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在費爾曼街!
長島真人非常驚訝,然后是懊惱不已。
如果早點能猜到敵人會躲藏在費爾曼街,那周長柳和陶佩佩早就落網了。
費爾曼街有很多歐洲人居住,確切的說是德國人較多。
也正因此,此前的搜捕并未涉及到這個德國僑民居住區,卻是沒想到反而給軍統藏身之機。
“人已經不在費爾曼街了。”高木亮太說道,“房子是一個德意志人對外出租的,房主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房子是中人租出去的,他只管收錢,至于租客是誰,他并不知道。”
“巴格鴨洛!”長島真人氣的破口大罵。
“對類似費爾曼街這種西洋人居住的區域,即刻展開查勘。”長島真人沉聲道,“只要周長柳和陶佩佩還在南京,一定要把他們緝拿歸案。”
“哈衣。”高木亮太本想問一句,人如果已經逃離南京該怎么辦,想了想若是問出這話,多半會挨罵,弄不好還會挨幾個耳刮子,所以干脆閉嘴。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主任,程千帆回上海了。”曹宇向李萃群匯報。
“噢?什么時候回來的?”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問道。
“今天上午。”曹宇說道。
他看著李萃群,小心翼翼問道,“要不要…”
“要什么?”李萃群瞪了曹宇一眼,“回來了,就回來了,他繼續在他法租界的一畝三分地折騰,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明白了。”曹宇點了點頭,他明白李萃群的意思了,這是打算低調處理,此前雙方的那次恩怨也一筆勾銷,特工總部不繼續找程千帆的麻煩,程千帆那邊也別來挑釁。
“那屬下抽個時間去拜會一下程千帆?”他看著李萃群,小心問道。
李萃群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薛華利路二十二號。
“你不在的這些天,極司菲爾路那邊活動很猖獗。”老黃對程千帆說道,“臺拉斯脫路的一個交通站被破獲,有人被捕后叛變,直接導致了上海黨組織的一個秘密交通線被敵人破獲,損失不小。”
“是誰人負責的?”程千帆問道。
“趙小錢。”老黃說道,“這個人原來是南京中統的人,投敵叛變后最近受到了李萃群的重用。”
“中統那幫混蛋,對付日本人是半點用沒有,當了漢奸后對付我們簡直是瘋狗。”程千帆冷哼一聲,說道。
“那幫家伙對我們太熟悉了。”老黃嘆口氣,搖搖頭說道,“當然,臺拉斯脫路的交通站也有問題,據說是在吸收抗日先進分子的時候被敵人安插了探目混進來。”
“延州總部早就有文件指示,在發展壯大抗日力量的時候,要堅決防范盲動,注意甄別特務。”程千帆沉聲道,“這是血的教訓啊。”
“你這次回上海,短時間還會回南京嗎?”老黃問道。
有程千帆坐鎮特警處,斗爭形勢會好很多,很多機密情報,以‘火苗’同志的公開身份,是能夠搶先一步掌握的。
“我的意思是暫時在上海多待一些時間。”程千帆遞了一支煙卷給老黃,說道,“不過,回上海前楚銘宇曾經找我談話,意思是我盡快處理上海這邊的公務,盡快回南京。”
“南京那邊有事?”老黃立刻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楚銘宇沒有透漏更多的細節,不過我估摸著應該是有工作要交給我去做。”程千帆說道。
他對老黃說道,“通過老路聯系趙探長,讓他那邊抓緊進步,我不在上海的時候,他那邊要盡快撐起上海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你以后的工作重心會更多在南京?”老黃問道。
“應該是這樣。”程千帆說道,“楚銘宇此前就多次催促我將工作重心放在南京,這件事不能再推脫了。”
他對老黃說道,“我畢竟是江灣軍官訓練團的優秀軍官,楚銘宇手頭也沒有太多值得信任的軍方人員,我估摸著他有意在南京那邊培養我。”
“那感情好。”老黃哈哈大笑,說道。
“南京的斗爭形勢非常嚴峻。”程千帆笑了笑,然后他表情嚴肅說道,“就以特情處南京站此次出事來說,南京特高課的威脅極大,尤其是那個長島真人,此人能耐不俗,是一個勁敵。”
“多加小心。”老黃說道,“我方才聽你詳細說了這個人,這種狡猾的老特務,確實是不得不防。”
“我現在最大的保護外衣就是日本人身份。”程千帆說道,“只要敵人依然陷入這個思維慣性,沒有突然懷疑我的日本人身份,我的安全都還是能夠獲得保證的。”
“這么看來,影佐英一當年為你做的檔案居功至偉啊。”老黃微笑著說道。
“確實如此。”程千帆點了點頭。
