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什么?我不覺得有什么需要解釋的。”程千帆冷冷說道,他淡淡地看了菊部寬夫一眼,不想再理會此人,而是看向三本次郎,“課長…”
“課長,宮崎健太郎心虛了,他這是在回避。”菊部寬夫立刻說道,他也看向三本次郎,“課長,宮崎健太郎一定有問題。”
“我有問題?”程千帆看著菊部寬夫,他怒極反笑,“菊部君,你來說說,我有什么問題?”
“長友寸男閣下…”菊部寬夫說道。
然后,他就被宮崎健太郎粗暴的打斷。
程千帆情緒激動,且因為激動的情緒而面色漲紅,“菊部寬夫!”
他怒聲道,“投靠帝國的張笑林與我有仇,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我卻只能以大局為重,不能動他。”
“軍統對我是欲除之而后快。”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長友老師遇難,我也中槍,若非命大也將追隨老師而去。”
“中統也要殺我,如果不是子彈卡殼,我已經為添皇陛下盡忠了。”說著,程千帆冷笑一聲,“是了,我要感謝帝國的南部手槍救了我一命。”
“在上海就算了,來到南京同樣是不太平。”他眼眸都是紅的,咬牙切齒,“七十六號的人監視我,懷疑我,重慶的人刺殺汪填海,我又負傷了。”
說著,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在南京,我孤立無援,整日擔驚受怕。”
三本次郎嘆了口氣,就要開口說話。
卻見出離憤怒的宮崎健太郎竟是直接阻止了三本次郎說話:
讓他把話說完,把受的委屈傾訴!
“我是一個怕死的人。”他指了指自己,“但是,是什么促使我甘愿冒著這些危險,每日里承受擔驚受怕?”
“是為了帝國,是因為對添皇陛下的忠心,是對課長的忠心。”程千帆情緒激動,他看著三本次郎,眼眶潮濕,“屬下自知并非天資優秀,且頗多私心,迷醉于錢財之事,卻幸而有課長信重,委以重任,雖心中或有惶恐不安,但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唯恐辜負了課長的信重。”
“宮崎…”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心中也是不禁有些動容。
情緒明顯有些失控的宮崎健太郎沒有理會課長閣下,他轉頭看向菊部寬夫,表情憤怒,語氣陰沉冷淡,咬牙切齒發出質問,“菊部君,請問,我有什么問題?你處處針對我,到底是何居心?”
“宮崎君,這么多巧合,你自己覺得可以解釋得通嗎?”菊部寬夫在宮崎健太郎的質問下,沉默了幾秒鐘,說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會有這么多巧合!”程千帆咬牙切齒,“你不要講這些,你要是有證據就拿出來,沒有證據就請停止對我的無端懷疑和污蔑。”
他的目光是憤怒中帶著嚴肅,“菊部君,請不要以你的狹隘的私怨腦子來傷害一名為帝國舍生忘死奮戰的勇士。”
菊部寬夫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你是勇士’,卻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三本次郎將菊部寬夫的表情看在眼中,他知道菊部寬夫為何無法反駁。
即便是和宮崎健太郎有私怨的菊部寬夫也不得承認這一點——宮崎健太郎是一位帝國勇士!
是的,宮崎健太郎有些怕死,他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但是,正是這樣的宮崎健太郎才更加令人贊佩:
他怕死,但是,卻為了帝國,為了添皇,多次經歷生死大劫!
三本次郎看向宮崎健太郎的目光變得溫和,這是一個有著很多缺點的家伙,貪生怕死,貪財好色,但是,卻有著最樸素的忠誠和勇氣!
這矛盾嗎?
這不矛盾!
