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遙還在琢磨遠處的兩股神力到底是誰和誰,似乎都在哪遇到過…
正疑惑時,一根漆黑的觸肢撕裂虛無的空間,赫然出現在他頭頂。
最先發現這根恐怖觸肢的人,不是李遙,而是掬風。
掬風豈會放過這種機會,熾烈的火狐沖天而起,燒向漆黑的觸肢。
誰料想,這觸肢突然原地剎車,竟屈身擺成了跪姿。
觸肢尖端化成人臉的形狀…
還挺英俊!
掬風狐火噴薄,剎不住車,直接給他燒了個透心涼。
畢竟有半神之力加成,觸肢上的人臉迅速恢復青春,變成一個年輕男人的模樣,扭頭朝李遙喊道。
“李前輩,救救我!”
掬風傻眼了。
李遙微微一怔,也扭頭看了眼。
確認過眼神,是他沒見過的人。
倒是這個跪地的觸肢,和某章魚怪墨綠色的觸肢很是相似。
只是染了冥毒,變得遍體漆黑,散發著恐怖與詭異的氣息。
李遙走了過去。
“你是誰?”
這觸肢有千丈之高,姿態卻放的很低,跪在地上正好與李遙四目相望。
“我是菲利克。”
“菲利克又是誰?”
觸肢一愣,沒想到大名無人識。
“晚輩是帝國六皇子,李前輩揍過我的章魚,捶過我的實驗星,也見過我娘,您的英雄事跡我全都了解,晚輩對前輩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李遙搖了搖頭。
“看來,你在那邊被揍的挺慘。”
觸肢六皇子道:
“非晚輩無能,實在敵人太強。”
李遙也不急,慢悠悠的問:
“你一個皇子,來禁區做什么?”
戰況緊急,菲利克沒時間解釋。
“前輩手機借我一用,我先給錢,其余的事等我保住命再說,好不好?”
李遙一愣,還有這種操作?
菲利克拿過他的手機,粗壯的觸肢化為纖細的簽,在手機屏幕上一通嫻熟的操作,直接給李遙轉了十億。
李遙從不接受男人委托,本想大聲的斥責他…
拿回手機一看,十億到賬。
離譜。
李遙依舊沉著臉,一副不為金錢所動的模樣。
“我從不接受男人的委托。”
菲利克慌了,忽然靈機一動道:
“我娘是女人,模樣還過得去,前輩若喜歡,拿去便是。”
掬風和李遙一起傻眼,面面相覷。
“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這樣說著,李遙抬腳便走,直奔空間對面的戰場。
路上,掬風還不忘嘲諷道:
“都說六皇子菲利克一表人才,居然是這種貨色。”
菲利克也很尷尬,干脆縮回了臉,以觸肢見人,賠笑道:
“形勢所逼,形勢所逼。”
三人很快來到空間對面的黑霧中。
遠遠看去,千千萬萬狂暴的觸肢,像噴薄的黑色火焰,扭曲著,撕扯著,似乎與什么東西纏斗在一起。
觸肢內部泛著星星點點的金光,像是螢火蟲一般。
李遙一眼看出,此章魚怪的中心是一顆章魚內核。
并非之前的中繼核…而是一顆真正的半神內核!
融合了半神殘軀的六皇子肉身,緊裹在內核周圍。
半神章魚怪的殘軀,一直由實驗星培育維持生命,由六皇子融合真身,也合情合理。
李遙忽然后悔收了這十個億,否則直接拿走內核豈不美哉?
在他看來,這家伙能和半神合體也是沒誰了,而且還能分身出一根觸肢萬里求援,絕非凡夫俗子。
不過,敵人更強大。
星星點點的金光并非是章魚觸肢散發,而是另一股半神之力。
李遙走近了才看見,密密麻麻的金色虱子爬滿了觸肢外表和內部,不斷蠶食著觸肢的力量。
金色,是神力的象征。
比如,申猴引動神力之后,變身金色魔猿…
而這些密密麻麻的半神虱子,明明只是來自半神之力,卻達到了神力的金色光澤。
說明控制金虱子的人很強,對半神之力的掌控出神入化,遠超章魚怪和金色魔猿。
強到即使本尊不在,也能克制章魚怪本體。
李遙總感覺這抹金色在哪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觸肢上噴薄的腐蝕液和冥毒,根本奈何不了金虱,反被金虱鉆進觸肢體內,吮吸著神力。
這場面看起來…你說他惡心吧,也不是那么惡心。
說不惡心吧,密密麻麻的,鉆進鉆出,發出直入靈魂的窸窣響聲,把漆黑的觸肢從內部照的透心亮。
“就是這些虱子,太惡心了!”
六皇子嘴上說惡心,看表情卻隱約有些享受,只是被虱子吸走力量,實在心疼。
掬風怔怔端著短煙斗,直感覺頭皮發麻。
“你打算怎么辦?”
李遙只擅長殺人,并不擅長救人,嘆了聲道:
“這種情況很麻煩,只能給他留個核心,其余部分一起超度了。”
“超度?”
