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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后的微瀾

  前兩天倪二使人四處發報紙的時候,其實王熙鳳也得了消息。

  原本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再為來家同賈珍打對臺。

  誰曾想昨兒一早上起來,烏西國人攻陷海定、海鎮兩縣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了今兒更是夸張了。

  中午才得著消息,說是烏西人登陸進攻寧國府,反被官兵內外夾擊,落得大敗虧輸,最后丟下幾百具尸體,倉惶逃回了船上。

  結果下午又得了消息,說是烏西人的艦隊已經到了津門府,似是有意要直搗黃龍,打到京城來!

  這兩個消息一個天一個地的,實在讓人不知該相信哪個,直鬧京城里民心惶惶謠言四起。

  如此一來,那襲爵的消息自是連朵水花都沒剩下,直接就石沉大海了。

  果然老話不假,即便再有謀算,若老天爺不肯幫忙,也只能是枉費力氣。

  于是王熙鳳就此將來家拋諸腦后,一門心思只惦記著,該選什么人去頂替來家留下的差事。

  但她將來家拋在腦后,偏別人就惦記上了。

  這日傍晚,薛姨媽特地尋到了王熙鳳院里,拐外抹角的詢問來家因為犯了忌諱,要被府里趕出去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王熙鳳倒也沒瞞著,當下點頭道:“既是姑媽問起,我也就實話實說了——那來家確實犯了忌諱,不過畢竟有些功勞苦勞在身,所以老太太做主,等過些日子就放他們脫籍出府。”

  薛姨媽聞言,臉上倒顯出了糾結之色。

  被王熙鳳再三催問,她才訕訕道:“原是想著,他家若被趕出去,沒個容身的所在,我便出面接濟一二,看他們肯不肯去南邊幫著照管生意——誰知他家竟是脫籍,這就…”

  “這倒是個好主意!”

  王熙鳳眼前一亮,她也知道薛家如今最缺有能力,又能信得過的管事,來家若過去倒是最合適不過了。

  而來家若接管了薛家的買賣,于自己也是頗有好處的——別的不提,單只在推廣輪胎生意上,她的話語權就能壓過王夫人一頭!

  當下極力推薦道:“姑媽何不分潤他家一些干股,再給他父子一個大掌柜的名頭,屆時自不怕他們不肯賣力!”

  這雖和薛姨媽來意有些差距,但若是再次錯過來家,怕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尋到可以夠托以腹心之人。

  故此她就有心動,但想到女兒的交代,還是忍著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只推說要再考量考量。

  等薛姨媽告辭離開。

  王熙鳳在屋里盤算了半天,卻也只能忍痛割舍了那三千兩銀子,打算搶在薛姨媽之前示恩于來家,然后再‘主動’把他父子推薦給薛家。

  若來家就此一文不名,這銀子她貪了也就貪了,也不怕來家敢胡亂宣揚。

  可來家既然還在賈、王、史、薛的圈子里,這銀子拿著就有些燙手了。

  更何況,她還指著來家日后,能夠繼續幫襯自己。

  可饒是如此,王熙鳳仍是心疼的不行。

  忍不住暗想著,若是來家能知情識趣,主動留下這三千兩銀子,就最好不過了。

  “平兒、平兒!”

  打定主意,她又把平兒喊到了里間,將這事兒添油加醋的說了,又道:“快把你那哭喪臉收了,他家到了南邊兒,怕比咱們在這府里還滋潤些呢,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平兒聽了這話,果然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卻又忍不住探問:“那焦大既然已經在兵部報備了,珍大爺怎得還非要強奪這爵位?難道他就不怕…”

  “怕?”

  王熙鳳冷笑道:“他要知道‘怕’字怎么寫,蓉哥兒媳婦又怎么會…”

  她到底沒好意思把話說全,臨時改口道:“且他都已經求到老太太面前了,若最后還是任由來順襲爵,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總之,這事兒就這么著了,他愛怎么胡鬧,咱們府里不攔著也不摻和。”

  返回頭再說薛姨媽。

  她回到梨香院里,立刻命人喚來了寶釵,將王熙鳳那番話說了,又道:“這事兒我瞧著倒也合適,你看如何?”

  “脫籍?”

  薛寶釵略有些為難:“少了這層約束,就怕日后尾大不掉難以制衡。”

  見母親要說什么,她又道:“來旺夫婦我倒信得過,可那來順卻不像是個安分守己的,必須做些防備才成。”

  可要怎么約束、防備,寶釵一時卻也沒個定案。

  最后只好折中道:“不如暫且用他三兩年,等哥哥穩重些,能擔起家里的基業后,再資助他家另立門戶——這一來免得禍起蕭墻,二來也算是對來家有個交代。”

  薛姨媽素來是個隨遇而安,不愛理會這些瑣事的,聽女兒說的頭頭是道,當下也便連連點頭,道:“等你哥哥成了親,也就該穩重些了。”

  說到這里,忽然皺眉道:“我大半天沒瞧見你哥哥了,這是又去哪兒瘋了?”

  “左右不過是同那賴慕榮、何三胡混。”寶釵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又刻意叮嚀道:“媽媽千萬別把這事兒告訴他,免得又生出什么亂子來。”

  頓了頓,又道:“等這事兒了了,便把香菱許給他,也好讓他收一收心!”

  與此同時。

  司棋坐在自己的妝奩前,將金銀細軟又來來回回核算了一遍。

  二姑娘迎春素來是個小透明,這冷門冷灶的,便司棋再怎么豪橫,也遠不如襲人、晴雯家資豐厚。

  攏共算到一處,也才不到百兩銀子——這還要算上來順送的鐲子。

  司棋撫摸著那鐲子,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原先只以為那賊殺才是好高騖遠,不曾想他竟真有飛黃騰達的門路!

  只可惜還是沒斗過東府的珍大爺,落得一家人都要被趕出府去。

  既是全家被趕,那家中的浮財怕也未必保得住,司棋便想著好歹資助他些,也算是還了鐲子的心意。

  也不知…

  那賊殺才遭了這番磨難之后,還敢不敢惦記高門大戶家的千金小姐。

  因一貫兩耳不聞窗外事,直到這日傍晚,李紈才約略知道了內中詳情。

  她略作沉吟,就喚來素云問:“當初那四色禮物可還在?”

  “自是在的。”

  素云忙道:“原本我準備第二天退給來家,誰知他們家當天夜里就出事了!”

  說著,又大贊李紈有先見之明。

  李紈卻自嘲道:“什么先見之明,不過是自知之明罷了——你把那東西備好了,到時候給來家送去。”

  頓了頓,又交代道:“倒時再添五十兩銀子。”

  素云被糊了一跳,奇道:“退東西也就罷了,卻怎么還要給他銀子,這若讓人知道了…”

  李紈打斷了發素云的話,淡然道:“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又不圖他家什么。”

  說著,她忽又嘆了口氣,幽幽道:“若蘭兒有這樣的機會,我多半也會和來旺夫婦一般,拼了命去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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