“宮崎君,我承認,某種意義來說,你是一位勇士,令人敬佩。”菊部寬夫看著宮崎健太郎,皺眉說道,“但是,我說的那些,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無法解釋的清楚。”
“菊部寬夫。”程千帆厲聲說道,“我本不想解釋什么,既然你頑固的以莫須有的罪名質疑我,我就再回應與你。”
他看向三本次郎,“關于長友老師遇難,以及谷口老師遇刺之事,無論是特高課內部,還是軍部都有過調查,調查結果可以證實我的清白,課長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三本次郎微微頷首,“菊部,宮崎說得對,那兩件不幸事件已經調查清楚了,宮崎是清白的,他無愧于帝國特工的身份。”
菊部寬夫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在繼續糾纏與長友寸男以及谷口寬之之事,并不會引來課長對宮崎健太郎的新懷疑,反而會令自己非常被動。
他方才是突然決定向宮崎健太郎發難的,蓋因為岡田俊彥中佐玉碎太過駭人聽聞,無論是梅機關還是軍部亦或是特高課內部都非常重視。
因為此事,菊部寬夫捕捉到課長對于宮崎健太郎是起了一定的疑心的,所以,他當機立斷決定發難,將岡田俊彥玉碎之事與長友寸男、谷口寬之遇難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以茲進一步引發三本次郎對宮崎健太郎的懷疑。
他本以為自己突然如此襲擊,是會打宮崎健太郎一個措手不及,卻是沒想到宮崎健太郎情緒激動的爆發了,且更是以此表演再度打動了課長,令課長對宮崎健太郎的那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了。
是的,菊部寬夫覺得自己睿智的目光看穿了宮崎健太郎,宮崎這家伙這一番情緒激動的言語,就是表演,在表演給課長看。
只可惜…他看了課長一眼,搖了搖頭,課長似乎非常吃宮崎健太郎這一套。
當然,在菊部寬夫心中也覺著,課長對宮崎健太郎的這種態度,未嘗沒有那些紅酒的作用。
不過,菊部寬夫并未慌張,也沒有放棄,他自有底氣:
長友寸男遇害以及谷口寬之遇刺之事,確實是已經有了定論,但是,岡田俊彥中佐玉碎之事是新近發生的。
且南京和上海不同,上海尤其是法租界是宮崎健太郎的地盤,而南京之于宮崎健太郎,宮崎在此地并無人手,或者說沒有明面上的幫手。
而這看似可以佐證宮崎健太郎沒有能力和辦法殺害岡田中佐,但是,在菊部寬夫的心中卻恰恰不這么認為——
他堅持認為岡田俊彥的遇難和宮崎健太郎必然有關聯。
而正因為宮崎健太郎在南京并無明面上的人手,這反而有利于調查,只要揪出宮崎健太郎在南京隱藏的幫手,或者說查到宮崎健太郎在南京有秘密與某些人來往,就可以證明宮崎健太郎是有問題的。
至于說岡田中佐為何會遇害?
菊部寬夫對此也有過思索,他的判斷是離開了上海法租界這個據點,宮崎健太郎缺乏了必要的保護色,他的一些行為或者是言行有了紕漏,以至于引得了岡田俊彥中佐的注意和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岡田中佐還未來得及采取行動,卻是被反應機敏、且心狠手辣的宮崎健太郎害死了。
菊部寬夫推測岡田俊彥中佐的遇害,應該屬于突發事件,也就是說,這極可能是宮崎健太郎倉促之舉。
倉促的行動,必然是有破綻的。
而且,經過考慮后,菊部寬夫不打算暗中調查,他打算直接質問宮崎健太郎,目的就是打草驚蛇。
對于特高課來說,只要他能夠明確指出宮崎健太郎身上的疑點,確切的說打動和贏得三本課長的認可和支持,然后便可以展開調查,他不認為宮崎健太郎可以從這種正式調查中全身而退。
真正的‘殺招’,還是在岡田俊彥中佐玉碎這件事上面。
這就是宮崎健太郎這條隱藏在特高課內部的毒蛇,離開其在上海的蛇窟后露出馬腳的時候。
“宮崎君,我看了岡田室長玉碎的報告。”菊部寬夫搖搖頭,說道,“我可以很確定的說,這份報告我不認可。”
他停頓一下,仔細觀察宮崎健太郎的眼眸。
令菊部寬夫失望的是,他并未從宮崎健太郎的眼眸中看到慌亂。
菊部寬夫不禁皺眉,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小覷宮崎健太郎這個家伙了。
不愧是能夠從長友寸男以及谷口寬之遇害兩事件中全身而退的家伙。
果然,這是一個無比狡猾、隱藏極深的家伙啊。
還有內藤小翼!
菊部寬夫有很大的把握,帝國駐滬上總領事館的內藤小翼的失蹤之事,是同宮崎健太郎有脫不開的關系的。
也正是內藤小翼的失蹤,才最大化的促使他對宮崎健太郎的懷疑。
“報告中的一些細節,我認為缺乏完全信服的證據支撐。”菊部寬夫繼續說道,他看向三本次郎,“課長,我認為我特高課有必要獨立調查岡田中佐玉碎之事。”
說著,他又看向宮崎健太郎,“宮崎君,你不必驚慌,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
宮崎,你經得起這般調查嗎?!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驚慌了?’——
程千帆看著菊部寬夫,他從未像是現在這般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