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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特科同志相見不相識

  門面!

  盡管劉霞說的稍顯晦澀,不過,程千帆還是秒懂。

  他點了點頭,陷入沉思,卻是并未再多說什么。

  劉霞也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延續。

  她也不需要程千帆現在表態。

  她的任務是‘私下里"與程千帆通氣,讓其有個心理準備,至于說程千帆到底會作何決定,這就是程千帆的事情了。

  不過,在抵達汪公館,臨近下車前,劉霞還是忍不住關照了一句:「帆弟,上海雖安,金陵更是王氣之地啊!」

  程千帆深深的點點頭,隨手接過劉霞的小坤包。

  陳春圃很忙碌。

  劉霞與程千帆被引到陳春圃的辦公室,陳春圃指了指會客沙發,示意兩人先暫坐。

  很快便有工作人員倒了茶水。

  一名身穿中山裝的男子引了幾人進來,將一份份文件、一袋袋檔案資料擺放在辦公桌上。

  此人向劉霞點頭致意,然后看到程千帆,先是錯愕,然后也微笑點頭。

  程千帆微微起身,點頭致意后坐下來。

  他對此人有一絲印象,此前陪同楚銘宇面見汪填海的時候,汪填海的隨身日語翻譯米文欽進來匯報工作,此人似是米文欽的隨行人員,很乖覺的站在門口等候,并未入內。

  裴志存將文件整理擺放好,放在陳春圃的辦公桌上。

  心中則在暗自思量。

  法租界的這位‘小程總",與楚銘宇的親信助理劉霞,此二人接連聯袂來訪,這不由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主任,大道市政府的蘇文西來電,想要拜會您。」裴志存說道。

  「回電,就說我這兩天沒空。」

  「是。」裴志存暗暗記在心中。

  陳春圃說這兩天沒空,并未說以后也沒空,也沒說以后有空,至于說有沒有空,就看那位蘇秘書長曉不曉事咯。

  「裴秘書,春節和平大會的預算經費過高,這幫人啊,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國事維艱,百業俱興,記下,在總數的基礎上壓縮兩成。」

  「是!」裴志存說道,說著,他從那一摞文件中取出壓在第三層的一份,遞給陳春圃,「主任,這是明天的講演稿。」

  「要充分領會先生在新年祝詞上的重要講話。」陳春圃大略掃了一眼,說道。

  「明白了。」裴志存說道。

  他明白,這意思是,講演稿中要更多的引用汪先生的重要講話。

  陳春圃隨手又拿起一份文件,只是掃了一眼,自言自語道,「春節晚宴邀請函?誰家的?特工總部?」

  他皺眉,詢問的目光看向裴志存,「七十六號請我參加春節晚宴?」

  「邀請函是李萃群副主任的保鏢張魯送來的。」裴志存說,「那邊的意思是,希望主任有暇蒞臨。」

  「我就不去了。」陳春圃搖搖頭,「這樣,你屆時去一趟,代表我。」

  「明白。」裴志存點點頭。

  程千帆看陳春圃忙碌了好半天,那位裴秘書引了其余幾人離開,陳春圃這才得閑喝了幾口茶水。

  「哎呀,等急了吧。」陳春圃微笑說道,說著,搖頭嘆息,「這一天天的,忙的我腳不著地。」

  「陳主任,您日理萬機,每天都在為國事操勞,您的辛苦實在是令我這樣貪圖享樂的年輕人汗顏啊。」程千帆說道。

  「那不一樣。」陳春圃擺擺手,「年輕人嘛,該瀟灑的時候就要瀟灑。」

他笑道,「我也是從年輕人過來  的,可以理解。」

  然后他似乎恍然大悟一般,指著程千帆對劉霞說道,「劉霞你看,這小子女干猾女干猾的。」

  陳春圃笑道,「他是故意那么說,想要聽我夸他勤奮呢,我偏不如他所愿。」

  「確實是慣會偷女干耍滑的。」劉霞笑道,「好在陳主任火眼金睛。」

  程千帆便露出冤枉的神色。

  經過陳春圃主動屈尊,三言兩語,辦公室的氣氛非常不錯。

  他接過劉霞遞過來的預算清單,聽劉霞娓娓匯報。

  「一萬五的缺口?」陳春圃微微皺眉。

  「這批武器彈藥是從日本人那里弄來的,他們最近正在準備清鄉掃蕩。」劉霞說道。

  陳春圃有些不解,他看向程千帆。

  「走的是上海憲兵司令部的路子,因為戰事原因,武庫里的物資也并不充裕。」程千帆解釋說道。

  「這可就不是差了一萬五的缺額的問題了。」陳春圃說道,他表情認真,看向程千帆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欣賞,「上次你說從日本人那里想辦法,卻是不曾想竟是從憲兵司令部搞來武器彈藥的。」