沒有影佐英一的那份檔案,他將面臨更多復雜、嚴峻的局面,現在即便是日本人那邊,對他的調查,第一步就停留在了影佐英一留下的那份檔案,對他的身份有了天然的認可,這極大的為他提供了保護。
“我這段時間要韜光養晦,一門心思撈錢。”程千帆說道,“南京站之事,盡管已經處理的相對完備了,正因為此,我才需要更加小心。”
“是這個道理。”老黃點了點頭。
兩個多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寒風乍起。
辣斐德路。
“老爺回來了。”女傭接過程千帆的外套,小心的掛好。
“今天感覺怎么樣?”程千帆來到客廳抱起小芝麻,關切的詢問白若蘭。
此前從南京回上海的輪船上,白若蘭干嘔不斷,一開始還以為是暈船,回到上海后還是時不時的干嘔,找郎中問診后確認是有孕在身了。
最近這些天,白若蘭害喜的厲害。
“好一點了。”白若蘭朝著嘴巴里塞了一顆話梅,又調皮的朝著丈夫的嘴巴里塞了一顆。
最近這兩三個月,丈夫一門心思撈錢,時不時的還會喝醉了回來,身上還帶著胭脂味,然后兩人會因此爭吵,但是,在白若蘭的心中反而是安心不少。
“浩子在后院帶小寶玩呢,他好像找你有事情。”白若蘭說道。
“那好,我過去看看。”程千帆微笑著說道。
將從外面帶回來的冰糖葫蘆遞給小寶,小寶乖巧的離開。
“帆哥,小茹下午的時候收到重慶來電。”李浩對程千帆說道,“桃子兩口子已經順利到重慶了。”
“太好了。”程千帆聞訊,高興說道。
桃子兩人從鎮江上岸后,由姜騾子的別動隊派人護送赴渝,一路上頗費周折,一直沒有消息,現在終于有安全抵達的情報反饋,他也終于可以放心了。
“南京那邊有小馬的消息了。”李浩說道。
“小馬被敵人在醫院救活后,對他威逼利誘不成,此后連續用刑,小馬都始終堅貞不屈。”李浩表情沉重說道,“連續兩個月的用刑,小馬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在思考。
李浩沒有打擾帆哥思考,他是希望帆哥能夠想辦法營救小馬的,但是,李浩也知道這基本上不可能的。
小馬人在南京特高課的手里,尋常的手段根本沒用,除非能暴力營救,但是,這更是不可能的。
“小馬所能接觸到的人員都成功撤離了嗎?”程千帆問道。
“按照帆哥你的命令,早就撤離了。”李浩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帆哥,“帆哥,我覺得可以想辦法和小馬聯系上,讓他詐降。”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剛才也在想這個可能。
“可以嘗試。”程千帆說道,“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人在特高課手里,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他。”
李浩沉默了,帆哥說的對。
“小馬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程千帆說道。
“就是不曉得小馬還能撐多久。”李浩忽然嘆口氣說道。
程千帆沉默了,他明白浩子所說的‘能撐多久’,不是說小馬會不會受刑不過叛變,而是指小馬極有可能被敵人殘酷的刑訊折磨致死。
翌日。
薛華利路二十二號。
特警處處長辦公室。
悠揚的曲子在留聲機里響著,程千帆依靠在轉椅椅背上,他的手里拿著一枚鼻煙壺,正在饒有興趣的欣賞。
也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
“進。”程千帆頭也不抬,說道。
門開了。
有腳步聲傳來。
“什么事?”依舊是沒有抬頭,程千帆隨口問道。
“人家在南京忙的腳不沾地,帆弟你倒好,在上海這般愜意哩。”一個聲音響起。
程千帆下意識的抬頭,然后他面色上露出欣喜之色,連忙起身,“霞姐,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西北風。”劉霞白了程千帆一眼,說道。
“快坐。”程千帆繞出辦公桌,連忙請劉霞坐下休息,然后親自給劉霞沏茶。
“霞姐這不打招呼,突然而至,是來查崗的吧。”程千帆笑了說道,“我對天發誓,我對霞姐癡情一片,始終守身如玉。”
“是啊,守身如玉。”劉霞咯咯笑著,指著程千帆說道,“又要當父親的守身如玉。”
說著,她從小坤包取出一面小巧的首飾盒,“給我那還未見面的大侄女的。”
“你怎曉得是小囡?”程千帆毫不客氣的接過,打開來看,是一枚黃玉護身牌。
“有兒有女,難道不好?”劉霞白了程千帆一眼。
“好,好,好。”程千帆高興說道,“那就承霞姐吉言了。”
“收拾一下,一會隨我去機場。”劉霞忽然正色說道。
“去機場?”程千帆錯愕不已,“現在?”
