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點了數個燭臺,分散在各個位置,疊加的光線充足,亮如白晝。
床頭有一個很長的枕頭。
典韋腦袋壓在枕頭中間,身體側臥在大床中間,鏡子一舉起來,朝著腦后空間照去,瞬間映出了小女孩的身影。
她,居然也躺在了床上!
面朝典韋的后腦勺。
小女孩的頭,壓在了枕頭邊緣,一副美人側臥享受酣夢的樣子。
典韋微微一瞇眼,調整了鏡子的角度,對準了小女孩的面部。
這一刻,因為小女孩側臥,頭發微微散亂開來。
于是,原本遮住的面容因此露出了一角,左面臉頰下半部位到嘴角這樣的位置,清晰的映入了典韋的眼底。
典韋看到了臉頰上的皮膚泛著瓷光,一抹微微上揚的嘴角精致的好似玩偶。
“越看反而越不真實了。”典韋輕輕一嘆。
發現即摧毀鐵則,最難的一環其實是“發現”,要想摧毀異常,就必須看清楚異常。
“看清楚,看清楚…”
最關鍵的問題,恰恰是到底怎么才能看清楚異常?
典韋總感覺什么地方不對勁。
但讓人無比苦悶的是,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卻根本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對勁,為什么不對勁。
百無聊賴之際,典韋靈機一動,翻過身子,整個人趴在了床上。
鏡面隨之朝上,一看!
小女孩懸浮起來,飄在了典韋的背上,如同一個幽靈。
“這大概就叫‘鬼壓身’吧。”
典韋嘴角咧了咧,自己被小女孩壓在了身下,這可不行,他更喜歡壓人。
猛地翻過身來!
小女孩消失不見了,肯定壓在身下了,眼不見心不煩。
“好玩,好玩!”
典韋嘿然一笑,忽然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
盡管,他被這個異常纏上了,但這個異常明顯具有獨特的行為模式,卻決定了它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被操縱的。
無論發生什么情況,小女孩永遠會出現在典韋的背后。
念及此處,本該戰戰兢兢驚恐萬狀的典韋,心里反而平靜下來。
“要擺脫這個異常,或許一點兒不難,至少沒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難。”
典韋目光一陣閃爍,然后緩緩閉上眼,漸漸呼吸均勻起來,睡了過去。
沒有人知道,典韋居然還能睡得著覺。
所有人都認為他現在一定是坐臥不寧,愁眉苦臉的。
但典韋確實睡著了,而且睡得特別安穩,仿佛那個異常不存在一樣。
心就是這么大!
他是睡著了,但有人睡不著。
寧府重要族人全部聚集在一起,連夜開會討論怎么辦,其他族人保持待命,侍女,仆從等人全部要跟隨伺候。
“今夜所有人都別休息了,去各大家族找人幫忙,只要那人是行者,能看得見異常,你就要竭盡所能拉攏,能拉來的都給我拉來,要錢的給錢,要女人的送女人。”
寧行云做出了布置。
寧行之點點頭,補充了句,“另外再放出一份公開懸賞吧,召集城中所有的行者,只要對方能解決小韋背后那個異常,我寧氏一定重重有賞。”
“這樣更好。”寧行云深以為然,“我寧氏雖然大不如前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拿出一份令人心動的賞金還是沒有問題的。”
眾族人沒有異議。
典韋力壓朱本淵,半年突破易筋境,這樣的絕世奇才萬中無一,值得寧氏傾力栽培。
典韋遇到的危險,便是寧氏全族的危險,所有人都要團結一心應對。
呼啦啦…
寧氏一眾族人熱火朝天的行動起來,一夜不睡全城找幫手。
到了第二天!
典韋一覺自然醒,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側臥著睡的,下意識瞥了眼身后。
沒有任何意外,眼角余光能看到一團陰影盤踞在身后。
“早上好,不管你是誰。”典韋坦然對著空氣說話,起床洗漱。
隨后…
典韋他略一沉吟,手掌下壓握緊,黃金骰子浮現在了手里。
“我從未在人前顯露出外掛,這個異常在我背后,能看得到黃金骰子嗎?”
想到這點…
典韋不由得遲疑了。
最后,他皺了皺眉,選擇收回了黃金骰子。
這是他第一次決定,今天不再投骰子了。
有些秘密絕不能暴露,哪怕對方是詭異莫測的異常,一樣不得不小心。
典韋開門出去。
一個侍女等在了外面,見到了典韋,連道:“公子,二老爺請您去大殿一趟。”
典韋略默,點頭道:“好,頭前領路。”
片刻后,典韋來到了大殿。
寧行云和寧行之都在,迎上來道:“小韋,我們連夜找了很多高手過來,他們此刻在旁邊的客廳坐著,待會兒我讓他們逐個過來,看看誰能解決了你背后這玩意。”
“有勞了。”
典韋鄭重行了一禮。
寧行云趕緊扶起來,笑道:“跟我們這么客氣干啥,應該的。”
“我去叫人吧。”寧行之轉身而去,不多時,聽到他沉聲一喝。
“老夫先把狠話撂在這兒,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是沖著賞金來的,但如果你們沒有十足的把握解決那個異常,卻因為一時貪心撒了謊,最后鬧出了什么意外,哼哼,休怪我寧家殺了你喂狗!”