  陳春圃說道,「而且在武器彈藥緊缺的情況下,這可不僅僅是使錢財就能做到的。」

  他點點頭,「千帆做得不錯。」

  「千帆這都是仰仗民心所向,實乃得道多助。」程千帆說道,「日本朋友知道是為和平建國大業添磚加瓦,也是愿意鼎力支持的。」

  「得道多助,說的好啊。」陳春圃很高興,他提起筆,刷刷刷的簽字,「汪先生的和平建國大業,有四萬萬國民支持,有日本朋友相助,有國際社會的同情和支持,向陽可期啊。」

  他將簽字文件遞給劉霞,「我這邊還有些公務,就不留你們了。」

  「不打擾陳主任了。」

  「陳主任,您忙。」

  出了陳春圃辦公室,劉霞遞給程千帆看。

  程千帆抿嘴一笑。

  陳春圃補的并非一萬五的差額,批下來了一萬八。

  「這三千,就是給你的獎勵。」劉霞說道。

  「錯了,錯了,霞姐。」程千帆笑道,「是咱倆。」

  「誰給你倆啊倆的。」劉霞抿嘴笑道。

  「那位裴秘書…」回程的汽車上,程千帆問劉霞。

  「裴志存,他原來是大道市政府秘書辦的秘書。」劉霞說道,「月前,他被推薦給陳主任當秘書,現在看來似乎頗得陳主任的信重。」

  「上次我隨秘書長拜會汪先生,這個人似乎就跟在米翻譯身邊。」程千帆思忖說道。

  「裴志存的母親是日本人,我見過那位夫人,很有氣質,因為精通中日語言,她被大道市政府教育局局長阮冠英聘為翻譯。」劉霞對這些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可謂是門清,她娓娓道來,「阮冠英與米文欽是鄉黨。」

  「霞姐這么一說,我對這個人也有點印象了。」程千帆說道。

  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并且在偽政權做事情,這樣的身份背景的人很少,甚至整個大上海也是鳳毛麟角,劉霞這么一說,程千帆便知道這個人了。

  裴志存是姑蘇人,書香門第出身,據說出生在日本東京,父親是中國人,是日本明治大學法律系高材生;母親是日本人,是東京美術專門學校高材生。

  裴家在姑蘇是名門望族,裴志存的大伯,曾任前清直隸侯補道,后任駐奧地利公使。

  這樣一個出身書香、官宦世家有才之人,卻心甘情愿當了漢女干,程千帆的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不過,想到自己聽說的關于此人的一些傳聞  ,他倒也并不驚奇。

  裴志存幼年喪父,母親帶著他在上海生活,因為生活窘迫,曾經將少年的裴志存送到日本讀書。

  受了日本的教育,母親又是日本人,這種人根子里就是歪的,愿意當漢女干,似乎不足為奇。

  「米文欽極得汪先生信重,我聽秘書長提過,將來新政權成立后,米翻譯大概率會到外交部任職的。」劉霞說道,「裴志存有米文欽的幫扶,現在又頗得陳主任欣賞,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帆弟。」她對程千帆說道,「雖你也不差,不過,多結交些朋友總是不錯的。」

  「霞姐教導的是。」程千帆點點頭,笑道,「弟向來是以真誠待友的。」

  他是認可劉霞的話的,裴志存這個人未來在汪偽政權應該是會受到重視的,尤其是米文欽是汪氏最信任的翻譯,陳春圃又是那位汪夫人的絕對親信,裴志存背靠此二人,確實是‘大有前途"。

