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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2章 挑撥離間

  東德蒙路十一號。

  這是一處石庫門民居。

  孫泰宇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這才敲響了房門。

  三短兩長的暗號。

  門開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孫泰宇旋即進門。

  “組長呢?”孫泰宇問道。

  “在樓上呢。”

  木質的樓梯,因為時間久了,踏在上面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組長,是我。”

  “進來。”張允收起了毛瑟短槍,說道。

  他坐在床鋪上,剛才起身的動作牽拉到了傷口,不禁一陣咳嗽。

  “組長,沒事吧。”孫泰宇關心問道。

  他們前些天被孟大均的人發現了行蹤,雙方發生了激戰,多名弟兄為了掩護組長突圍陣亡,組長也在突圍的時候從高處跌落,摔傷了。

  “沒事,死不了。”張允搖搖頭,說道。

  大仇未報,他是不會死的。

  想起被萬海洋殺害的獨立調查科的二十六個弟兄,其中不僅僅有對他有恩的科長董正國,更有他的親弟弟張璨,他心中的恨意滔天。

  “組長,打探到一個消息。”孫泰宇說道。

  “說說。”

  “萬海洋明天上午要去火車站坐車去南京。”孫泰宇說道。

  “消息確切嗎?”張允立刻來了興趣,問道。

  “應該是真的。”孫泰宇說道,“消息來源不止一個。”

  “太好了。”張允的眼眸中閃爍著凌冽的殺氣,“這是一個好機會!”

  孟大均是屠殺獨立調查科的直接劊子手,不過,已經死了,雖然傳聞是姜騾子干的,不過,很多人都清楚,孟大均實際上是死在了程千帆的手中,從這一點說,張允小組是欠了他程千帆一個大大的人情的。

  孟大均死了,張允卻不會就此罷手,因為他們知道,孟大均不過是一條狗,真正動手的人是萬海洋!

  所以,他們的最終目標是干掉萬海洋,為弟兄們報仇雪恨。

  “組長,萬海洋要坐火車去南京,這應該是真的,不過…”孫泰宇想了想,說道。

  “不過什么?”張允問道。

  “正是因為消息是真的,而且好像是一下子很多消息來源都可以證實。”孫泰宇對張允說道,“所以,屬下琢磨著這是不是有問題。”

  “你是說,這可能是萬海洋設下的圈套?”張允立刻明白孫泰宇的意思了,說道。

  “不能排除啊。”孫泰宇點了點頭,說道,“科長和弟兄們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了,萬海洋那個癟三是要將我們斬盡殺絕的,說不得就是陷阱。”

  “這種可能性不太大。”張允想了想,他搖搖頭說道,“對于萬海洋來說,我們幾個不過是‘過街老鼠’,他不至于不放在心上,卻也不會太放在心上,更不會冒著被刺殺的風險以身做餌。”

  “但是,屬下覺得這事其中是有蹊蹺的,他像是陷阱了。”孫泰宇說道,他還是覺得有問題。

  “是啊,確實是有些蹊蹺。”張允點了點頭。

  隨后,是沉默。

  張允沉默著,陷入了思索之中,似乎是有什么難題困擾他,讓他無法抉擇。

  終于,張允似乎是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大宇。”他對孫泰宇說道,“隨我去見一個人。”

  “組長要外出?”孫泰宇驚訝問道。

  此地非常隱蔽,最重要的是,這里經受住了警察和政治保衛局的第一輪搜查了,暫時是安全的。

  但是,如果是外出的話,是非常危險的,畢竟政治保衛局有很多前袍澤是認得他們的。

  “隨我去見程千帆。”張允說道。

  “組長要去見程千帆?”孫泰宇驚訝問道。

  “我們的力量太弱小了,想要光靠我們自己去報仇,太難了。”張允說道,“必須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組長,為什么是程千帆?”孫泰宇不太理解,“畢竟這個人…”

  要知道,因為他們科長當年在黨務調查處的時候刺殺過程千帆,導致程千帆一直和他們科長董正國的關系很一般,或者說是有仇的。

  也因為此,他們這些手下和程千帆那邊的關系實際上是頗為生疏和微妙的。

  “因為現階段只有程千帆能幫我們報仇。”張允說道。

  孫泰宇不太明白,要說程千帆有能力和萬海洋對上,這他明白,但是,程千帆為什么要和萬海洋沖突,甚至是這種你死我活的沖突?

