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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滿月酒【完】

  不帶這樣旳,請兩三天假就不算全勤了?請假條積分好貴的!

  卻說出了賈赦的東跨院,焦順本想返回寧國府——等人都散了,他還有一份厚禮要給親兒子呢。

  誰知那孫紹祖卻說要感謝焦順的提點之恩,攔著他死乞白賴的非要請客。

  經這前后兩世的歷練,焦順如今是何等通透一人?

  當下便瞧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搖頭笑道:“孫將軍既到了津門水師,咱們往后少不了還要打交道的,又何必急于一時?”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況且這造鐵甲艦畢竟不是下餃子,究竟如何還要看軍械司的進展。”

  “焦主事果然是心明眼亮,一眼就看破了俺老孫牛黃狗寶!”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焦順點破,孫紹祖便也大方的承認了下來,挑著大拇哥連拍馬屁。

  其實先前他對焦順并不在意,想著一個工部的六品官,就算再怎么簡在帝心大權在握,也管不到自己這水師副將頭上。

  直到方才等待賈赦的時候,聽焦順對那鐵甲艦如數家珍,比自己這正經做過一年水軍的人也還要強出許多,孫紹祖才突然醒悟過來:水師雖不歸工部管,可工部卻管著造戰艦啊!

  而對如今剛剛成立的津門水師而言,還有什么事情能比讓戰艦盡快列裝更重要?

  故此孫紹祖一出門就糾纏上了焦順,態度甚至比對賈赦父子還要親熱些。

  如今見焦順是個‘敞亮人’,他又撓著頭憨笑道:“孫某也不求別的,只要焦主事能在該催的時候幫著催一催,我這里就感激不盡了。”

  這話聽著沒什么不對,可問題就出那個‘該’字上。

  誰來定義什么時候應該,什么時候又不該?

  若是孫紹祖說了算,是不是別人說該的時候,反而就不能催促了?

  且既然有‘該催的時候幫忙催一催’,那自然也就有‘該拖的時候幫忙拖一拖’,這一催一拖的看著不起眼,其中的關隘可就多了。

  說白了,這是各部衙門里司空見慣的手段,明面上不違反綱紀國法,若不深究誰也挑不出毛病,但卻能在無形中為‘跑部錢進’的地方官員營造出競爭優勢,留下‘老子上面有人’的印象。

  焦順原本是不在乎這種灰色收入的,可如今既要和皇帝合伙做生意,又要和史家、王家一起籌建遠洋商隊,再加上還要打出和王熙鳳賭約的富裕來,個人財務上難免就有些捉襟見肘。

  故此略一思量,他便沒有直接把話說死,而是模棱兩可的答了句:“都是為國家盡忠為朝廷效力,況這又是焦某分內的事兒,能幫忙的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話自然是在打太極。

  他考量的主要是風險問題,若涉及綱紀國法或者容易授人口實的事情,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當然了,若能因勢利導靠著口惠而實不至的法子,就從這姓孫的手里哄出些好處來,就最妙不過了!

  而這番話落在孫紹祖耳中,卻完全是‘待價而沽’的意思,當下暗罵這廝果然不虧是榮國府里出來的,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朝中要盡是這樣的蟲豸,水師又怎么能搞的好?

  而在做出正義批判的同時,孫紹祖忍不住又有些竊喜,心道凡是錢能解決那就不是事兒,只要搭上這工部的大管家,就等同是在籌建水師階段擁有了極大的話語權。

  倘若再遇到個酒囊飯袋的提督,自己說不定還能借此喧賓奪主呢。

  總之,這樣的人脈在朝中多多益善,一定要下大力度結交才是!

