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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電波定位儀

  周茹站在窗臺邊,陽光透過枝枝丫丫,在李浩的身上投下斑斑點點。

  她看著李浩,看他臉頰上的血跡,看他那笑著露出的大白牙,姑娘的心中莫名的感覺安全。

  就在方才,周茹都已經做好了最壞之準備了。

  她莞爾一笑。

  李浩做了個擺手的動作作別。

  他就這么背著小笠原,極快的下樹,然后落在了卡車車斗里。

  李浩和阿呆一起放下帆布車棚。

  他拍了拍駕駛室的鐵皮,車子立刻開動。

  車斗里備有幾袋石灰粉。

  李浩將小笠原的尸體拖到車斗靠里的位置,挨著駕駛箱。

  然后他用匕首戳爛一袋石灰粉,抱著石灰粉往外倒粉。

  很快,小笠原的尸身就被石灰粉掩埋。

  又將另外幾袋石灰粉拉過來,兩袋堆在尸體外側,一袋壓在尸體上,因有帆布遮陽,光線暗,從外面往里看,基本上看不出這是一具尸體,還以為是石灰粉袋子。

  做完這一切,李浩快速的脫去身上的衣服,用衣服擦拭臉上、胳膊上的血跡。

  又安排阿呆檢查了一番,確認身上血跡擦干凈了。

  他接過阿呆遞過來的布袋子,里面是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與他身上一模一樣的干爽衣裝。

  將血衣裝進了袋子里。

  做完這一切,在經過一個人煙較少的巷子的時候,李浩又拍了拍駕駛室。

  卡車速度放緩,李浩拎著裝有血衣的袋子跳下車,很快沒入了巷子。

  時間往前回溯五分鐘。

  辛翔殷拉著黃包車,朝著馬思南路奔跑。

  路邊有人招手。

  辛翔殷沒有停。

  他只是聽從日本人的安排假扮黃包車夫,又不是真的是窮車夫,更何況,車內還有定位儀器,這東西是見不得光的。

  看到辛翔殷拉著黃包車根本不停留,直接跑過去了。

  要搭車的男子似是被激怒了,竟然直接追上來了。

  可憐辛翔殷本就體格較為孱弱,今天又被那小笠原折騰的拉車繞圈,差點去了半條命,此時竟很快就被這人追上了。

  “為什么不拉我?”男子氣憤說道。

  “老子有事!”辛翔殷罵道,他瞥了這人一眼,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補丁,但是,肉眼可見是洗得發白了,一看就是窮鬼。

  “是不是看不起我?”男子漲紅了臉,罵道。

  辛翔殷頓時明白了。

  這種人,估摸著要招手叫黃包車都得咬牙想半天。

  但是,越是這種兜里比臉還干凈、卻又死要面子的人,自尊心卻極強,動不動就會以為別人看不起。

  “先生,有人叫了車,我去馬思南路。”辛翔殷本不想理會,但是,他著急去馬思南路,擔心被此人糾纏耽擱了時間,便只能擠出笑容說道。

  “阿拉也去馬思南路。”此人說著話,竟然一個縱跳,上了黃包車,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然后就驚呼出聲。

  “閉嘴!”辛翔殷心知此人定然是看到了座位上的定位儀器,他停下來,放下車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惡狠狠對這個不識好歹的‘客人’罵道,“冊那娘!小赤佬,老子是日本特高課的!嚀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曉得伐?”

  然后他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巴也閉上了。

  ‘乘客’戴著黑色的小圓太陽眼鏡,身體倚靠在座椅靠背上,一把毛瑟手槍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

  辛翔殷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自己真的是腦子瓦特了。

  這人剛才一個蹦跳竟然直接跳上了車子,這身手豈能是一般人?

  “辛公子。”男子開口說道,“什么時候進了特高課了?”

  “阿拉亂講的,亂講的,做不得數。”辛翔殷嚇壞了。

  對方一口喊出他的名字,這令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說明什么?