  “是程千帆弄死了孟大均,這個消息還是你打聽到的,你忘了?”張宇看了孫泰宇一眼。

  “是啊,程千帆弄死了孟大均,幫了我們一把。”孫泰宇說道,“但是…”

  他思索著,露出恍然的神色,“組長的意思是,程千帆因為孟大均和萬海洋已經結仇了?”

  “結仇是肯定的,不過,不一定是因為孟大均。”張允搖搖頭說道,“一個孟大均,不至于讓程千帆和萬海洋結下死仇,或者說,程千帆和萬海洋的矛盾到了一定的程度,才會讓程千帆選擇以那種毫不掩飾的方式對孟大均下手。”

  他對孫泰宇說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我們是不知道的,但是,如果說有人有實力對萬海洋動手,而且是能對萬海洋動手的,我們能知道的也就是程千帆了。”

  說著,張允嘆了口氣,“兄弟,要報仇,我們沒得選擇了。”

  “屬下不太懂這些。”孫泰宇說道,“既然組長決定了,屬下聽令就是了。”

  “以后不必喊我組長了。”張允搖了搖頭,“我行四,叫我四哥吧。”

  “是,組長,是四哥。”孫泰宇說道。

  他問張允,“四哥,我們是去辣斐德路嗎?”

  “對。”張允點了點頭。

  辣斐德路。

  程公館。

  程千帆做東,請了老黃和路大章吃酒。

  酒足飯飽,三人在書房說話。

  “這么說,你懷疑消息是萬海洋故意放出來的?”老黃問道。

  “八九不離十。”程千帆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路大章思索著,“應該是你動柴偉峰,這讓萬海洋感受到了最直接的危險,他這是兵行險著,故意引你動手…”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萬海洋必然會做好最萬全的準備,他是不會讓自己真的遇險的,他的目的是引你動手,然后掌握證據,拿這件事在南京做文章。”

  “應該是這樣子了。”老黃點了點頭,他笑道,“你對柴偉峰動手,這一招確實是神來之筆,這是直接把萬海洋逼到墻角了。”

  “神來之筆算不上,頂多算是一力降十會,不玩虛的,直接單刀直入。”程千帆說道,“當然,也是因為南京那邊形勢變化,借勢而為。”

  “所以你安排陳虎去做事,這是要趁機順勢而為,干脆直接干掉萬海洋?”路大章思索著,說道。

  “既然他萬海洋都以身做餌了,我不得配合一下?”程千帆笑道。

  “這么說,你不打算趁機干掉萬海洋?”老黃聽出來程千帆這話的蘊涵意思了,立刻問道。

  “想要干掉萬海洋并不容易。”程千帆搖搖頭,說道,“既然萬海洋是故意引我動手,他自然要做好最大可能的安全保護,想要殺死他的可能性雖然有,但是,不會太大。”

  “不止如此吧。”老黃說道。

  “恐怕還有一個原因,你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弄死萬海洋吧。”路大章也跟著說道。

  程千帆看著老黃和路大章,他微笑著點點頭。

  這兩位與他太有默契了,這感覺非常舒服。

  “事實上,無論是此前對孟大均動手,還是這次拿柴偉峰開刀,都在我的計劃之內。”程千帆說道。

  “第三局和第一局的矛盾只會越來越大。”他繼續說道,“兩個單位之間在我的操縱下,不僅僅是有矛盾了,尤其是在我和萬海洋有生死大仇后,完全可以用死敵來形容。”

  “所以,只要萬海洋還活著,你任何針對政治保衛一局的行為,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釋。”路大章說道。