  兩人各懷心思,又不約而同裝出相見恨晚的樣子,定下改日詳談之后,這才彼此道別各奔東西。

  這東跨院離著寧國府的角門不過百十步路。

  焦順抬腿兒的功夫就到了,只是還不等他進門,里面就鬼鬼祟祟的迎出個人來,一面東張西望一面湊上來悄聲道:“大爺,東西都已經準備齊了,您看今兒是不是…”

  來人正是鴛鴦的哥哥金文祥。

  這不巧了么?

  今兒晚上的節目也有了。

  “那咱們就抓緊操辦著吧。”

  焦順不動聲色的問:“接你妹妹出來的理由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就說我媳婦得了要命的急病,莪一個男人怕打理不過來,求老太太放她晚上回去幫著照管一夜。”

  頓了頓,金文祥又邀功道:“為了今兒這一出,兩天前我就讓我媳婦兒告病在家了。”

  “有心了。”

  焦順在他肩上拍了拍:“往后還長著呢,我絕不會虧待了你們夫婦。”

  “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金文祥聞言立刻喜笑顏開,見試過焦順的大方,他自然不會懷疑這話的含金量,錯非是在寧國府門前,少不得就要重重的給焦大爺磕幾個響頭。

  等打發走金文祥之后,焦順便抬腳進了榮國府,沿著抄水游廊一路尋到了大花廳,恰巧撞到賈環領著賈琮正跟下人們顯擺那發條老虎。

  見是焦順從外面回來了,賈環忙從地上爬起來,腆著臉上前道:“焦大哥,我母親讓我多謝你送的禮物。”

  不等焦順回話,他又忙補了句:“如今我母親就在老爺身邊,說話比寶二哥管用多了,你往后再有好玩兒的,可得先緊著我,別總往寶二哥那兒送!”

  顯然,在他看來焦順送榮府眾人禮物,為的就是討好自家老子——這副‘狗仗人勢’的嘴臉,當真跟他親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焦順原想隨口敷衍兩句,把這小崽子糊弄走完事兒,可話到了嘴邊,腦海里突然又冒出個荒唐的念頭來。

  趙姨娘和大太太都是技藝精熟,又最能放的開的主兒,連品行相貌也有六七分相似,平素里焦順也常拿她二人對比品評。

  但那都是隔空品評,如今何不…

  當下便對賈環笑道:“倒叫環兄弟得著了,我這里還真就有件新鮮玩意兒,回頭我就讓人給你送去。”

  賈環聞言大喜,拍著手連聲叫好。

  賈琮在一旁看的艷羨不已,只恨自家老娘死的太早,不曾有趙姨娘這樣的體面。

  因耽擱了這一會兒,再往大花廳里走時,賈珍、賈寶玉、賈蓉、賈薔等都已經聞訊迎了出來,這個問那姓孫的可曾撒野,那個打聽這姓孫的怎么又回京城了。

  等焦順一一解答之后,賈珍便順勢拉著他道:“賢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不如咱們先去偏廳一敘?”

  賈蓉也忙敲邊鼓,伸手往外里禮讓:“焦叔叔,這邊請、這邊請!”

  焦順看這父子兩個一唱一和的樣子,就將他們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要說能賺錢的生意,他腦袋里也還有那么幾樁,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他又怎肯便宜這一對兒贓心爛肺的主兒?

  于是等到了花廳里,他就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無奈道:“這事兒可怪不得我,原想著有皇上當活招牌,咱們這買賣必然大賺特賺,誰成想寶兄弟竟就…唉!”

  聽焦順重又揭起這瘡疤,賈珍兩腮上的肉突突亂跳,后槽牙都險些咬碎了,恨不能指天誓日的咒罵,可礙于焦順畢竟是出自西府的,最后也只能把這些污言穢語憋了回去。

  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事兒自然怪不得兄弟,只是咱們好容易湊出來的本錢,總得找個生財的門路不是?”

  “這我可是真沒轍了。”

  焦順兩手一攤:“皇上未必瞧得起那小打小鬧的,如今我一分銀子都不敢亂花,就怕內府拿個十萬八萬的出來,讓我對等往里投錢!”

