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匡小琴失蹤了?”杉田三四郎面色不善的看著趙樞理,問道。
“是的。”趙樞理露出訕訕和不安之色,“我安排人秘密盯著匡小琴,準備找機會動手,不曾想今天接到手下匯報,盯梢的手下馬博宇死于非命,匡小琴也失蹤了。”
“是匡小琴動的手?”杉田三四郎眉頭皺起來,問道,“還是說是程千帆動的手?”
“暫時還不清楚。”趙樞理搖搖頭,說道,“不過,法醫鑒定兇器極可能是刀片,并且在馬博宇的手中發現了一粒紐扣,看起來像是女士衣裝上扯下來的。”
說著,趙樞理將那枚紐扣遞給杉田三四郎看。
杉田三四郎將紐扣拿在手中仔細看。
他看了趙樞理一眼,“你懷疑兇手是匡小琴?”
“只能說是女子動手的可能性較大。”趙樞理停頓了一下,終于還是說道,“也不能排除是程千帆安排保護匡小琴的人動的手。”
“此前跟蹤匡小琴,可曾發現程千帆安排人暗中保護她?”杉田三四郎扭頭問山下仁八。
“不曾發現。”山下仁八搖搖頭,“程千帆應該只給他的妻兒安排了保鏢,就連張萍那里,他也只是加強了白爾路的巡捕巡邏力度而已。”
杉田三四郎看向趙樞理。
“這么說,程千帆確實是不知情,也不知道匡小琴的下落?”趙樞理皺眉說道,“他今天在巡捕房還找我要人,后來在金總的辦公室,程千帆還試圖對我動手。”
沉思著,趙樞理說道,“如此看來,這小子不像是演戲?”
杉田三四郎深深地看了趙樞理一眼。
趙樞理既老實,卻也不老實。
說他老實,是因為趙樞理并沒有隱瞞事實,并且也說出了懷疑兇徒是女子的判斷。
說他不老實,是因為趙樞理因為對程千帆的仇恨,卻是使了個小伎倆,試圖將懷疑對象引向程千帆。
當然,也只是一點點小心思罷了,看到事有不逮,又果斷收起了那小心思。
“趙探長,趙桑。”
“杉田先生。”
“你當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說一定能夠將匡小琴交到我的手中的。”杉田三四郎冷冷說道。
“是趙某計劃失策,辦事不利。”趙樞理趕緊說道,“令杉田先生失望了。”
“趙探長也是法租界的名偵探了,以你的查案經驗和專業的眼光來看,殺死你的手下的人是匡小琴的可能性有多大?”杉田三四郎問道。
“在回答杉田先生的這個問題之前,趙某有一個疑惑請杉田先生解惑。”趙樞理說道。
“問吧。”
“杉田先生是懷疑匡小琴有問題?還是懷疑程千帆對大日本帝國不忠誠?只是想要通過匡小琴了解程千帆的一些隱秘?”趙樞理問道。
“兩個問題有區別嗎?”杉田三四郎瞇著眼睛問道。
“有區別。”趙樞理點點頭,“倘若是后者,那么匡小琴是普通人的可能性較大,那么,匡小琴是兇徒的可能性可以初步排除。”
“倘若杉田先生早就懷疑匡小琴有問題,那么這個女人必然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也就意味著匡小琴可能并非一個普通人。”趙樞理說道,“這樣的話,我傾向于重點調查匡小琴。”
“匡小琴。”杉田三四郎說道,“這個女人很神秘,我需要知道關于她的盡可能多的資料,給我查清楚這個女人。”
“是。”趙樞理面色上故意露出一閃而過的遺憾之色,心中則是暗下里松了一口氣,看來敵人并非是對‘火苗’同志產生了什么懷疑,其注意力只在匡小琴身上。
不過,趙樞理心中還是有一個疑惑,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紕漏的,敵人竟然會悄悄的盯上了‘匡小琴’。
杉田三四郎將趙樞理眼眸中的遺憾之色看字眼中,他看著趙樞理說道,“趙探長,我給你四天四天,四天之內將匡小琴找出來。”
“四天時間…”趙樞理臉色微變。
“趙桑,這次不要讓我失望了。”杉田三四郎拍了拍趙樞理的肩膀。
“是。”趙樞理只得無奈點頭,“趙某一定盡力。”
趙樞理離開后,山下仁八對杉田三四郎說道,“長官,看起來趙樞理對于抓住匡小琴的信心并不大。”
“帝國需要的是有能力為帝國做事的人。”杉田三四郎說道,“趙樞理這次的事情辦砸了,我很失望,希望這一次他不再令我失望。”
說著,他看著山下仁八,“趙樞理這邊尋找匡小琴的蹤跡,勢必會和程千帆再度發生沖突,你安排人暗中盯著,有問題直接向我匯報。”
“長官懷疑程千帆?”
