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
焦順打開自己隨身帶來的食盒,從里面拿出條干凈毛巾來,半拖半抱起仍在失神當中的王熙鳳,替她從頭到腳擦試了一遍。
本想順便給鳳姐兒穿好衣服,可她兩眼茫然不住的喘息,身子更如同面條似的,任憑焦順怎么扶正了,一撒手就往那濕漉漉的褥子上出溜兒。
無奈,焦順只好選了個稍微干燥的所在,放任她躺下回身。
雖說因為身份環境,再加上刁奴欺主的BUFF加成,自己比往日狂野了許多,可這璉二奶奶好歹也是熟透了的婦人,又曾為賈璉誕下一女,按理說總該比尤氏強韌些才對,誰成想卻面團也似的嫩軟,經不起搓揉。
焦順一面得意洋洋的回味,一面擦干了身子穿好了衣服,等周身收拾的緊趁利落,回頭再看王熙鳳時,卻見她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又出了一身細密的香汗。
焦順一時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隱疾了,不過仔細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應該只是久不經歷練,一下子刺激過頭了。
這樣子倒也不是沒辦法給她穿好衣服,可就怕不小心沾染上什么看,到時候可沒處淘換去。
于是焦順用毛巾裹住了她的胸腹,又把食盒里的東西挨個擺在了先前用來擦身子的毛巾上,然后也不管王熙鳳聽不聽得見,附耳交代幾句,便拎著食盒去外面找平兒分說了。。
王熙鳳腦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目送焦順消失在門外,這才猛地一下子坐直身子,茫然的掃視著四下,漸漸也回過神來。
他就這么走了?!
王熙鳳下意識想要站起來,但腳下打滑雙腿又酸軟,試了幾次竟沒能成功。
她氣的在那褥子上用力一拍,心道自己原是和賈璉賭氣,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魅力來著,誰成想…
當然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達成了目的,甚至是超量達成了目標。
問題是她起初設想的計量單位,可不是那等污濁之…
“呸!”
王熙鳳紅頭脹臉的啐了一口,不經意間掃到一旁攤開的毛巾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卷起來帕子、毛巾、補妝用的便攜脂粉包、梳妝用的小鏡子小梳子、甚至還有遮掩氣味用的香包。
這狗東西倒真是熟稔的很!
可見平常沒少做這樣偷香竊玉的勾當!
說起這個‘狗’,就忍不住想起先前被他擺置成…
“呸”
王熙鳳又啐了一口,還不等徹底將那惱人的畫面趕出腦海,就見平兒快步走了進來。
王熙鳳下意識想撿起滑落到腿間的毛巾遮掩身子,可一想到在平兒面前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便沒好氣的喝問:“焦順人呢?”
“已經走了。”
平兒說著,上前輕車熟路的拿了毛巾帕子,扶起王熙鳳開始從頭到尾的擦拭。
王熙鳳恨的牙根癢癢,不住嘴的咒罵焦順。
平兒也不幫焦順辯解,默默服侍她穿好了衣服,又踩著那毛巾了蹬上了鞋襪。
俯下身想要卷起那褥子,卻發現一面水漫金山,一面又沾染了不少煤灰,實在是不好拿,更怕被誰看出蹊蹺來。
“什么好東西?”
王熙鳳見狀沒好氣道:“你看看有沒有標識,若沒有,把它扔了就是!”
平兒小心把那褥子揭起來打量,見款式和焦順平常用的不大一樣,又不是榮國府常見的款式,便猜到應該是從東府里拿的。
王熙鳳掃見那皮褥子上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本就紅漲的臉上更是火燒一般,忙半是遮掩半是抱怨道:“這鬼地方忒也悶熱,站著不動都能出一身汗,順哥兒這狗東西只怕是故意報復我!”
說到這個狗字,就…
眼見平兒把那褥子丟到了鍋爐后面,王熙鳳便讓她扶著自己往外走。
出門之后,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時分。
這狗…
這賊殺才真能折騰!
王熙鳳咬牙切齒的腹誹了幾句,突然心下又起了疑,嘟囔道:“人是咱們調開的,他又是打哪兒進來的?倘若被人拿住短處…”
說著,又忍不住后悔起來。
怕被人發現是一回事,但最主要的是,白把這身子讓那焦順糟踐了,卻竟一句正經的要求也沒來得及說。
也虧是到了傍晚。
主仆兩個一路上走走停停,好歹是避開了別人的耳目。
等回到家中,王熙鳳往床上一趟,只覺四肢酸麻、膝蓋青腫,身上竟是無一處不疼,恍似都要散架了一般,偏內里卻又莫名的慵懶舒泰,直如被貫通了奇經八脈。
腦海中關于失神前的記憶,也不由自主的重新浮現出來。
“呸”
她牙磣似的啐了口,忍不住側頭看向平兒,陰陽怪氣的道:“怪道你素日里這么偏著他。”
“也不是因為這個。”
平兒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先是笑著搖頭否定了,見王熙鳳滿臉不信,又改口道:“至少不全是因為這個,要說順哥兒其實也是個花心的,但對身邊的女人小意體貼,便寶玉也未必能比的…”
“嘁”
王熙鳳嗤鼻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他肯拿身家換你,你自然覺得他比誰都好——依我看,就是個土匪強盜,若不然哪有剛見面就…哼!反正我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
說著,伸腿想用腳趾去捅平兒的腰眼,結果不小心牽動了痛處,當即又齜牙咧嘴的把兩條長腿擺成了花括號。
平兒掩嘴直笑。
王熙鳳便咬牙罵道:“沒良心的促狹鬼,瞧我養好了怎么拾掇你!”