  說明對方就是沖著他來的。

  在辛翔殷看來,這遠比黃包車中的定位儀器被發現還要來的可怕。

  “拉車。”男子冷冷說道,“前面右拐,法國公園南門口左轉進白娘娘巷。”

  看到辛翔殷在遲疑,男子冷哼一聲,“本打算放你一條生路的,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吃槍子…”

  他話音未落,辛翔殷拉起黃包車就開始飛奔,方才已經累得大喘氣、幾乎跑不動了,現在卻幾近于健步如飛。

  幾分鐘后。

  白娘娘弄到了。

  “別回頭,回頭就打死你,繼續跑,進巷子。”

  辛翔殷不敢回頭,賣力拉車奔跑。

  “好了,到這里吧。”

  身后傳來了男子的聲音,辛翔殷停下腳步,此時此刻,巨大的疲倦席卷而來,他直接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耳邊傳來劈空聲。

  辛翔殷下意識扭頭看。

  男子也愣住了,他剛才想著要一個手刀將這人打暈過去,誰能料到此人竟然膝蓋一軟跪在那里,卻是正好避開了這一記手刀。

  就在此時,一個人出現在辛翔殷的左邊,直接沖著辛翔殷的脖子來了一下,后者一聲悶哼暈死過去。

  “豪哥,算差了,算差了。”男子趕緊解釋說道,“俺也沒想到這玩意腿軟。”

  “干活。”豪仔瞪了手下一眼。

  兩人把辛翔殷抬起來,放進了黃包車中,然后拉著黃包車跑了幾十步,來到了一處人家的門口。

  房門立刻開了。

  兩人將暈死過去的辛翔殷抬進了房屋。

  里面也出來兩個人將黃包車也抬了進去。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李浩手中拎著油紙包,沿途回應著巡警們的打招呼,悠悠哉哉上樓,來到了副總巡長辦公室。

  “出事了?”程千帆掃了李浩一眼,面容一肅,問道。

  說著,他走上前,拿住李浩的左手,看了一眼。

  李浩臉色一變。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縫里有血漬。

  難怪帆哥開口就知道出事了。

  “是。”李浩點點頭,“辛翔殷拉著客人在金神父路來來回回轉圈,后來那個客人讓辛翔殷拉著空車離開,他自己繼續留在金神父路四處看。”

  “這人來到周茹家后窗,不知道怎么就瞄上了那棵樹。”

  “那顆槐樹?”程千帆眉頭一皺,問道。

  “是的帆哥。”李浩點點頭,“這人爬上樹,盯著那些樹枝樹葉看,然后就和站在窗口的周茹打了照面。”

  他講述自己悄無聲息的爬上樹,趁著那人的注意力都在周茹身上的時候,用匕首解決了那人。

  “我第一下想著捅肚子的,沒想到捅在了腰眼。”李浩檢討說道,“好在我記得帆哥說過,捅人的時候要捂住嘴巴。”

  程千帆嘖了一聲,捅腰子,那確實是最痛的部位之一,他不禁莞爾,因是想到了浩子的爬樹本事一流,這本事在此刻用上了:

  能夠悄無聲息爬樹接近此人,并且瞬間突襲成功,整個上海特情組,除了他之外,也就是小道士和浩子了。

  “尸首呢?”程千帆問道。

  隨后,聽了李浩對尸體的處理,以及提前安排了一輛卡車在樹下,他的臉上露出贊賞之色:

  浩子進步很大,再磨礪磨礪,便可獨當一面了,他很欣慰。

  “要毀尸滅跡,車子也要清洗干凈。”程千帆吩咐說道,“這輛車下午隨同運輸隊送貨出上海。”

  “明白。”李浩點點頭。

  帆哥的這個吩咐最妥帖不過,卡車出去送一趟貨,什么痕跡都沒了。

  再說了,外出運貨的車子,屆時即便是車子里有些舊的血漬什么的,這很正常。

  “有沒有聽到這人說過什么話?”程千帆說道。

  他現在隱約猜到對方有可能是沖著周茹來的,確切的說極可能是沖著電臺來的。

  原因便是這人注意到了那棵樹。

  他給周茹選擇的住處,便是因為那棵樹可以遮蔽電臺天線。

  而反過來說,倘若是有人會對那棵樹感興趣,最大之可能便是也意識到了那棵樹的作用。

  而那個人上樹查看樹枝、樹葉,這種怪異的行為在程千帆眼中也是有較為合理的解釋的:

  電臺天線經常在枝丫間存在,勢必會在樹枝、樹葉那里留下蛛絲馬跡。

  不過,這些只是猜測,他還需要進一步查勘。

  “周茹看到了那人,那人就說他不是壞人,只是又累又熱,所以爬上樹休息。”李浩說道。

  程千帆搖搖頭,此人這是口不擇言,或者說已經是語無倫次了。

  這是做什么?

  發現了電臺位置,以至于激動的不能自已?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程千帆朝著李浩示意。

  浩子上前拿起電話。

  “哪位?”