  這個人,確實是值得他去結交。

  他倒要好好打探一番,裴志存雖出身書香、官宦世家,少年時期卻是頗為窘迫,他倒是希望此人對錢財看得較重。

  裴志存拎了暖水瓶進來,先是幫陳春圃將茶杯里的茶水倒掉,然后又新沏了茶水。

  然后,隨手幫陳春圃收拾整理了桌面上的文件。

  然后,一則物資清單引起了他的注意。

  四個加強排的火力配備:

  兩百桿日制三八式步槍;

  四十柄日制南部十四短槍;

  四十箱日制手榴彈;

  兩個基數的彈藥;

  另有醫用酒精、藥棉、止血繃帶等醫藥物資若干。

  清單的落款,赫然是程千帆和劉霞的簽字,同時還有楚銘宇的簽章,最后是陳春圃的簽章。

  裴志存心中一動,這可是四個滿日制火力的加強排的武器裝備,更別提還有那些醫藥物資。

  這顯然是程千帆那個漢女干為汪偽政權搞來的軍火物資,問題是這批物資的用途何在?

  裴志存快速收拾桌面,希望可以在其他文件、清單上面看到有其他的情報信息,卻是并未有其他發現。

  陳春圃正伏案寫作,他抬頭看了裴志存一眼,忽而心中一動,「裴秘書,我記得你是姑蘇人吧。」

  「是的,主任,我是吳縣盤梅家橋人。」裴志存說道。

  「你對黎明纂此人印象如何?」陳春圃問道,「我記得此人曾經出鎮姑蘇。」

  「南京綏靖第一師黎明纂師長?」裴志存問道。

  「正是此人。」

  「主任說的這事我聽家里人提過,那時候黎師長還是直系軍閥孫恪威手下的團長,曾經在姑蘇駐扎過。」裴志存說道,「聽家里人說,這位黎師長帶的兵還是頗為敢戰的。」

  陳春圃微微頷首,且不說黎明纂的部隊戰斗力如何,‘敢戰"這個評語就已經頗令他滿意了。

  「這么看來,這筆買賣倒也不虧。」陳春圃摩挲著下巴說道。

  裴志存心中一動。

  然而,并不需要他再琢磨和思考。

  就見陳春圃又從他已經整理好的文件中取出了那份清單,他指著清單對裴志存說道,「程千帆與黎明纂有舊,這是以程千帆的名義給黎明纂的年禮。」

  「綏靖第一師已經…」裴志存面色一喜,低聲問道。

  「還不曾。」陳春圃微微搖頭,「只是拉攏而已。」

  他看著裴志存,「年后,我希望這件事悄無聲息的‘不小心"傳揚出去。」

「明白了。」裴志存  點點頭。

  當天下午。

  西愛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號,江蘇省委秘密據點。

  易軍同志剛回到家,看家的蘭小虎就將一張紙條遞給他。

  看到字條上的暗記,易軍同志神情微動。

  他即刻上樓,從書架里翻出一本三國演義。

  很快,他翻到了有那句話的章節號:

  出隴上諸葛妝神,奔劍閣張合中計——第一零一回。

  一百以后,往前減十五,一百之前,往后加…加急示警!

  一個小時后,易軍同志出現在雅培路八十六號的周鶴軒茶樓。

  他的手中提著文明棍,面上是和煦的笑容,掃了一眼茶客,然后徑直上了二樓。

  乾字三號房。

  易軍同志等了約莫三分鐘,房門被輕輕敲響。

  「先生,您要的六安瓜片。」

  易軍同志拉開了房門,笑著說道,「好啊,你上次欠我的瓜片,總算是記得還了。」

  兩人相視一眼,進門后,反手將房門關閉。

  來人將手中的竹罐遞給易軍同志,「六安瓜片。」

  既然說了帶六安瓜片,就一定要帶來。

  暗號有些時候可以胡編亂造,有些時候要格外注意,尤其是這種接頭暗號。

  「你們這些特科的老同志做事情,就是令人放心。」易軍同志點點頭,說道。

  相比較全面抗戰爆發后參加組織工作的年輕人,這些特科時期過來的‘老同志",每一個都是‘人精"。

  這可不是貶義詞,能從那么艱苦殘酷的斗爭環境中活下來的,才有機會成為‘人精"。

  「新工作做得怎么樣?」易軍同志問道。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有米文欽的面子,陳春圃對我還算不錯。」男子微笑說道,「當然,我自己工作能力也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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