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買幾包煙,給弟兄們買點吃的。”司啟軍說道,“大牛他們要吃餛飩。”
汪恒毅點點頭,“沒跑遠吧。”
“沒有,就在附近。”司啟軍趕緊說道。
“回去吧。”汪恒毅淡淡說道。
“是!”
“上一壺茶,一碟點心。”潘慶基來到懷德路的一家茶樓,沖著小伙計喊了一句。
“好嘞,先生請坐。”
潘慶基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一個三十多歲、戴了小圓眼鏡的男子進來了。
“老柳,這里。”他招了招手。
“你潘老板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老柳走過來坐下,笑著說道,“可說好了啊,能幫的我幫,不能幫的,我也沒得辦法。”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只有找你幫忙才請你吃茶。”潘慶基笑著說道。
老柳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什么事情?這么緊急喊我過來。”
潘慶基起身給老柳的杯子里倒了茶水,坐下后,低聲將接到的那個電話的事情向老柳匯報。
“是杭州方面的同志?”老柳問道。
“嗯。”潘慶基點點頭,“暗語是對的,不過,這個暗語是我與杭州的費南祥同志的聯絡暗號,打電話那人不是費南祥同志。”
“有問題?”老柳立刻警覺,問道。
“倒也不是,按照我們與杭州那邊的約定,只要暗語對就可以。”潘慶基說道,“主要是沒有接到組織上的通知,突然接到這么一個電話,我心里有些打鼓。”
“你的謹慎是對的。”老柳點點頭,“我先派人去摸摸情況,你這邊不要去接頭。”
“恐怕還是要見面。”潘慶基搖搖頭,“既然費南祥同志將暗語告知這位同志,這位同志一定是緊急情況下才會聯系我們,十之八九是有事情。”
老柳皺眉思索說道,“這樣,你和我一起過去,不過先不要去慶大茶樓,我帶人先去高恩路摸摸情況,如果沒有異常的話,你再去慶大茶樓與對方見面。”
他喝了口茶水,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見面的時候,我帶人在附近掩護,如果有情況,及時示警,并且掩護你撤離。”
“可以。”潘慶基點點頭,說道。
“高恩路?秋明旅社?”盛叔玉拿起桌面上的地圖看。
“在這里。”卓云指了指,說著,他問手下,“小巫,電話里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巫成鑫說道。
“沒有是正常的。”盛叔玉放下手中的鉛筆,說道,“汪恒毅是投靠日本人多年的敗類,這個人能力不俗,打個電話而已,不會露出什么馬腳的。”
說著,他看了卓云一眼,“卓隊長,你我一同會一會這位汪組長?”
程千帆安排這位‘小道士’來配合他工作,只這兩日的接觸,他對這個‘小道士’印象很好,這是一個很有能力,同時做事機敏,又不乏狠辣的兄弟。
“固所愿也。”卓云微笑說道。
對于盛叔玉帶領的浙江系統的兄弟,處座是既合作,又保持一貫的提防,整個特情處的高層干部中,只有他這個此前早已經在敵人那里曝光過的,才最適合被派過來聯絡、合作。
“來,我們合計合計。”盛叔玉說道,“上海這邊的情況,你比我了解,我來說,若有紕漏之處,你來查缺補漏。”
他是一個驕傲的性格,若沒有被程千帆家里的‘貓咪’‘救了一命’的經歷,也許他此刻會更加獨斷,直接下命令了,不過,經歷了程府之事,盛叔玉心中也自我檢討,他不得不承認此次行動,他確實是要更多倚仗特情處的這些坐地戶。
當然,卓云的能力獲得了他的認可,這一點也很重要。
柳光中站在茶樓門口,抬頭打量了一眼。
“先生,吃茶?”