  “別說再跟珍大哥你另起爐灶了,那籌建船隊出海的事兒,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史家、王家、薛家、還有二奶奶交代呢。”

  賈珍聽了這番話,一張臉登時拉的老長。

  倒是賈蓉因只是陪襯,還有閑心關注細節問題:“跟二嬸子交代?她已經拿定主意要往里投錢了?”

  焦順就等著有人問這個呢,當下豎起一只巴掌亂晃:“那是自然,二奶奶這回可是足足投了五萬兩銀子!只等月底侯爺南下的時候,就要派人跟過去督辦貨物籌建船隊,明年一開春便拔錨出海。”

  聽到五萬兩的這個數字,賈珍和賈蓉一時都有些難以置信,王熙鳳雖貪墨了不少銀子,但平日里排場大開銷也大,這五萬兩銀子不說是全部家當,至少也是她大半的身家。

  賈蓉忍不住又問:“二嬸嬸竟如此看好這海上的買賣?”

  焦順兩手一攤:“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是直接跟史家談的,也或許從保齡侯那邊兒得了什么消息。”

  賈珍和兒子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覺得多半就是如此,否則那鳳辣子雖說賭性重些,可也不至于如此孤注一擲。

  若真是這般…

  這買賣倒也干得過。

  焦順見父子兩個都有些意動,便見好就收的起身道:“我眼下實在是沒別的門路了,珍大哥要是不急,容我些功夫仔細想想,也或許三五個月的就有眉目了——今兒是好日子,先不說這些,咱們且去吃上幾杯滿月酒。”

  賈珍雖有些不甘心,可想著若能確定王熙鳳果真投了五萬兩銀子,自己也就無需再另找別的發財門路了,于是便順水推舟的跟著焦順回到了大花廳里。

  返回頭再說鴛鴦,打從離開私巷之后,她就一直為焦順捏了把汗。

  雖然焦大爺如今不比以前了,可要說和大老爺分庭抗禮,在她們這些自小長在榮國府陰影下的人看來,明顯還差了些行市。

  直到王善保家的大驚小怪的跑來,屋里王熙鳳和大太太接連點了焦順的將,鴛鴦這才放下心來——若是當場鬧翻了,大太太又怎敢希冀焦順幫忙解圍?

  不過她也因此更為好奇,焦順到底是怎么和大太太協商的,自家老子的事情又究竟有沒有解決。

  可一直等到酒酣宴散,她也沒能貓著和焦順獨處,只能暫且將這些疑問按捺在心底,心不在焉的回到了榮國府里。

  是日傍晚。

  鴛鴦領著丫鬟們布好了菜,又照著老太太的吩咐,選了兩樣分別送去了怡紅院、瀟湘館、蘅蕪院——主要是給湘云,寶釵不過是占了湘云的光。

  剛要伺候著老太太用飯,外面忽有婆子進來稟報,說是金文祥哭天喊地的尋了來,聲稱自家婆娘得了急癥,今夜就是最兇險的時候,若過去了一切都好,若過不去…

  他一個人怕張羅不過來,老子娘又不在京里,故此懇求老太太開恩,放鴛鴦回家幫襯幫襯。

  鴛鴦雖不曾和哥哥互通消息,可聽了這番話還是立刻反應過來,知道是那‘正日子’到了,當下又羞又喜又是忐忑的,也虧老太太眼花,又只當她是在擔心嫂子的病,這才沒有瞧出不對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賈母自然不能不準假。

  非但許諾讓鴛鴦回家過夜,還叮囑她不要急著回來,總要安穩處置妥當了再說。

  鴛鴦素來伶俐,此時卻恍如夢游一般,全憑琥珀等人暗地里提醒,這才提線木偶似的辭別了老太太,跟著哥哥回到了家中。

  一進門,金文祥就先反鎖了大門,邊領著鴛鴦往里走,邊道:“我和你嫂子前兒就搬到廂房里了,堂屋就讓給你和焦大爺用——你嫂子告病在家,連著布置了足足兩天,趁這會兒還有時間,你趕緊進去瞧瞧,看有什么不妥當的咱們立馬改了它!”