緩了一陣子,她又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嘟囔:“雖聽說男人與男人是不一樣的,可也沒想到…若早知道,我說什么也不聽你慫恿!”
“怎么又成我慫恿了?”
平兒見她這樣子實在是不雅觀,便拿了條夏涼被給她遮住腰肢以下,又道:“奶奶就放寬心吧,順哥兒從來不是吝嗇之人,既得了奶奶這活寶貝,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好處奉上?”
“呸”
王熙鳳口不應心的啐道:“什么活寶貝死寶貝的,你們私下里那些污言穢語,少往我這里夾帶!”
她最擔心的就是白丟了身子,如今聽平兒替焦順做出承諾,頓時放心了不少。
這一放下心來,王熙鳳便又想起了往昔的許多疑惑,當下示意平兒坐到近前,壓著嗓子問:“事到如今,你也跟我說句實話,東府的珍大嫂子是不是…”
“這…”
平兒略一遲疑,見王熙鳳已經露出了然的表情,知道瞞不過她,便干脆開門見山的道:“我說了你可別不信,如今珍大奶奶說是東府里的太太,實則如同他的外室一般!”
說著,遂將前因后果講了一遍。
王熙鳳聽的震撼無比,她原以為尤氏至多不過是和自己一樣,同焦順有什么私相授受的勾當,那知道這竟是賈珍首肯的!
現如今反倒是賈珍成了‘外人’,乃至于連尤氏剛誕下的孩子也是焦順獨資所有,并不曾學呂不韋和秦異人搞什么交叉入股。
可就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可以珍大哥的為人,又怎肯一直忍讓下去?
“自然是為了順哥兒給的好處!”
平兒不屑道:“東府那邊兒雖靠修園子補了虧空,可父子二人一個比一個的能揮霍,家里便有金山銀山也撐不住!如今那府上之所以還能有盈余,全靠順哥兒張羅的木材香料生意——這買賣如今就掌握在珍大奶奶手上,這父子倆哄著她還來不及呢,又怎敢貿然翻臉?”
“當真是世事無常。”
王熙鳳聽完忍不住感嘆:“怪道你當初跟我說,這狗東西的本事非比尋常。”
又調侃道:“不想這活寶貝,倒叫你給抄著了!”
聽她習慣性的雙標,平兒也只是一笑,自去外面端了飯菜來服侍王熙鳳用飯。
返回頭再說焦順。
他回到家里就嚷著要泡澡,又欲蓋彌彰的說外面實在太熱,走一遭就是滿身油汗。
結果進了東廂才發現邢岫煙幾個都不在,只有玉釧留守家中,當下就懶得再裝了,把手里的食盒丟給玉釧,直接往羅漢床上一癱,問起了邢岫煙的行蹤。
見大爺沒把那些雞零狗碎的帶回來,玉釧就知道必是又給那個野女人用上了,一面好奇是哪個下賤胚子,竟敢青天白日的跟大爺在外面胡來;一面又惋惜今兒大爺回來的太早,只怕還得按照正經排班來,輪不到自己加餐了。
聽焦順問起邢岫煙等人,她一面斟茶一面稟報:“因林姑娘有些不舒服,姨娘實在是放心不下,就去園子里探視了。”
焦順聞言立刻一骨碌坐正了,皺眉道:“都這月份了,怎么還跑去探視別人?可千萬別再過了病氣!”
玉釧忙解釋:“聽說林姑娘是在河邊滑了一跤,半邊身子掉進水里了著了風寒,下午就發起燒來,倒不是什么外傳毛病——司棋、香菱、紅玉都跟了去,指定照料的周詳。”
正說著,邢岫煙就打發香菱回來稟報,說是林黛玉因高燒直犯迷糊,邢岫煙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打算在瀟湘館守她一晚。
焦順便問:“林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水里了?”
“聽說是因為二姑娘的事情走了神兒,所以才…”
“對了!”
聽香菱提起二姑娘,玉釧也忙在一旁補充道:“若不是你說起二姑娘,我還真差點忘了,下午繡橘來了一趟,說是要找司棋姐姐,我說司棋姐姐去了瀟湘館,她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只怕找司棋是假,找自己才是真的。
但焦順既然已經做出了不再干預此事的決定,自然不會再主動回應什么,微微頷首順勢岔開話題道:“既是這樣,那你們兩個把姨娘慣用的被褥送過去——晚上都廢廢神兒,兩兩一組的分成前半夜后半夜守著她,但凡有什么不妥當的立刻稟報!”
