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冉冉。
轉眼已是九月將盡。
焦順穿越到這方世界,也足足過去了一年有余,這一年當中雖遇到不少波折,卻終究還是超額完成了當初定下的小目標。
而隨著賈政前倨后恭、賈珍出面保舉、皇帝欽點為官,這三件事情陸續發生,他如今在寧榮二府也算是站穩了腳跟兒。
上上下下雖免不了還有嫉妒、敵視他的,卻也都默認了他這個編外之‘爺’的存在。
且那鋪子的總掌柜,雖暫時委了賈璉的小廝興兒擔任,可掌舵拿主意的仍是焦順,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的,自然免不得要對其逢迎拍馬。
故而焦順最近往來寧榮二府時,竟當真找到了幾分‘焦大爺’的快感。
卻說這日上午。
因除了例行要去尋賴大逼債,還準備到寧國府討要上回‘拜謝’舉薦之恩時,賈珍許諾的馬車、車夫。
故此焦順拾掇齊整之后,就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綢面長袍,領著栓柱風風火火的出了家門。
待他這一走,玉釧兒頓時好似去了筋骨,慵懶的在里間養足了精神,這才端了洗漱用的銅盆出去傾倒。
約莫最近滋潤的狠了,她原本標準的少女身段,已略略顯出些婦人的豐熟。
端著那銅盆婷婷裊裊,身后竟也要搖曳出兩捧蜜桃,足見焦順是下足了力氣的。
且如今已是深秋時節,她卻只裹了件對襟短袖的單衣,行走坐臥都要露出一截兒胳膊,以及腕上那分量十足的金鐲子。
目的雖是為了顯擺,卻益發襯出青春與風韻雜糅的情態。
卻說到了院里,正趕上香菱從堂屋里出來,玉釧兒便刻意放滿了動作,等這‘呆丫頭’近前,才將那臟水倒入花圃。
然后又晃著腕子,連聲抱怨:“這鐲子忒也礙事兒,倒個水都怕磕著碰了。”
打從前幾日焦順兌現了承諾,類似的凡爾賽言語,香菱也不知聽了多少。
先前她還曾傻楞楞的提議,讓玉釧兒平常干活兒的時候,先把這鐲子褪下來再說。
結果連吃了兩次白眼,香菱這才明白玉釧兒這番言語,只是是為了向自己炫耀。
于是便只當成耳旁風一般,最多沖玉釧兒笑笑,也就不再理會她了。
不過這回香菱剛露出笑容,對面玉釧兒臉上卻忽然換了顏色,指著香菱手上失聲驚呼:“這、這莫不是寶顏齋新出的南海精油?!”
香菱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小瓷瓶,糾結道:“太太剛賞下的,只說是什么滋陰潤膚,倒沒說叫什么名字。”
因見玉釧兒巴巴的盯著,她便主動遞了過去。
玉釧兒舉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篤定道:“錯不了,就是寶顏齋今年夏天才出的南海精油,說是海里什么稀罕物件熬制而成,這么小小一瓶就要賣十二銀子呢!”
雖聽說是十二銀子一瓶,香菱卻也并沒覺著如何。
她畢竟久在薛家,而薛家論權勢雖遠遠不如賈家、王家、史家,論花錢卻向來不落人后。
但玉釧兒舉著那瓷瓶,心下卻是醋海翻騰,且又大為警惕。
她近來為了固寵,一味的逢迎癡纏焦順,卻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來旺夫婦,以至于竟讓香菱鉆了空子,得了太太的歡心。
現下仔細想來,如今家中沒有當家奶奶,自己最后能不能做成姨娘,太太可是占著極大話語權的!
當下后悔不迭,依依不舍的把那瓷瓶還給香菱,又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往后堂屋里鋪排差事,你千萬記得先知會我一聲,這好東西總不能都歸了你一個人!”
香菱看看她手上的鐲子,在看看自己手上的精油,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不過她一貫是不爭不搶的,因此也懶得多想,先脆聲應了,又叮囑道:“那明兒你記得起早些,太太因要去二門鹿頂內理事,都是天不亮就起來梳妝的。”
天不亮就起來?