杉田三四郎緩緩地搖搖頭,“程千帆好色,女人就是他的逆鱗和最大的弱點,我對這位宮崎君在這次事件中的反應很感興趣。”
“另外,從現在來看,匡小琴很有問題。”杉田三四郎說道,“盯著程千帆,也可以核查一下這位宮崎君面對美色到底是否被迷的暈頭轉向,可曾犯下錯處。”
“哈依。”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無論是暗中搜捕匡小琴的趙探長,還是找尋自己的秘密情人的‘小程總’,都并未能夠發現匡小琴的蹤跡。
這位已經被傳播的‘艷名廣播’的漂亮女人,就這么的人間蒸發了。
而在這兩天,程千帆和手下和趙樞理的手下發生了數次沖突,一時間法租界似乎也變得動蕩起來了。
三月初二。
宜結婚。
這一天是‘小程總’最信任的手下和兄弟李浩,與程府的小廚娘結婚的喜日。
‘小程總’早早的包下了春風得意樓,為自己兄弟的婚事大宴賓客。
李浩是孤兒,作為大哥的程千帆便當仁不讓的作為男方長輩。
周茹也是孑然一身,白若蘭便作了新娘的娘家長輩。
李浩牽著蒙著紅喜布的周茹上前敬酒。
“浩子。”
“噯。”
“好啊,好啊,看到你也成家立業了,帆哥我心里開心啊。”
“帆哥。”李浩也哽咽了,若非帆哥,他早就是凍死街頭的無數小乞丐之一,帆哥于他而言,不僅僅是活命的再生父母,更是引導他走上抗日道路。
“浩子。”
“嫂子。”
“我把周茹交到你的手里了,你們兩個要相敬如賓,好生過日子。”白若蘭說道,“若是你對周茹不好,嫂子作為娘家人,可是要收拾你的。”
“浩子不敢。”李浩趕緊說道。
白若蘭又叮囑了周茹一番,隨后夫妻倆各自掏出一份喜單,交在了周茹的手中。
洞房花燭夜。
李浩揭開了妻子的紅蓋頭。
看著傻樂的丈夫,周茹嗔了一眼,“傻樣。”
李浩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嘿嘿笑道,“真疼,是真的,老婆。”
“你傻不傻。”周茹笑罵道。
然后兩人相視一笑。
笑著,笑著,周茹的臉頰掛滿了淚水。
“怎么了?”
“想起爹娘了。”周茹依偎在李浩的肩膀上,低聲說道,“我是家里的老姑娘,爹娘最疼我了,他們在天有靈,若是知道我今天出嫁了,一定,一定,我爹最喜歡喝兩盅,一定會喝醉的。”
“來。”李浩牽著周茹的手。
“做什么?”周茹不解問道。
李浩拉著新婚妻子,對著東北方向跪下。
“丈人,丈母。”李浩表情無比嚴肅的磕頭,“女婿李浩在這里給二老磕頭了。”
“丈人,丈母。”
“女婿一定好生照顧小茹,一定對她好。”李浩說道,“要是有什么危險,女婿保護她,一定死在小茹的前面。”
“瞎說什么。”周茹生氣了,用力打了丈夫一下。
李浩看著妻子,目光是那么的溫柔,溫柔中帶著千鈞力量。
“傻子。”周茹一把抱住丈夫,“傻子。”
她在心里默默說道,“爹,娘,老姑娘找到那個值得托付終身的漢子了,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
兩日后。
特高課。
“杉田先生,趙某慚愧,令您失望了。”趙樞理面帶愧色說道。
“趙桑。”
“杉田先生。”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很失望。”杉田三四郎看著趙樞理。
趙樞理抬頭看了杉田三四郎一眼,目光中帶著慚愧和不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杉田先生,再給我兩天,再給我兩天時間。”
“哦?兩天后我就能看到匡小琴嗎?”
