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的家中。
李浩在阿毛進來后,就關門上拴。
兩人輕手輕腳的跑上樓,就看到阿呆滿臉大汗站在那里,嘴巴里說著,“浩子,貓咪再不聽話,就打一頓。”
聲音乍一聽竟然和程千帆一樣。
在他的身旁的墻角,放著一個巨大的和帆哥一般高度的西洋畫像,畫像用圖釘扎在平木板上面。
一身長衫,臉上有些許哀傷之色的程千帆栩栩如生的站在那里。
李浩走到窗邊,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他每隔十幾分鐘就會上來調整一下窗戶,使得窗戶的反光正好會照在樓下帆哥視線找出來的那個位置:
帆哥說,那是最佳觀察點:
是的,只有那一處是干凈的,其他的地方都是水,還有一些糞便。
“干得不錯。”李浩拍了拍兩個半大小子的肩膀,高興的低聲說。
阿毛在巷子里作崗哨,隨進應變。
阿呆以前討生活的時候,跟著一個戲班子學過口技,負責假扮帆哥說話。
李浩居中調度。
且李浩的臉孔經過化妝,乍一看,同程千帆有七八分相似。
當然,這只是乍一看,熟識的人,還是能夠輕易分辨出來的。
此時,出了巷子的浩二并沒有離開。
他招了招手,一名手下立刻湊過來。
浩二從手中摸出一張程千帆的照片。
“小野,你去。”浩二說道,“另外,想辦法打聽清楚,那個穿著旗袍的老女人還有一個叫阿毛的小子的情況。”
“是!”
浩二是認識程千帆的,所以,他選擇自己去查探。
同時,他主動向街坊打聽程千帆是否在家,也是麻痹對方的一種手段。
現在基本確認程千帆在家。
這有兩種情況:
其一,程千帆確實是在家。
其二,對方是做好準備假裝的,畢竟他只是聽到程千帆聲音,看了程千帆露了一面。
這個時候,安排這名手下再悄悄去查探,能夠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再次確認一番。
至于說馬姨婆和那個阿毛,倒是沒有什么可疑之處,不過,浩二很謹慎,他對于任何和自己發生接觸的人,都要小心查探一下。
“先生,給點吃的吧。”小野剛剛走了兩步,就被一個小乞丐纏住要吃的。
“去去去。”小野一把將小乞丐推開,作勢要繼續揍人。
小乞丐害怕躲開了。
無論是小野還是浩二都沒有注意到,在角落里,還有一個小乞丐已經悄悄的離開了。
“先生,給點吃的吧。”皮蛋跑到巷子里小裁縫的門口,大聲喊道。
“滾開!”小裁縫惡狠狠說道。
皮蛋還要繼續討東西,就看到小裁縫拎著雞毛撣子出來打。
皮蛋挨了兩下,疼的嗷嗷叫,破口大罵。
小裁縫拎著雞毛撣子追。
一陣雞飛狗跳。
“又來了,做好準備。”李浩聽到外面的動靜,低聲說道。
小裁縫是這個巷子里對乞丐最不友好的,曾經故意當著小乞丐的面,把剩飯倒進馬桶里,寧愿扔掉也不給乞丐吃。
所以,皮蛋會選擇找小裁縫乞討,弄出動靜。
小野晃晃悠悠進了巷子,就看到一個脖子上纏著皮尺的小裁縫拎著雞毛撣子在追打一個乞丐。
他沒有理會,繼續走,走到了程千帆的家門口。
門開了一條不大的縫隙。
小野瞥眼去看,隱約可以看到穿著長衫的程千帆在忙碌著什么。
一只貓咪在他的腳邊蹭來蹭去。
“看什么看,想要偷東西?”一個半大小子探出頭,罵了句,嘭的一聲關上門。
然后就傳來了聲音,“浩子,今天的報紙呢。”
“在樓上,帆哥,我去拿。”
“我自己去拿吧。”
然后就是噔噔噔上樓的聲音。
小野心中一動,繼續往前走。
看著前面積水泥濘,還散發著惡臭的地面,小野在心里罵了句,‘骯臟的支那人’。
他順勢走到唯一干凈的一塊地面,抬頭看向二樓的窗戶。
就看到窗口靠里的地方,程千帆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份報紙。
浩二拿起手中的照片對了對。
沒錯,就是程千帆本人。
這個時候,被追趕的小乞丐跑過來,噼里啪啦將屎尿水濺起來,弄了他一身。
拎著雞毛撣子的小裁縫追來了,小乞丐竟然用自己的破碗舀地上的臭水亂潑。
一個不察,半碗水被潑到了小野的臉上,進了嘴中。
小野心中頓覺無比惡心,連連呸呸呸。
小裁縫的身上也濺了臟水,氣的大罵。
小野心中一動,同小裁縫同仇敵愾追趕小乞丐。
皮蛋嚇壞了,沖到巷子尾,機靈的翻墻逃走了,連掉在地上的討飯碗都顧不上了。
小野和小裁縫對著墻頭一陣罵。
小野從兜里掏出香煙,遞給小裁縫一根。
在小野刻意熟絡之下,氣喘吁吁、有了‘戰友情’的兩人,很快聊了起來。
約莫十來分鐘后,渾身臟臭的小野罵罵咧咧的從巷子里出來。
“怎么回事?”浩二捂著鼻子,低聲問,“打聽到了什么?”