  “是了。”程千帆點了點頭。

  他當然想要弄死萬海洋,恨不得下一次行動就除掉萬海洋這個漢奸。

  不過,萬海洋活著似乎更有用。

  “有道理。”老黃說道,“此前萬海洋刺殺你未遂,這次你安排陳虎動手刺殺也未遂,但是,這仇恨愈發深了,你的政治保衛三局和萬海洋的政治保衛一局,以后必然沖突不斷。”

  “內斗。”程千帆說道,“這就是我想到的對付政治保衛局的辦法,最大可能的制造內斗,分散政治保衛局的破壞力。”

  “不僅僅是萬海洋,我會想辦法把胡云鶴的第二局也拖下水的,最好是政治保衛一局和二局三局,互相之間都有仇恨。”程千帆說道,“一盤散沙,互相仇恨的政治保衛局。”

  “所以,你要留著萬海洋,因為若是除掉了萬海洋,你就沒有合理的理由搞事情了。”路大章笑了說道。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萬海洋多活些時日,也算是便宜他了。”老黃點了點頭,說道。

  “我倒是有個主意。”路大章想了想,說道。

  “說來聽聽。”老黃和程千帆都是來了興趣。

  ‘飛魚’同志的‘鬼點子’還是很多的。

  “只有萬海洋被刺殺,這多孤單啊。”路大章說道。

  “你是說讓我們也演戲?”老黃皺眉思索,他搖了搖頭,“不妥,太假了。”

  “假不假不重要,要的就是一個說法而已,不過,我的意思不是演戲,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路大章說道。

  “胡云鶴?還是熊昌化?”程千帆立刻問道。

  “都可以,隨便。”路大章笑了說道。

  程千帆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黃也在思索。

  忽而,程千帆眼中一亮。

  “老路提醒我了,我倒是有一個新的人選。”他說道。

  老黃和路大章都看著他。

  程千帆說出了一個名字,“葉小青。”

  老黃和路大章微微錯愕,這是一個意外的名字,然后兩人略一思索,也都是眼前一亮。

  “好主意。”

  “這個好。”

  也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房門被敲響。

  “帆哥,是我。”李浩在外面說道。

  “我出去一下。”

  程千帆走出書房,李浩在他耳邊低聲匯報。

  程千帆眉毛一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人在哪里?可有外人看到?”程千帆問道。

  “他們兩個人很注意,應該沒有外人看到,人安排在三號會客廳了。”李浩說道。

  將老黃和路大章送離后,程千帆來到三號會客廳見人。

  “程局長。”張允看到程千帆在李浩的陪同下進來,趕緊起身,抱拳一禮。

  “張允?”程千帆坐在椅子上,掃了張允兩人一眼。

  “正是張某。”

  “張允啊,你好大的膽子啊。”程千帆冷哼一聲,“來人啊,把這兩個重慶分子抓起來。”

  “是,帆哥。”李浩答應一聲,就要出去叫人。

  “程局長,張某是真心來投的。”張允苦笑一聲,說道,“至于說張某是不是重慶分子,相信程局長心中自有一桿秤的。”

  “南京的行文,你們可都是重慶分子,這不會有錯吧。”程千帆微微一笑,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允嘆了口氣,說道。

  “張某追隨我們科長,這些年死在我們手里的紅黨、重慶分子以及抗日分子少說是幾百之數了,我們又怎么可能是重慶分子呢。”張允繼續說道,“不過是萬海洋排除異己,殺戮黨國干城的污蔑罷了。”

  “這么說,你們找到我,是要我幫你們申冤平反的?”程千帆問道。

  “不敢奢求。”張允說道,“南京已經行文通告,我等現在即便本身不是重慶分子,也成了鐵桿真真的重慶分子了。”

  他看著程千帆,“張某等人只有一個請求,希望能幫程局長鏟除心腹之患。”

  “心腹之患?”程千帆看著張允,他不禁笑了,“那我倒要聽聽了,程某的心腹之患所謂何人?”

  “萬海洋。”張允直接說道。

  “笑話。”程千帆一拍桌子,“萬局長乃是程某同僚,我與萬局長并肩作戰,同策同力,是為可以交托生死的袍澤!”

  他寒著臉看著張允,“張允,你這挑唆的手段實在是太低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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