一直都把芎哥兒當成是嫡長子看待,偏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認下你們母子,所以就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給他,心里才覺得好受些。”
尤氏聽了這話,一身骨頭幾乎都融掉了,奶香奶氣的軟倒在焦順懷里,也不管還有母親妹妹在場,就主動仰頭送上香吻。
兩人你儂我儂,尤老娘和尤二姐在一旁難免有些尷尬,卻又不約而同的被那八百兩的狗頭金所吸引。
巴巴的望著被尤氏放在炕桌上的小盒子,兩雙眼睛似乎都能透視似的,漸漸染上了迷醉的金色。
好容易等到唇分。
尤老娘就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既如此,三丫頭的事兒可就著落在姑爺身上了——二姐兒,剛才既是你主動求告的,等晚上可得好生敬你姐夫兩杯。”
尤二姐自然也知道母親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看到焦順對私生子都如此體貼大方,心下卻也有些躍躍欲試的沖動,故此非但沒有拒絕母親這不著調的提議,反而眉目含羞的微微點頭。
尤氏自然也看出了母親妹妹的圖謀,忍不住抬頭瞪了焦順一眼,又道:“母親和妹妹在這里稍候,我和焦郎去里間看看芎哥兒——銀蝶,還不快拿上等的糕點來!”
說著,抓起桌上的狗頭金,和焦順一前一后的進了里間。
等進門后,尤氏忽然轉身捏住焦順的耳朵,一面假裝用力,一面把那狗頭金托舉到焦順眼前,揶揄道:“你這東西怕不是想貨送兩家吧?”
焦順刻意當著尤二姐的面拿出狗頭金來,自然是存了誘惑這拜金少女的心思。
如今被尤氏點破,他倒也不覺得尷尬,嘿笑著環住尤氏道:“她不過是適逢其會的添頭罷了,這么好的東西,除了你和芎哥兒之外,我可舍不得給別人。”
“哼”
尤氏把盒子往衣領里一塞,順勢引導著焦順的目光落在重點上,這才道:“算你這回過關了!若是沒我們娘倆的心,這盤菜你今兒是看的吃不得。”
“娘子的意思是?”
“裝什么蒜?”
尤氏風情萬種的白了焦順一眼,胸有成竹的道:“我又不是頭一回幫你拉人下水了,等晚上吃酒時,你瞧我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