“來一壺熱茶,再來點瓜子花生。”柳光中提腿進了大堂,找了個背靠墻壁,直面門口的位置坐下。
“好嘞。”
柳光中一邊吃茶,嗑著瓜子,又向店家要了一份報紙,翹著二郎腿愜意的不得了。
在報紙的遮蔽下,他的目光卻是在四下打量著。
目光所下,茶樓并無什么異常。
“大哥,事情辦好了。”一個年輕人急匆匆來到茶樓,找到柳光中,拿起茶杯,直接咕咚咕咚灌了一氣,說道。
“那走吧。”柳光中點點頭。
說著,長身而起,走在前面,年輕人走了兩步,又走回來,將碟子里剩下的瓜子、花生揣進了兜里,嘴巴里嗑著瓜子,一邊走路,一邊吐皮,洋洋得意的樣子。
兩人來到隔壁的巷子里,年輕人收起三光碼子一般的做派,立刻匯報打探來的情況,“茶樓的東家姓孫,茶樓開了五六年了,孫掌柜本人沒有問題。”
“茶樓的伙計呢?”柳光中問道。
“也沒有發現問題,都是干了大半年以上的老人了,并沒有新面孔。”
“很好。”柳光中點點頭,“你去見老潘,告訴他可以了。”
“明白。”
司啟軍摸出一塊外殼有些锃光瓦亮的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后就那么拿著懷表在手里把玩著。
他看了一眼在門口的床鋪上無聊的自己玩牌的弟兄,然后湊到在靠里的床鋪上閉眼休息的汪恒毅的身邊,“組長,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去?”汪恒毅睜開眼,看了司啟軍一眼。
他現在是滿腹心事,既期待著盛叔玉派人來聯系,想著抓住機會掌握軍統此次行動的機密,最好是能夠將盛叔玉、陳功書以及那個神秘的肖勉在內的全部人員一網打盡,立下此天大的功勞,從此以后便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也不用繼續呆在軍統內部,整天提心吊膽的了。
同時,汪恒毅的心中也有一絲害怕,人的名樹的影,盛叔玉在軍統內部聲名赫赫,面對此人,他的心中也是難免發憷的。
若是被盛叔玉發現自己有問題,這可是心狠手辣的主。
“剛才用了茶樓的碗筷,現在給人家送過去。”司啟軍說道,“去晚了,那邊派人來要碗筷的話,看到我們這么多爺們,難免會亂猜。”
“去吧。”汪恒毅點點頭。
司啟軍是他的得力助手,做事素來謹慎,他對司啟軍還是放心的。
“要不要我帶一壺茶,幾碟點心回來?”司啟軍問道。
他方才關切詢問過組長,知道組長剛才出去忙碌,沒有來得及吃東西。
“你看著弄點吃喝。”汪恒毅點點頭,本來不餓的,被司啟軍這話弄得肚子里卻是有些餓渴了。
“好嘞。”
司啟軍用網兜拎著碗筷,嘴巴里咬著煙卷,來到慶大茶樓。
“掌柜的,碗筷還你。”他遞了一支煙卷給掌柜,“生意怎么樣?”
“馬馬虎虎,混口飯吃。”掌柜的接過煙卷,道了謝,說道。
“那也總比我們這樣的好。”司啟軍嘆口氣,“為了一口飯,到處討生活。”
“你是不知道啊,從紹興來上海,這一路可不太平。”
“還有啊,這旅館的房費也太貴了,我上次來上海也是住的這秋明旅館,那個時候還好,現在倒好,漲了那么多。”
掌柜的遇到這么一個自來熟、嘴碎的客人,雖然無奈,但是,做生意嘛,且看在手中的煙卷的份上,只得陪著說話、
說話的時候,司啟軍的目光環視茶樓,就看到靠北側墻壁的角落的茶客,抬頭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有個交匯,對方客客氣氣的點點頭。
“范老板?”司啟軍露出驚訝的表情,指著潘慶基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你是?”潘慶基驚訝說道。
“是范進范老板吧。”司啟軍招呼掌柜的上一碟瓜子干果,直接坐下,“我,不認識了?”
“鄙人確是范進,只是恕范某眼拙,這位先生…”潘慶基說道。
“你再看看…”司啟軍看到潘慶基還是一臉迷茫,便笑道,“小姓沈。”
“噢噢噢,想起來了,原來是沈老弟。”潘慶基恍然,“你不是在紹興嗎?”