“程千帆確實是在家,我先是看到他在樓下忙碌,后來有看到他上樓拿報紙,從窗戶看的清楚,是程千帆本人沒錯。”
“那個馬姨婆沒有可疑,就是一個刁蠻的上海老女人。”
“阿毛是個傻子,天天被他阿爸打。”
此時此刻,在二樓,一面程千帆拿著報紙看的‘巨幅’畫像,正躺在角落,旁邊是程千帆一臉哀傷看向窗外的畫像。
再旁邊,還有兩幅畫像。
巷子口,又來了一個癡癡傻傻的小乞丐,躲在角落,怯怯的看著來來回回的行人。
方木恒以出來采風的借口,偷偷翹班回了家。
他一到家就被小妹唐筱葉悄悄拉到了一邊。
“哥,細妹又藏東西了。”說著,唐筱葉摸出一個已經發霉的饅頭,遞給哥哥看。
方木恒接過發霉的饅頭,眼睛濕潤了。
細妹來到方家好些天了。
一開始如同驚恐的瘦骨嶙峋的小獸,這個不敢摸,那個不敢碰,躲在墻角瑟瑟發抖。
嘴巴里哭著喊著,“不要吃她,她身上沒有肉。”
這可把方家人心疼壞了。
好不容易,楊細妹的驚恐輕了些,雖然吃飯不敢上桌子,只敢躲在角落里吃,但是,總歸是有進步。
不過,家里的女傭陳媽媽幫助楊細妹整理房間的時候,從枕頭下,床底下,翻出了好幾個已經長霉的饅頭。
發霉的饅頭硬硬的,上面還有牙印。
方木恒盡量溫柔、微笑著對楊細妹說,不用藏吃的了,家里有吃不完的饅頭。
楊細妹怯怯的答應,不過,依然如故。
方木恒拿著妹妹遞過來的發霉發硬的饅頭,發呆。
此時,楊細妹從角落里探出頭,看到方木恒手中的發霉的饅頭,小姑娘嚇壞了。
既心疼自己藏的食物被搜走了,又擔心挨罵,更擔心被趕出家門,這些天在方家的生活,是她這輩子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細妹。”方木恒看到細妹,走過去,將小小的人兒抱起來。
“饅頭,饅頭。”細妹指了指方木恒手里的饅頭。
方木恒笑了笑,將饅頭遞給楊細妹。
細妹將饅頭緊緊的抱在懷里,過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方木恒,小姑娘露出無比掙扎的表情,終于,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她怯怯的舉起手,“叔叔,你吃。”
方木恒看著楊細妹遞過來的饅頭,看到了小小的人兒明亮和期待的眼眸。
他低下頭,咬了一口。
失水的饅頭,硬硬的,硌牙。
方木恒費力咬下一口,用力嚼碎了,咽進肚子里。
“哥!不能吃!”唐筱葉驚呼。
“妹妹。”方木恒對妹妹說,“你可知道,便是這樣的饅頭,細妹以前想吃都吃不到,她只能從泥坑里找饅頭吃,還要藏起來,怕被人搶走。”
看著似懂非懂的妹妹,方木恒一只手抱著楊細妹,一只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
“細妹從小到大吃的苦,是我和你永遠無法體會的。”
“讓無數細妹這樣的同胞,吃飽飯,穿暖衣,不受苦。”方木恒表情無比認真,看著妹妹,“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要為之奮斗的目標。”
楊細妹聽不懂,看到方木恒愿意吃她的饅頭,她的心中既心疼饅頭,又十分開心,咧開小嘴、怯怯笑著。
此時此刻,浩二返回了漢口路的‘日中友好研討會’暨亞洲和平促進研討會記者招待會現場。
他沒有立刻去向影佐英一匯報,而是等其他兩路人馬查探消息歸來,他匯總了情報之后,這才去向影佐英一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