  鴛鴦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等到了堂屋,就見各處都貼滿了杏紅色的喜字,正當中擺著張紅木供桌,兩旁卻沒有椅子。

  金文祥解釋道:“我打聽過了,一般人家從外面納良妾的時候,都是要拜見主母的,不過焦大爺如今也還沒成親,這些自然無從說起,咱們擺擺樣子一切從簡就好。”

  鴛鴦微微點頭,卻依舊是紅著臉不發一言。

  這時金文祥家的從里屋出來,笑著招呼道:“姑娘回來啦,快進來瞧瞧,看我給你布置的洞房還稱不稱心。”

  因見鴛鴦羞答答的不動彈,她便上前拉了鴛鴦的袖子,將這小姑子領進了洞房。

  就見不大的臥室被布置的花團錦簇,兩條彩帶綴著繡球自屋頂交叉垂下,桌上擺著喜燭干果四蜜餞、喜秤蓋頭合巹酒,旁邊還有新打的馬桶春凳梳妝臺,杏紅色的鸞帳下鋪著琴瑟和鳴的褥子,床頭更是整整齊齊的擺著鳳冠霞帔。

  雖不比的明媒正娶的大紅色喜慶,可代表良妾的杏紅色,也已經是很多丫鬟可望而不可及的了。

  何況這還是要把自己交給心愛之人…

  眼見鴛鴦臉上紅的桌布仿佛,半晌也沒有挑剔的言語,金文祥家的暗暗松了口氣,又笑著上前捧起那鳳冠霞帔道:“姑娘,時候也不早了,我幫你穿戴起來吧。”

  見鴛鴦沒反對,便上前替她解了舊衣裳,從頭到腳的換上。

  最后把蓋頭一蒙,引著她坐到床上,交代道:“姑娘且在屋里稍安勿躁,等焦大爺來了,我就將他請進來。”

  說著,便退出了洞房。

  鴛鴦也不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似乎只有讓人猝不及防的一瞬間,又好像是極其漫長的等待。

  隱隱約約就聽外面傳來嫂子諛媚的聲音:“呦,大爺可算來了,奴婢給爺道喜了!”

  片刻之后,又聽她歡天喜地道:“這怎么使得、這怎么使得,多謝大爺的賞、多謝大爺的賞!”

  不用看也知道,必是焦順又使了銀子。

  鴛鴦有些暗惱嫂子貪婪,不過在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之后,旁的心思便全散了,透過蓋頭看著那朦朧人影越走越近,只覺得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似是撞進了自己的夢里,又像是闖進了自己的心坎里。

  直攪的人滿腦袋漿糊也似,鬧的人心里頭突突亂跳…

  等到鴛鴦重又清醒過來時,杏紅蓋頭早已經被焦順挑開了,那朝思夜想的男人居高臨下打量,直瞧的她一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涌。

  下意識正要低頭避開那灼熱的視線,卻聽焦順皺眉道:“怎么用的杏紅色?不能明媒正娶已是虧欠了你,怎么還…”

  鴛鴦忙打斷他道:“這已經足夠好了,我…”

  正說著,忽見焦順抬手咬破食指,然后把殷紅的鮮血涂到了蓋頭上,嘴里道:“我且替你湊合改一改。”

  “爺!”

  鴛鴦從肺腑里迸出一聲驚呼,抓住焦順的手指,想也不想就放進嘴里輕吮,口中含糊道:“爺的情意、我…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焦順被她裹弄的心里癢癢的,當下嘿笑道:“那就先還一被子就是。”

  不等鴛鴦聽懂這諧音爛梗,他早把這嬌俏的人兒撲倒在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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