“別提了,紹興混不下去了,后來去了杭州,這不,又來上海討生活了。”司啟軍說道,說著,他沖著掌柜的喊道,“掌柜的,我和我這兄弟說說話,你這邊再燙一壺熱茶,要六安瓜片,再包幾碟點心,我一會帶回去給東家吃。”
“好嘞。”掌柜的聽了,熱情的答應一聲,親自去忙碌去了。
“同志,時間緊迫,我必須盡快回旅店。”司啟軍說道,“我們長話短說。”
“好。”
“費南祥是我的上級,他告訴我來上海可以聯系你。”
“我現在的身份是軍統杭州站特別行動組組員,此次奉戴春風的命令來上海參與行動。”
“什么行動?”潘慶基立刻問道。
軍統杭州站的人來上海,這個情況有些反常。
“不知道。”司啟軍搖搖頭,“只隱約知道應該是針對日偽軍的規模不小的行動。”
“我是隨同組長后續趕來支援的,在我們之前,軍統浙江方面已經由盛叔玉帶領來了一批人了。”他喝了口茶水,壓低聲音說道,“汪恒毅,也就是我的組長推測,此次行動是浙江站方面和軍統上海特情組、以及上海區聯合行動的,規模空前。”
“你這邊需要我們做什么嗎?”潘慶基問道。
“不需要。”司啟軍搖搖頭,“我聯系同志你,主要是將這個情況向組織上進行通報。”
“事關重大,影響深遠,組織上也要做好應變。”司啟軍低聲說道。
“謝謝,同志。”潘慶基點點頭,他明白這位同志的意思,軍統展開對日本人的大規模行動,且不說軍統方面是否能順利成功,只說一點,此事必然引起日寇的強烈反彈和報復,可以預料的是敵人必然會展開大搜捕,組織上提前得知這一情況,便可提前做好應變準備。
此外,對于軍統的大規模行動,組織上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未嘗不可暗中提供支持和幫助。
“先生,你要的茶水和點心備好了。”掌柜的喊了聲。
“來了。”司啟軍回了一聲,他起身對‘范進’同志說道,“范老板,這真是太巧了,能在上海見到你,太好了。”
他與潘慶基抱拳道別,“兄弟以后就在上海討生活了,免不得要給范老板添麻煩。”
“這話可就見外了。”潘慶基笑著說道,“老弟你忙,有事言語一聲。”
“好嘞。”司啟軍高興說道,過來取了一壺茶,拎著點心,高興的哼著曲兒離開了茶樓。
看到司啟軍離開,潘慶基也沒有再停留,緊跟著離開。
叮鈴鈴。
秋明旅館的柜臺上,電話鈴聲響起。
“找誰?”
“趙四民?有,有這人,你貴姓?姓方,好,稍等一下。”
掌柜的將電話話筒放在桌子上,瞪了一旁的小伙計一眼,“去三樓,喊那個趙四民來接電話,一位姓方的先生打來的。”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然后是敲門聲。
邦邦邦。
汪恒毅睜開眼睛,他表情嚴肅,向門口床鋪的手下示意,手下從身上摸出匕首,躲在了門后。
“誰呀?”汪恒毅開口問道。
“趙四民趙先生,你的電話,一位方先生打來的。”
“知道了,這就來。”汪恒毅松了一口氣,喊道。
“快點啊。”
聽得小伙計走開的腳步聲,汪恒毅從床上下來,穿好鞋子,“我出去接電話,可能回來,也可能出去,一會司啟軍回來了,你和他說一聲,我不在這邊的時候,一切聽司啟軍的安排。”
“明白。”
汪恒毅一路小跑下了樓,他向掌柜的點頭致謝,然后遞了一支煙,指了指話筒。
掌柜的會意,點燃煙卷,走到一邊去了。
“方先生,我是趙四民。”汪恒毅說道。
“抬頭,往外看。”電話那頭說道。
汪恒毅抬頭,看向外面。
“馬路對面的黑色小汽車,現在就出去,上小汽車。”
“現在?”
“對,現在,立刻,馬上,盛老板在車子里等著呢。”
汪恒毅看過去,果然看到車窗玻璃搖下來一半,一個人沖著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