  他捂著電話話筒,對程千帆說道,“帆哥,是豪仔,他說貨倉那邊需要你過去一趟。”

  程千帆眼眸一縮,豪仔這個電話的暗語是:抓到活口了。

  “告訴豪仔,我一會過去。”他說道。

  “帆哥說了,一會過去。”李浩說道,他掛了電話,對帆哥說道,“帆哥,應該是辛翔殷開口了。”

  “你不必跟我過去。”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一會你回家洗個澡,然后去接周茹。”

  說著,程千帆停頓一下,似在思索,“告訴周茹,這部電臺即刻轉移,再有我的命令之前,她的電臺靜默。”

  “是!”李浩說道,他想了想,“帆哥,周茹要不要轉移?”

  “不必。”程千帆搖搖頭,只要處理好了手尾,周茹沒有被敵人直接發現疑點,周茹就是安全的:

  這可是程府的小廚娘,是‘宮崎信虎’的專司廚姆,沒有證據,無論是哪一方人馬想要對周茹動手,都要忌憚三分。

  程千帆換下身上的高級警官制服,換了一身西裝西褲,他走了兩步,忽而將李浩喚過來,“那棵樹,上面有血,處理掉。”

  “明白。”李浩點點頭。

  “打算怎么處理?”程千帆饒有興趣問道。

  “安排兩個弟兄,在那樹下打架,一個人被打的滿臉血爬樹上了。”李浩思忖說道。

  “還行。”程千帆先是點頭,然后搖搖頭,“不過,治標不治本。”

  他對李浩說道,“我們要先治標,然后再治本。”

  說著,他聲音放低,對李浩耳語一番。

  浩子的眼眸瞪大,他看了帆哥一眼,不愧是‘壞的流膿’帆哥,這種餿水簡直是隨時往外冒。

  呂班路。

  玖玖商貿的四號倉庫。

  小程總的專車在前后兩輛保鏢車輛的拱衛下,浩浩蕩蕩停在了倉庫門口。

  豪仔站在門口抽著煙,看到帆哥來了,他將煙蒂朝著地上一扔,又用鞋尖踩了踩,趕忙迎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下車,活動了一下肩膀,看了一眼烈陽,一名手下嚇得趕緊為自己撐傘不及時向帆哥道歉。

  “帆哥。”豪仔上前在程千帆耳邊低語了一句,“從天津港來的那批貨…”

  “有這種事?”程千帆皺眉。

  豪仔點點頭。

  “膽子不小啊。”程千帆冷哼一聲,他徑直走近了倉庫。

  十幾名保鏢就要跟上。

  豪仔看了他們一眼。

  眾人停下腳步,不過,卻是下意識的看向程千帆,他們只聽帆哥的命令。

  “豪仔跟我進來,其他人守在外面。”程千帆聲音冷冽,“任何人要闖進來…給我弄死他!”

  帆哥似乎極為生氣,人走開了,‘弄死他’三個字才飄來。

  然后便是豪仔進了倉庫,并且還關上了倉庫那重重的庫門。

  程千帆點燃一支香煙,安靜的聽豪仔的匯報。

  他沒有提問。

  待豪仔匯報完畢。

  程千帆連連吸了幾口香煙。

  然后他走近了倉庫最里側,這有兩個房間,一個房間是倉庫看守休息之用,另外一個房間則被重鎖鎖上了。

  豪仔摸出鑰匙,打開重重的鋼鎖。

  這個房間的鑰匙只有‘玖玖商貿’的重要人員,譬如說豪仔等人才掌握。

  確切的說,此是‘玖玖商貿’在各個倉庫都設有的備用武器庫,同時也可兼作審訊室之用。

  豪仔拉線,房間里的日光燈亮起。

  一名身材略瘦削的男子被綁在椅子上,面孔是腫脹的,耷拉著腦袋,似是昏死過去了。

  “這就是辛翔殷?”程千帆問道。

  “是的。”豪仔點點頭,“這家伙是個慫包,直接就什么都招了,他現在在給特高課做事。”

  “這就是那個電臺定位儀?”程千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儀器,目露審視和凝重之色,對于豪仔匯報的這個據說有定位電波信號的儀器,他是既震驚又格外重視。

  “辛翔殷是這么說的。”豪仔指著儀器說道,“據他所說,當儀器捕捉到電波信號,那兩個就會閃爍紅點,紅點閃爍的越快,就代表距離電臺的位置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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