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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渝城密室

  “這位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工作水平如何?”戴春風問海倍特.雅士利。

  “一位優秀的數學家,一位出色的密碼專家。”雅士利說道,不過,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他的水平距離我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戴春風與鄭衛龍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眸中都露出欣喜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害怕別人搶走他的飯碗,這種情況下,在獲得保證之后,能夠對霍恩博士如此高評價,足以說明此人確實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密碼專家。

  是的,海倍特.雅士利說霍恩博士是出色的密碼專家,以戴春風對此人的那點小心思和脾性的了解,他在‘出色’這個詞語的前面加了‘非常’修飾詞。

  戴春風隨之將任安寧的事情告知海倍特.雅士利。

  “我不認識這位任同學。”海倍特.雅士利皺眉思考,“不過,尼格爾是一個治學嚴謹的家伙,以我對他的了解,倘若《伊薩卡晚報》的報道是真實的,尼格爾對任同學的夸贊應該是發自內心的。”

  “尼格爾似乎對這個學生非常喜愛。”他想了想,找到了合適的表述,繼續說道,“尼格爾是一個對有色人種有一些偏見的家伙,一個中國留學生,除非真的非常優秀,不然的話,尼格爾是不會那么夸贊,更不會真心接納、認可這個亞洲學生的。”

  戴春風大喜。

  從海倍特.雅士利的口中證實了康奈爾大學教授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優秀,而雅士利對霍恩博士的了解,也佐證了任安寧的出色――

  這是一位很有才華的數學天才,一位密碼研究專家。

  對于當下的中國來說,什么最缺?

  缺武器彈藥!

  缺藥品!

  缺糧食!

  缺汽油,缺飛機大炮,缺鋼鐵,缺工廠,什么都缺。

  同樣,人才更是急缺。

  在海倍特.雅士利到來之前,國黨的電訊事業發展尚可,也可以說是有不少的人才的,不過,電訊破譯方面雖然不能說是一片荒蕪,但是,進展緩慢。

  最重要的是,電訊人才多不愿意進入特務系統,故而在軍統體系內,除了四處處長魏大敏是電訊專家之外,可以說是人才凋敝。

  特別是全面抗戰爆發以后,對于野心勃勃的戴春風來說,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軍統勢力急劇擴張的大好機會,在這種大好形勢下,電訊領域的薄弱立刻便體現出來,甚至因為人才缺乏,可以用處處受人制肘來形容。

  于是,當時還是力行社特務處的臨時本部從武昌西遷重慶后,戴春風開始集中手頭所能集中的所有資源,大力發展電訊工作。

  特務處電訊科也在這種形勢下,正式升格為電訊處,即為現在的軍統局四處。

  電訊處下設通訊科、機務科、工務科、考核科、電監科、人事科等。

  而為了保密需要,電訊處并未設置在羅家灣的軍統局本部,戴春風親自在羅家灣、曾家巖、磁器口、馬鞍山等地考察后,在馬鞍山征辟了地皮,秘密建設,將電訊處安置在馬鞍山辦公,自成一局。….

  地皮好弄,硬件設施盡管困難,戴春風咬牙投入,但是人才難弄。

  他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決意搜尋電訊人才后,目光便放在了全世界,意圖招攬全世界頂尖電訊人才。

  也就在那個時候,海倍特.雅士利在美國出版了《美國密室》。

  國府駐華盛頓助理武官蕭的秘密身份乃軍統局美國站負責人,他閱讀了這本書后,如獲至寶,立刻找人將《美國密室》翻譯成中文,寄送電訊處處長魏大敏。

  魏大敏隨后便向戴春風推薦了書籍作者海倍特.雅士利,隨后,蕭與雅士利接觸,雙方討價還價,最終以一萬美元年薪保底,另有豐厚獎金的方式,招攬了這位美國最頂尖的密碼專家。

  海倍特.雅士利來中國后,幫助軍統局創建‘渝城密室’,貢獻不俗。

  不過,戴春風一直信奉一個觀點,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他深知至海倍特.雅士利愿意來中國,除了喜歡冒險之外,他在美國軍情八處的工作,便主要是破譯日本人的密碼,現在來到抵抗日本人侵略的中國,面對的是老對手日本人,這也令海倍特.雅士利很感興趣。

  當然,戴春風更深知,對于海倍特.雅士利而言,錢財也是最重要的因素,這人實際上就是一個追逐金錢的雇傭軍。

  在這樣的情況下,戴春風未雨綢繆,一直在謀求培養中國人自己的頂尖電訊人才。

  而這個經遠在上海的‘小程總’之口,由‘草帽’發來的密電所提及之任安寧,自然引起了戴春風的濃重興趣。

  而現在經海倍特.雅士利之口,確認了任安寧的教授尼格爾.霍恩博士確實是非常出色的密碼專家,戴春風對于霍恩博士的愛徒任安寧的求賢之心更加迫切了!