菲利克嚇得渾身一哆嗦。
李遙不再解釋,直接拔劍。
劍身裹挾著劍氣,一劍丟進了透心亮的觸肢里。
片刻之后,劍身串著章魚核心和菲利克的肉身飛了出來。
留下的劍氣在觸肢內部橫沖直撞,引發連續震蕩與崩塌。
震碎千萬觸肢的同時,也震的金虱亂飛,發出恐怖尖嘯。
但,它們還沒死。
“比我想象的還強啊。”
李遙嘆道。
他本想直接粉碎這些金虱的,居然還堅挺的活著。
金虱群一路尖嘯著,整齊劃一的飛向李遙,一路變幻成一襲金色的袍子。
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這畫面,讓李遙想起了張愛玲的文筆:人生就像一襲華美的袍,里面爬滿了虱子。
浩瀚的半神之力,比分散的金虱強了十倍!
噴薄的靈壓導致掬風、菲利克的分身觸肢,一劍串走的章魚核心…全被浩瀚的半神之力震開,無法靠近。
這是何等的力量!
菲利克見過海斯曼的小太陽,而這襲金袍,竟比海斯曼的太陽還強!
“小心!”
掬風冷哼一聲,狐火噴薄,四尾齊出,在金光與浩瀚靈壓中披荊斬棘,一路奔襲回來。
然而越靠近金袍,便越被金色的半神之力炙烤。
狐火扭曲崩裂,連李遙的青光劍影也被燒毀了。
掬風一口鮮血吐出來,雙眸赤紅,正要暴走時——
忽然被李遙串章魚核心的鐵劍串在腋下,給她一劍抬走了。
李遙忽然想起來了。
在與圣修公主靈魂交流時,與某位神明三問三答之后開光通神,最后他反追蹤神明,在神力斷開的一瞬間,看到的正是一抹金色的袍子。
“有趣。”
李遙的劍不在手中。
于是用劍氣,搓了一把劍出來。
噴薄的劍氣于身前凝聚成劍身。
這是一柄青光劍影!
金袍一襲落下,轟然蓋向李遙。
李遙持青光劍,一劍劈了上去。
空間鴉雀無聲。
本應驚天動地的對劍,卻毫無反應。
李遙的身體穿過了金袍。
青光劍影,卻消散一空。
金色的袍子并沒有被他一劍斬裂,而是徐徐震蕩起來…
掬風返身回來,剛才她明明看到李遙手持一柄青光劍。
人沒事,劍怎么消失了?
這不符合劍圣的作風啊!
“你的劍呢?”
“未知之處。”
李遙笑了笑。
這一劍,李遙斬擊的并非是金袍本身,而是與金袍共鳴,產生震蕩,隔空斬向了控制金袍的幕后人物。
不管他是誰。
不管他身在何處。
稍早幾分鐘。
宇宙與深淵的某夾縫地帶,有一方獨立的洞府空間。
綿延的虛河與彌漫的白霧中央,有一座懸空的浮山。
金色的麥田。
金色的結滿人頭的果樹。
宛如油畫一樣的金色天空與燃燒的 云彩。
尸橫遍野的漆黑山巔上。
身穿一襲金色袍子的高大男人,頭戴金色的斗篷,在融合了半神之力的浩瀚風中獵獵作響。
斗篷里漆黑一片,看不見真容。
金色的袍子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朝側方滌蕩飄揚,發出末日旌旗的光芒。
這才發現,漫山遍野的麥田,結滿人頭的果木,頭頂飄蕩的金云,原本都是黑色的,是被一襲金色的袍子映照染成了金色。
唯有山因為太過陡峭,在男人腳底沒有接陰,仍然保持了漆黑的山體。
在金袍男人身旁,立著一個身穿黑袍,頭裹白布的男人。
黑袍簌簌,白布飛揚,也都被染成了淡金色。
他的身材只有金袍男人一半高。
五年沒見,在金袍男人看來,布條男力量未有寸進,五花八門的技能卻已爐火純青。
“通過那個女人的試煉了嗎?”
七狂獵本就是伶舟夜一手組建起來的,招新自然需要通過她的試煉。
只要通過伶舟夜的試煉,俊子就能從七狂獵后補搖身一變成為正選。
畢竟,七狂獵有八個人,合情合理,也很合邏輯。
可惜,他失敗了。
盡管成功幫伶舟夜抓到了章魚怪的一個分身,他還是沒通過試煉。
“回哈法斯前輩,還沒有。”
俊子平靜道。
俊子是金袍男人一手推薦的新人,試煉失敗,他面子上也掛不住。
“我得到的反饋是,她對你的天賦和技能很滿意,假以時日,融合了合適的力量,你會比帝國大將還強。”
客套話,俊子還是能聽出來的。
“但是呢?”