“趙某慚愧,只能盡力…”
“行了,匡小琴的事情,我們情報室會自行查勘。”杉田三四郎看著趙樞理,“趙桑。”
“杉田先生。”
“你能夠查到一些線索,倒也并非一無是處。”杉田三四郎說道,“下一次,下一次再有事情交代你,我希望能夠收獲一個滿意的結果。”
聽聞此言,趙樞理的眼角露出一抹松了一口氣的喜色,“再有下次,不需要杉田先生動手趙某也無顏面了。”
“去吧。”杉田三四郎擺擺手。
“是。”
“等一下。”杉田三四郎又喊住了趙樞理。
“杉田先生還有事要吩咐?”
“紅黨此前夜襲邁爾西愛路,救走了他們的人,這件事你知道吧。”杉田三四郎說道。
“有所耳聞。”趙樞理說道,“特工總部南京區押解紅黨來上海這件事,南京的蘇區長并未向李副主任匯報,李副主任對此很生氣。”
“被救走的紅黨中,有兩人傷勢嚴重,軍醫說他們極可能需要磺胺粉來救命。”杉田三四郎說道。
“杉田先生是要我盯著市面上,防止他們搞到磺胺粉?”趙樞理皺眉說道,“杉田先生,不過此時距離他們被救走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他們即便是需要磺胺粉,要么是已經搞到手了,要么是沒有搞到磺胺粉,那兩個重傷的紅黨沒有磺胺粉的話,可能已經傷重不治了。”
“不。”杉田三四郎搖搖頭,“我們收到風聲,法租界黑市上前幾天曾經流出過磺胺粉。”
他看著趙樞理,說道,“你查一查。”
“明白了。”趙樞理點點頭。
待趙樞理離開后,杉田三四郎思索片刻,來到情報室室長辦公室,向我孫子慎太匯報。
“失蹤了?”我孫子慎太問道。
“是的,無論是趙樞理的人,還是程千帆的人都沒有找到匡小琴,現在看來這個匡小琴一定是有問題的。”杉田三四郎說道。
“安排人盯著趙樞理。”我孫子慎太思索片刻,說道。
杉田三四郎愣了下。
“怎么?”我孫子慎太看了杉田三四郎一眼。
“室長懷疑趙樞理?”杉田三四郎問道。
“難道不該懷疑嗎?”我孫子慎太冷哼一聲。
“屬下不明白。”
“山下仁八那邊暗中盯著匡小琴一段時間了,匡小琴都沒有什么異常,你這邊剛剛把事情交給趙樞理,匡小琴就失蹤了。”我孫子慎太說道,“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可是,可是趙樞理與程千帆有奪妻之恨…”杉田三四郎說道。
“是的,趙樞理身上有充足的理由不被懷疑,我也傾向于他是沒有問題的。”我孫子慎太說道,“但是,既然有了懷疑的理由,哪怕是看起來這個懷疑是沒有道理的,但是,懷疑就是懷疑。”
他正色說道,“也許是趙樞理的手下不慎走露風聲,也許是趙樞理本人有問題,也許僅僅是匡小琴很警惕,發現自己被盯上了,但是——”
我孫子慎太說道,“杉田,你記住了,支那人就是支那人,我們用他們,也要防他們,只要不是帝國自己人,該有的懷疑,就不要存在絲毫的僥幸心理。”
“屬下明白了。”杉田三四郎思忖,表情認真說道。
翌日。
“一個電話把你叫來,沒耽誤‘程總’找尋你的美人吧?”劉霞看著進門的程千帆,笑道。
程千帆知道劉霞在打趣‘匡小琴’之事,苦笑說道,“霞姐,你也來挖苦我。”
“人找到沒?”劉霞問道。
程千帆搖搖頭。
“行了,正事要緊。”劉霞說道,“你今天回去后收拾一下,明天隨我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