話音落下沒多久,寧行之帶著一個中年漢子走進大殿。
中年漢子拿眼一掃,視線落在了典韋身上,然后走到近前,圍著典韋轉了一圈。
然后,中年漢子拱手一禮,面露歉意道:“在下無能為力,叨擾了。”嘆了口氣,轉身而去。
寧行之面露失望之色,連道:“沒關系,我去叫下一個。”
很快。
又進來一位女子,身材偏胖,姿色尋常,盯著典韋看了又看,茫然問道:“哪有異常?”
寧行之大怒,沖她喊道:“你什么眼神,瞎啊,滾滾滾!”
之后輪到了下一位。
轉眼一天過去了,接連有百余位勇者前來挑戰異常,結果竟然沒有一個人成功。
其中幾位武者膽子大,倒是很想動手試一試,但他們不敢保證一定能解決異常,沒有十足的把握,自然被寧行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一個異常,就這么難搞?”
典韋反倒是很意外,他應該不是第一個被異常纏上的武者,百余位行者居然全部束手無策。
這,也太難了吧!
“小韋,你別灰心,懸賞昨夜才掛出去,明天會有更多的人來的。”寧行云安慰道。
寧行之也道:“要解決這個異常,必須找對人才行,那個人必須能看清楚這個異常。”
典韋明白了。
能解決這個異常的行者,必須滿足兩個條件:
第一,能看清楚他背后這個異常;第二,實力要強,能干得過這個異常。
一晃三天過去了。
寧氏門庭若市,進進出出不知多少人,但沒有一人能領走懸賞金。
“寧府,我還是第一次來。”
到了第四天,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走進了寧府。
這人大盤臉,眉毛斜長,頭發油膩散亂,腰間別著一個酒葫蘆,身上有著仿佛永遠都揮散不盡的酒氣。
大盤臉嘴里叼著一根牙簽,看了眼排了很多人的隊伍,胡亂溜達一陣,忽的插入了隊伍里。
“唉,你這人怎么插隊?”后面有人怒喝道。
大盤臉斜眼瞪了鄧那人,嚷道:“你喊什么,我剛才就在這排隊的,去了一趟茅房回來,難道你要我重新排隊?”
“你胡說,我一直在這排隊,沒有看到你。”另一人呵斥道。
“沒錯,我也沒見過這個油膩大叔,他就是插隊的。”一個少女叫道。
大盤臉面不改色:“你們誣賴好人。”
這時候,寧氏家仆走了過來,把大盤臉拉了出來,攤手道:“這位朋友,你也太不講究了,在這么多位英雄豪杰的眼皮底下插隊,真以為大家發現不了啊?”
大盤臉撇撇嘴,終究不敢犯了眾怒,只好灰溜溜跑到隊伍最后面排隊。
過了數個小時,終于輪到他了。
大盤臉搖晃了下喝光的酒葫蘆,擦了擦嘴,整理下衣服,邁步進入大殿,抬頭目光一掃。
他頓時愣住了!
“你,你你是…”
大盤臉走上前,雙眼直勾勾看著典韋,卻半晌叫不出他的名字。
朱荃!
典韋抬了抬眉,一眼認出了對方,在鐵皮巨輪的貨倉里,一起待了六天呢。
但朱荃壓根沒有記住典韋的名字,時隔半年多,突然再次玉簡典韋,在偌大的寧府之中,簡直要多驚訝有多驚訝。
“在下典韋,朱兄別來無恙?”典韋淡淡回了句。
“典,韋?!”
朱荃臉色驀然劇變,“難道你就是那個打敗朱本淵的典韋?”
典韋笑了笑:“不可以是我嗎?”
朱荃心頭震撼!
怎么都沒想到,曾經與他萍水相逢,一個看起來很悶騷的年輕人,居然這么牛逼。
寧行之干咳一聲,提醒道:“你快點,后面還有人在排隊呢。”
朱荃回過神來,連忙打起精神,仔細看了看典韋身周,最后憋出一句話:“看來,我幫不上兄弟了。”
對此,典韋面不改色。
寧行之不耐煩了:“又是一個沒用廢物,出去吧,下一位!”
朱荃深深看了眼典韋,想要跟典韋套套近乎。
畢竟難得遇上一號大人物。
但一想到,二人在旅途中相處的并不愉快,幾乎沒說過什么話,甚至典韋挺討厭他的,跪舔人家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只好作罷。
朱荃郁悶的嘆了口氣,轉身而去。
典韋也沒有太在意這個人。
但這一天,又是毫無進展。
寧行空嘆道:“這樣下去不行,或許我們得去找那幾個大家族,讓他們幫幫忙。”
沐氏,蘇家,邵家,朱門,荊氏!
現在冰火城最強的五大家族!
寧氏早已排不上號了。
別看只有五個家族,但他們五大家族掌握了冰火城八成的財富!
無論是財力人力物力,全然不是寧氏可比的,不在一個量級上。
寧行之嘆道:“求人家幫忙不是不可以,但恐怕,這事必須小韋親自去求人家了。”
典韋略默,一下想明白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他打敗朱本淵,名滿全城,隨后他閉門謝客,把所有人晾在了一邊,包括想要與他交好的五大家族。
現在你有難了,有求于人了,當然是你親自登門去求求人家了,難道人家會屁顛屁顛的過來幫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