  “為了保險起見,此事是否可以請雅士利博士向康奈爾大學的霍恩博士秘密求證?”鄭衛龍開口說道。

  戴春風沒有說話,看向海倍特.雅士利。

  翻譯陸熠看到局座沒有反對,這才將鄭衛龍的話翻譯給海倍特.雅士利。

  “我反對。”海倍特.雅士利搖搖頭說道。

  搖頭的動作乃是全世界通用的肢體語言,戴春風不需要陸熠翻譯,他的面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海倍特.雅士利又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

  戴春風看向陸熠。

  “雅士利博士說,他來重慶工作,為中國人抵抗日本人的侵略而工作,這是個人的事情,并且因為美利堅與日本當前是友好國家,故而,他不希望自己的個人行為被外交層面過分解讀,所以,他在重慶的事情必須絕對保密。”陸熠翻譯說道。

  “我們可以做到保密,只是以你的名義接近霍恩博士打聽情況,并不會透漏你現在的情況。”鄭衛龍說道。

  “不不不,我不相信。”海倍特.雅士利直搖頭,然后又是一陣激動的嘰里呱啦的話語。….

  陸熠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心的看了看局座。

  “據實翻譯。”戴春風沉聲說道。

  然后,聽了陸熠的翻譯,饒是向來極能控制表情的戴春風,也是不禁露出尷尬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向戴春風控訴‘偷油賊’。

  作為戴春風十分重視的特聘專家,海倍特.雅士利擁有自己的專屬座駕,此外,軍統局在汽油這種軍需物資十分緊張的情況,每個月給海倍特.雅士利配給汽油。

  然后,海倍特.雅士利便驚奇的發現,汽車的油耗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然后,蹲點守候的雅士利發現了偷油賊,軍統局配屬給他的司機每天用橡膠管從油箱里面吸汽油,然后將盜取的汽油拿到黑市上賣。

  雅士利向電訊處處長魏大敏投訴此事,偷油的司機被調離崗位,但是,海倍特.雅士利發現汽車的油耗還是太高,加滿油后的行駛距離甚至不如此前司機偷油的時候,故而,他堅定認為偷油賊依然存在,只是,無論海倍特.雅士利如何蹲守,這次都沒有能夠發現偷油賊的蹤跡。

  “告訴他,這件事我會親自下令調查的。”戴春風沉聲說道,“倘若真的有人監守自盜,我會給博士一個交代。”

  “那最好不過了。”海倍特.雅士利聳聳肩,說道。

  汽車在沿江大道行駛。

  戴春風一直沉默。

  “道三,去電華盛頓,請蕭查閱紐約州伊薩卡市的《伊薩卡晚報》,看看是否有這么一篇采訪康奈爾大學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報道。”他忽而開口說道。

  “是。”

  “另外,通過我國在紐約的留學生搜集關于任安寧的情報資料。”戴春風沉聲說道,“重點調查這個人是否真的如電報上說的那么優秀。”

  “是。”鄭衛龍想了想,說道,“要不要讓蕭搞到任安寧的照片。”

  “這個可以有。”戴春風點點頭,他沖著鄭衛龍說道,“道三,此事涉及機密,你親自和蕭聯系,注意保密。”

  鄭衛龍推了推鏡片,點點頭。

  他以前有斜視,受了日本人電刑依然堅貞不屈,痛罵不已,甚至因為遭了電刑,鬼使神差的治好了自己的斜視。

  “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戴春風表情嚴肅,“回電‘草帽’,請程千帆幫忙打探任安寧的下落,如果找到人,還請設法暗中提供幫助。”

  “倘若情報屬實,任安寧這等人才正是我方亟需的。”鄭衛龍皺著眉頭,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局座覺得這程千帆值得信任?”