“現在。”劉霞點點頭。
“去南京?”程千帆驚愕問道。
“部長令我來接你的。”劉霞點點頭,說道,“我這勞碌命,部長可是說了,到了上海接到人,即刻回寧。”
“怎么這么突然?”程千帆皺眉,然后他關切問道,“可是楚叔叔那邊有事?”
“部長一切都好。”劉霞搖搖頭,“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來接你回南京。”
“霞姐你在南京一封電報,小弟我還不得馬不停蹄的回南京,怎么還讓你辛苦這一趟。”程千帆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一包女士香煙,拆開,直接遞了一支煙給劉霞,說道。
“我怎么曉得。”劉霞打了個哈欠,“我也是一頭霧水,突然被部長叫過去,讓我即刻來南京,親自接你回寧。”
“行。”程千帆點了點頭,“那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然后回趟家,收拾一下行李。”
“沒有時間了。”劉霞搖了搖頭,“我接到的命令是,見到你人之后,即刻帶你回南京。”
“這么急的嗎?”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他面色上一切如常,帶著疑惑看著劉霞。
“沒得辦法。”劉霞壓低聲音說道,“外面兩位門神盯著呢,不然的話,你以為姐姐我不想在上海舒舒服服歇一歇?”
“嗯?”程千帆下意識的看向門口,房門緊閉。
“主席侍從室的人。”劉霞壓低聲音說道,“其他的,我不能多說,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更多。”
程千帆的表情陡然嚴肅起來,他沉默的點了點頭。
汪填海的侍從室全稱是“國民政府主席侍從室”,是效仿重慶常凱申侍從室而建立的,但和常凱申侍從室性質完全不同。
蓋因為,汪填海的這個機構更像是日本顧問控制下的傀儡工具,因為,雖然侍從室主任是中國人,但是,侍從室的侍衛長卻是日本人。
此外,雖然侍從室的主任是中國人,但是,根據程千帆所掌握的情報,侍從室主任成子昂畢業于日本早稻田大學,其妻子是日裔,此人極可能是南京日方憲特機關安插在汪填海身邊的釘子。
此時此刻,程千帆的心中是波濤翻涌的,劉霞突然來上海見他,要他即刻回南京,并且還是在侍從室人員的監視之下,這幾乎可以被理解為是要將他押解回南京的。
他看著劉霞,試圖從劉霞的眼中看出一絲端倪。
“別這么看著我。”劉霞一臉無辜,沒好氣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不近人情,但是,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子的。”
“我哪敢埋怨霞姐,就是覺得太突然了。”程千帆苦笑一聲,他看著劉霞,試探說道,“那我打個電話給你弟妹言語一聲,這總可以吧,不然你弟妹指不定以為我被哪個狐貍精勾走消失了呢。”
“少指桑罵槐。”劉霞手指點了點程千帆,“罵誰狐貍精呢?”
說著,她噗嗤一笑,“打吧,打吧,讓你打電話的權利,我還是能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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