玉釧兒頓覺眼前一亮,盤算著先伺候太太出了門,回頭再服侍大爺穿戴洗漱,竟是里外都不耽擱。
再瞧香菱那嬌憨的樣子,玉釧兒不由得暗自得意,心想等自己把兩頭全籠絡住,你這呆丫頭怕是哭都不找不著調!
返回頭再說焦順。
他先是在賴大那邊兒,討了兩百兩銀子出來,然后又自寧榮街繞到了寧國府里。
按說賴家壓根不缺這筆銀子,卻不知為了什么,刻意的顯出一副窘迫模樣,每次也只是二三百兩的往外吐,又一味的向焦順哭窮推托。
且不提賴大如何。
卻說焦順到了寧國府里,賈珍避而不見,賴升也不見蹤影,只有賈蓉、賈薔兩個硬著頭皮出來待客。
因手里攥了寧國府的把柄,且這兩個銀樣镴槍頭當初又被焦順嚇破了膽,在他面前格外的怯懦。
故此焦順也沒同他們客氣,直接表示自己是過來討要馬車的,回頭還要準備去衙門走馬上任的事兒,倒不好在這邊兒耽擱久了。
賈蓉、賈薔聽他說急著要走,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又知道這事兒確實是賈珍允諾了的,倒不是焦順空口白牙的勒索。
于是忙喚了下人去后院傳話,請尤氏賜下對牌、身契,也好與焦順當面做個交接,省得回頭他又找上門來。
而里面尤氏得了傳話,又問出焦順竟是點了名,想討一匹西洋挽馬回去,登時氣的破口大罵,直說西府里哪是養的奴才,分明就養出了個強盜!
蓋因太祖年間,雖極力引進了西洋挽馬,這六十余年也繁衍生息出了種群,可數量仍是極為稀少,且又多養在皇家、軍中。
寧國府也是依仗祖上蔭庇,這才養了四匹在圈里。
平素自己都舍不得大用,如今竟然要送給個小人得志的奴才,偏尤氏又不知寧國府有把柄在焦順手上,卻怎肯心平氣和的應下?
當即憤憤的尋到了花廳,想請賈珍出面否了這無理要求。
誰知賈珍這大上午的,就已經喝了個爛醉,正借著酒勁兒與丫鬟狎戲。
尤氏見狀心下登時就怯了三分。
先前秦可卿過世時,只因她勸諫了幾句,讓賈珍不要太過鋪張浪費,結果就被宿醉未醒的賈珍,劈頭蓋臉的一通好打。
也正因被打得鼻青臉腫,壓根無法見客,尤氏只能稱病不出,這才顯出了那鳳辣子的手段。
正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眼見賈珍又吃的醉了,她心下自然就存了畏怯,甚至想要調頭離開。
可賈珍卻也已經瞧見了她,醉醺醺的推開懷里的丫鬟,沒好氣的喝問:“你胡亂找來,莫不是府里又出什么亂子了?蓉哥兒媳婦在世時,幾曾讓我操過這么多閑心?!”
蓉哥兒媳婦又不曾管過家!
尤氏心下腹誹著,口中怯怯道:“那焦順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討要西洋挽馬,我尋思著…”
“你尋思什么?”
一聽他提起焦順,賈珍登時怒道:“不過是匹挽馬,他又不是要騎你!你予他就是了,恁的過來聒噪,白白掃了爺的興致!”
當著丫鬟的面,尤氏直臊的臉皮發燙,忙不迭的應了,逃也似的奔出花廳。
焦順就此得了馬車,繞到榮府后門趕至家中,又自寧榮街尋了匠人,在院子一角搭起了馬廄。
只等著再過幾日,就趕著這高頭大馬前去赴任。
心下得意之余,晚上自免不得要加倍的消遣快活。
偏那玉釧兒又打定了心思,要兩頭兼顧不給香菱可趁之機。
于是夜里陪著焦順操勞,早上又兩頭不拉的忙活著。
哪成想這一番掙命似的折騰下來,徐氏的態度還未發生明顯轉變,那推遲了七八日的月事,竟反倒先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