玉釧原本正慶加班的幸機會失而復得,不想就被焦順指派到了瀟湘館里,當下苦著臉道:“我們都走了,那爺這邊兒誰來伺候?”
“不是還有個晴雯么?”
焦順不以為意的擺手道:“去把她喊過來就是。”
且不提玉釧一路上如何碎碎念,說是讓晴雯這浪蹄子占了便宜。
單說那瀟湘館里。
邢岫煙捧著肚子坐在床前的繡墩上,眼見林黛玉迷迷糊糊的哭喊母親、父親,間或也會喊寶玉和自己的名字,不由的暗暗唏噓。
這林妹妹到底還是沒能對寶玉徹底忘情!
不過這也正常,她本就是面冷心熱的人,若不動情還好,一旦動了真情便陷的極深,又豈是輕易就能超脫出來的?
邢岫煙原本并不認可焦順‘情深不壽’的說辭,可如今瞧林妹妹渾渾噩噩間聲聲泣血的樣子,不自覺就添了幾分認同。
這時雪雁送了川貝枇杷燕窩羹進來,對側坐在床頭的紫鵑道:“大夫吩咐讓用了飯再吃藥,咱們先喂姑娘用些燕窩粥吧。”
紫鵑聞言就要攙扶黛玉起來。
“放著我來。”
司棋見紫鵑有些吃力,便上前替嚇了她,輕而易舉的扶起了林黛玉,又用半邊身子抵住了黛玉的后背。
紫鵑則是從雪雁手里接過燕窩羹,舀了一勺吹涼了,小心翼翼的送到林黛玉唇邊輕輕蹭動。
也不知是不是久病成習慣了,林黛玉倒是很快就張嘴把燕窩羹喝了,且還漸漸清醒了過來。
她虛弱的舉目四望,見到邢岫煙挺著大肚子守在床前,不由挺直身子歉聲道:“我不過是受了些風寒,怎么倒把姐姐給驚動了?”
“還說呢。”
邢岫煙嗔怪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胎里弱,怎么還偏往那水邊上湊?!”
林黛玉其實是有些推人及己,從賈迎春的婚事想到了自己未來,所以一時才起了魔怔,導致不慎失足落水。
在邢岫煙面前,她自覺也沒什么好瞞著的,便咬住銀牙道:“若是落得和二姐姐一般,我倒寧可死了才好!”
“這說的什么話?”
邢岫煙板起臉來:“且不說你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就算老太太不管,二老爺二太太也不至于像姑父那樣糊涂荒唐。”
林黛玉搖頭苦笑:“我自是盼著老太太長命百歲,可…二舅母本就喜歡我,如今偏又讓趙姨娘得了勢,論荒唐這府里誰能越過她去?我只怕…咳咳咳”
“快、快給她喂兩勺燕窩羹!”
見她說著說著就咳嗽起來,邢岫煙忙捧著肚子起身,坐到了林黛玉身側,拉著她的手道:“你只管放寬心,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搭救你脫離苦海!”
喂完燕窩羹,紫鵑又給林黛玉擦了嘴,林黛玉這才稍稍緩過勁來,眉目含愁的道:“姐姐的心意我銘感五內,可姐姐又能有什么法子?再說若為了我牽累到姐姐,那我還不如早早死了來的痛快。”
“小小年紀說什么死啊活的?”
邢岫煙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道:“不瞞妹妹說,我倒真有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說著,示意司棋和紫鵑暫且退了出去,這才又繼續道:“我們爺當初為了襲爵不得不改成焦姓,可來家也只他一根獨苗,這祖上的香火總不能棄之不顧吧?所以…”
她雖沒直接把話徹底點透,但林黛玉已經聽出了內里的含義,當下露出詫異又有些尷尬的模樣,訕訕道:“這、這…這怕是…”
邢岫煙說完心下就吊著一口氣,生怕黛玉反應激烈,如今見她雖看上去并不情愿,卻也沒有為此惱怒的樣子,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旋即又正色道:“其實依著老爺太太的意思,是要選個好生養的女子過門,但以妹妹這樣的品貌出身…這不過是沒辦法的辦法,有老太太照管著,妹妹想必是能尋個好夫家的。”
說到半截,邢岫煙臨時又改了口,一來她看出林黛玉對此有些排斥,二來她自己其實打心底,也希望林黛玉能有個更好的歸宿。
而見邢岫煙慌忙改口,林黛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經這一年來的交往,邢岫煙已經代替日漸疏遠的寶玉,成了她最信賴親近的人,何況邢姐姐也是看自己為未來擔憂,這才一時出此下策的。
再說經過邢岫煙和司棋、香菱、玉釧等人的描述渲染,林黛玉對焦順的觀感也有了巨大轉變——先前只當他是個走運的奴才,如今卻把焦順當成了不學有術的怪才,對家中女子溫柔體貼不下寶玉,更比寶玉多了一份擔當。
于是她半開玩笑的道:“那咱們說好了,若以后真有那一日,我就到焦家投靠姐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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