金袍男人道:
“但是七狂獵已經定名,不會因為你改名八狂獵。”
望著一望無垠的金色麥田,俊子嘆息道:
“和前輩相比,晚輩還差得遠。”
金袍男人宏亮的聲音驀的一震。
“不必妄自菲薄,宇宙中在力量上比你強的人太多了,而你,卻是唯一的七狂獵后補,任何正選遭遇不測,你就會補位…到時候你就會明白,我比你強的僅僅只有力量。”
俊子扭頭看著這個高大的身影。
半神哈法斯,是使徒組織的神明與創造者,也是他加入七狂獵的引路人與導師,卻始終讓他不要染指半神之力,磨練最基礎的技巧。
“為什么伶舟前輩那么弱,卻是七狂獵第三,而前輩卻只能排在第五?”
哈法斯道:
“七狂獵并無強弱排序,你知道的座次是第七順位的機械師排的,伶舟夜排在第三,是因為未知…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從何而來,她的真身在哪里,你知道的一切信息都是她有意讓你知道的,她連機器都能騙,所以機械師才是最清楚她實力的人。”
俊子屢次試探過伶舟夜的力量,卻總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
“難道她真是自詡的真神轉世?”
“我沒見過這樣的神。”
哈法斯搖了搖頭道。
“在當今宇宙中,不是神,卻在某些方面有超越神的力量,除了那頭龍以外,一定是人造物…帝國造出的怪物中甚至有比我還強的存在。”
俊子當然知道,帝國九曜中就有好幾位只剩下缸中之腦的機械人。
“那位白夜劍圣呢?聽說他不費吹灰之力戰勝了引出神力的魔猿。”
哈法斯不屑道:
“連我都不敢說能運用神力,那猴子自然沒有與之匹配的技巧,也許神力在他手中連大將的實力都不如。”
俊子與李遙交過手,與他和帝國大將動手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仿佛遇到了更高層次的生物。
“看伶舟前輩的態度,似乎十分忌憚這位白夜劍圣的力量。”
“真的劍圣么?”
哈法斯喃喃自語道。
隱藏在斗篷深處的漆黑眸子正穿越虛空,在新仙女仙域第五禁區看到了這位聲名鵲起的白夜劍圣。
這個男人曾經在開光通神的過程中反溯神力看到他的袍子…
如今,為了救一位皇子和狐女,他居然丟掉了自己的佩劍。
真是自大的男人啊!
“對于劍圣來說,丟掉劍,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我們拭目以待吧。”
這樣說著,哈法斯雙掌一合。
隔著虛空,將億億萬萬的金色虱子凝結成一襲金袍,裹挾著浩瀚的半神之力,轟然蓋向李遙。
李遙劍氣凝刃,一劍劈過。
空間悄然崩裂。
互相穿身而過。
李遙的青影劍,消散一空。
金袍安然無恙。
哈法斯立于山巔之上,一身金光照耀萬物,浩瀚的狂風滌蕩虛空。
他搖了搖頭,一聲嘆息道:
“我居然動用這么多的半神之力,是我高估他了。”
俊子微微一怔,也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猛烈狂風。
“前輩正在與白夜劍圣戰斗?”
哈法斯冷哼一聲,震蕩天地。
“沒有劍,又怎么是劍圣呢?”
突然!
虛空彼岸的金袍驀的震蕩,竟連著此岸的洞府空間,跟著震蕩起來。
震蕩的空間掀起一陣陣波瀾,金光搖曳,宛如夕陽湖面的粼粼波光。
“怎么回事?”
俊子察覺出這不凡的震蕩,宛如當年被某人隨手一劍震破五臟六腑…
哈法斯按耐住驚愕,冷笑著:
“有點意思。”
刷的一聲!
一道淡青色劍氣滲透無垠空間,鉆進了洞府,赫然凝聚成一柄青劍——
朝金色的山巔一劍劈落下來!
俊子也不傻,識趣的閃開了。
哈法斯合起的雙掌左右一拉,于虛空中拔出一柄繡著金邊的黑芒劍——
朝青光劍影,一劍迎了上去!
雙劍上下一檔。
空間無聲爆轟!
哈法斯的金邊黑芒劍巋然不動。
李遙的青光劍影卻越過黑芒劍,一劍劈開了飄揚的金袍。
“前輩!”
俊子大喊一聲。
哈法斯的身形只凝固了瞬間,一身金袍轉眼化為漫天飛舞的金虱子,發出凄厲的尖嘯。
億億萬萬的金虱子在尖嘯中震顫,消散為金色的塵埃。
一只黑色的人皮面具,一分為二,落在了山頂。
鮮血噴薄而出。
染紅了尸橫遍野的黑山。
俊子四下一看。
赤色的麥田。
赤色的果木。
就連他一身黑袍與四散飄揚的白布條,也被鮮血染紅。
劍氣呼嘯的狂風,從南到北刮過山崗,上面是血色彌漫的天空…
俊子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
一道窈窕的赤紅身影凝聚而來,徐徐出現在赤色的山巔。
宛如從畫卷里走出的絕美容顏,倒映著彌漫天地的血光。
女人彎腰撿起兩半人皮面具,冰冷的烈焰紅唇微微勾起。
“七狂獵的狂并不是指輕敵啊,哈法斯前輩。”
俊子不敢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之上,一道虛弱、隱忍的聲音落下。
“老夫需要閉關一段時間,魔方星球會,你另尋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