  “這個情報本就是程千帆透漏給我們的。”戴春風沉聲說道,“他沒有必要欺騙我們,這是一個聰明人,他也不敢這么做。”

  “好。”鄭衛龍點點頭,“我隨后就回電‘草帽’,請‘折耳根’幫忙。”

  ‘折耳根’是出于保密需要,鄭衛龍特別給程千帆所起的代號。….

  鄭衛龍下車,由特工人員開車護送離開。

  戴春風沒有返回戴公館,而是直接回了羅家灣十九號的軍統局本部。

  齊伍被深夜電話緊急叫起,緊急來到局本部。

  走廊里傳來了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響,齊伍的步伐逐漸放緩,等到他來到戴春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步伐平穩,氣息也如常了。

  “局座。”

  “你先看看這份電報。”戴春風將電報遞給齊伍。

  “是。”

  齊伍很快閱覽電報,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這是‘草帽’發來的電報?”齊伍問道。

  “法租界的‘小程總’秘密見了‘草帽’,告知相關事宜。”戴春風點點頭,“‘草帽’隨后便給道三發了這份電報。”

  “電報上說的事情,康奈爾大學的那個尼格爾.霍恩博士,還有這個任安寧…”齊伍問道。

  “已經找雅士利確認過了,霍恩博士確有其人,至于說任安寧其人,這個還需要證實,不過,料來應該不會有誤。”戴春風說道,“美利堅那邊,蕭會去調查的。”

  他看著齊伍,目光深邃,“你怎么看這件事?”

  齊伍明白戴春風問的是什么。

  此時最重要的不是‘草帽’給鄭衛龍的電報,而是‘青鳥’一直沒有來電。

  因為有程千帆這個軍統局最重要戰略級別特工之一的王牌在,面對類似情況的時候,戴春風往往能夠掌握最確切的情況,甚至是比上海的那位對頭三本次郎所了解的還要清楚和真切。

  只是,‘草帽’來電了,程千帆那邊的電文卻一直沒有來到,這就有些蹊蹺了。

  故而,戴春風問的就是這件事。

  “‘青鳥’那邊沒有來電,約莫是有這么幾種可能。”齊伍說道。

  “其一,他那邊遇到了一些情況,不方便在此刻發電報。”

  戴春風微微頷首,現在是深夜,程千帆在法租界也是一方人物,行動不便,因此不方便深夜傳訊,倒也是有可能的。

  “其二,他認為現在不是來電匯報的好時機。”齊伍說道。

  戴春風明白齊伍這話的意思,對于特工而言,手頭里有要發出的情報,但是,什么時候送出去,這是有講究的。

  “還有一種可能性。”齊伍思忖說道,“因為某種我們暫時不知道的原因,他認為這件事無論是‘青鳥’還是‘肖勉’都不適合在此時介入,也就說不需要發電報匯報。”

  戴春風皺眉思考,他認為齊伍所分析中,后兩種的可能性較大,而后兩者中最后這種可能性最大。

  程千帆本打算從舒大明那里回家后,就抓緊時間向重慶局本部發報,以‘青鳥’的視角向戴春風匯報此事的。

  不過,出于謹慎考慮,程千帆放棄了這個打算。

  自從得知敵人有電波信號定位儀后,程千帆便更加警惕和小心了。

  盡管根據他這段時間從特高課所掌握的情況,日本人的這個電波信號定位儀實際上并非那么精確,只能鎖定一定范圍,并不能專司鎖定某處。

  但是,程千帆依然非常小心。

  針對日本人的電波信號定位儀的使用,程千帆暗中研究過,該儀器最大的作用應該是多次鎖定下的交集定位。

  暨,多次鎖定某些區域,然后取這些區域的交集,正如同做數學交集那般,越多重疊的部分,越發說明有問題。

  而在一定程度上說,只要程府開始出現在定位儀鎖定的某個范圍內,這本身就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所以,除非十萬火急的情況下,程千帆不會再在家中書房發電報。

  而很顯然,此事在程千帆看來,并非是需要深夜緊急發電報的十萬火急事務。

  此外――

  程千帆點燃了一支煙卷,他沒有抽,而是將煙卷搭在了煙灰缸內,任由煙卷慢慢陰燒。

  他眉頭微微皺起,整個人處于大腦快速運轉的思索狀態中。

  他愈發琢磨此事,愈發覺得有些地方似乎并非那般合理。

  或者說,倒也不是說不合理,只是,就是:

  就是覺得不得勁。

  這是一種感覺,他也說不上哪里不對勁,就是感覺不那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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