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香閣小行星所在的整片空域,悄然無息的凝固了。
九層寶塔流光溢彩,霎時間變成一幅靜止的水彩畫。
園林廣場也安靜的像是昏暗路燈映照下的凌晨馬路…
唯有一艘小木船,咿呀咿呀駛入東邊靜止的空間里。
掬風還以為是劇本,直到她發現連自己也動不了了。
革命軍中,能讓她動不了的人還不存在。
大事不妙了!
能禁錮整個小行星,是何等的強者所為?
她用余光看到李遙。
李遙居然也沒動彈…
李遙巋然不動,眼神有些異樣的盯著劃船男子。
他不是真被禁錮了,而是看呆了的凝固。
在他看來,來人很強,甚至比大將還強,可以說強到離譜了…
但這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詭異的魅力。
這是一個穿著黑牛仔喇叭褲,光著上半身的刺頭男人,一身肌肉在金鏈子照耀下顯得金光奪目,修長的兩腿盤膝坐著,骨骼修長異于常人。
尤其那張臉,帥到無可挑剔,但是配合一身金光閃閃的肌肉…
感覺變味了。
作為男人,李遙不知為何,竟本能的被其渾身散發的光芒吸引,仿佛入魔般的移不開眼神。
但掬風看這人的眼神,只覺得無比惡心。
九香閣頂層,名為花蝶的蝶女也和掬風一樣的感覺。
李遙不見其人,只聽其聲。
溫柔而綿長,極具穿透性。
“尤利西斯先生請回吧。”
李遙心想,這男人沒傷害一人,就搞出了驚天動地的大場面,泡妞手段不可謂不浪漫,怎么就敗了呢?
空間更加凝固的結冰了,四周鴉雀無聲,只聽得咿呀的船槳聲。
園林廣場上,很多客人還以為是劇本延續,注意力集中在這個男人對花蝶的求愛上。
李遙也沒急著動身,非常八卦的在一旁看戲。
他猜到,這家伙很可能就是掬風說的,寫情書追求花蝶的浪人。
槳聲戛然,木船停下了。
船頭,名為尤利西斯的男人抬頭看著九香閣頂層,不解的問道:
“能說一說為什么嗎?”
李遙屬實沒想到,原來這么強大的男人也會當舔狗。
被拒絕了還問為什么,只會得到安慰的回答。
“我只是只恰巧化形的蝴蝶,不會對任何人類動情。”
花蝶的聲音從九香閣頂層傳出。
李遙覺得這女人有點本事,不但聲音有穿透力,語氣也是極為平靜,沒有絲毫緊張。
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程度的淡定,絕非凡夫俗女。
木船船頭,金光照耀的男長長松了口氣。
“雖然有些遺憾,好在你證明不是我個人魅力出了問題。”
花蝶卻遠遠的說:
“尤利西斯先生是我見過最強大的男人,但您的衣品對女人是負分,我想應該會更招男人喜歡。”
啊這…
名為尤利西斯的渡船人怔怔坐在船頭,半天才支棱一句。
“我早該退團的。”
退團?
退什么團?
掬風從男子的穿衣風格、姓名和對話,隱約猜到他的身份。
正是星賊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第二艦主——
尤金!
尤利西斯應該是他的泡妞化名。
全艦隊就一只小木船,也只有他一個人,當年在極短的時間里,擊敗了星賊王除總團長外的所有人,只是因為不想當團長被束縛了自由,才沒再繼續挑戰總團長。
他是星賊王所有男船員的偶像,當然星賊王也沒有女船員——唯一一個八伬夫人也已經叛逃了。
他是自由的象征,是星賊王、乃至全宇宙最強的男人之一,是絕對有資格挑戰辰龍的備選之一!
但在掬風眼中,他只是個敵人。
空間法術了不起啊?
掬風醞釀很久,終于借李遙的青光劍氣,掙脫開空間束縛。
烈焰火狐突然直沖天際,化為滔天狐影,一躍撲向了尤利西斯。
“很厲害的狐貍啊!”
尤利西斯起初沒在意,只感嘆革命軍還隱藏了如此年輕的強者。
突然,他在噴薄的火狐中看到一道覆蓋的劍氣…
這是一道極其高階的共鳴劍氣!
尤利西斯驀的身形一閃。
掬風一躍撲向空船,直接翻船,沉入深淵去了。
尤利西斯沒去管掬風和木船,身形一動,忽然出現在李遙身后。
“你小子是在嘲笑我吧?”
李遙屬實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能在這么多客人中,發現自己嘴角彎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微妙弧度。
不知不覺,他被這道自由的氣息感染了。
“沒有。”
李遙說話了。
尤利西斯微微皺眉,金項鏈的自發光本能的擴大了一圈。
眼前的男人在毫無靈力波動的情況下,突然說話,把他嚇到了。
這意味著,這人根本就沒有被空間束縛住,一動不動裝傻充愣。
不但能隔絕空間束縛,還能在背對他的狀態下保持如此淡定的氣場,尤利西斯忽然有點興趣了。
他轉身來到李遙面前,稍稍收起光芒,保持和李遙一樣的氣息收斂態。
“我看到你笑了。”
既然被看到了,李遙也不好說沒。
“那也不是嘲笑。”
尤利西斯盯著李遙的臉。
“這里最強的人是你吧?”
李遙撇撇嘴。
“你說是就是吧。”
強者之間的對話,總是這么樸實無華,且枯燥。
男人想了想,又問李遙:
“你也是來追求花蝶的?”
李遙對昆蟲不感興趣,只是來給掬風當僚機的,如果能順便泡個別的美獸娘就更好了。
這位名叫尤利西斯的男人很強,但又很意外的完全不認識自己。
難道是他白夜劍圣的名頭不夠響?
“你這一身行頭,對男人來說很新潮,對女人來說就落伍了,現在的女孩子早就不喜歡肌肉了,只喜歡我這樣的鮮肉——所以,我不是來追求花蝶,而是來征服花蝶的。”
尤利西斯詫異的皺起眉。
他沒想到,隨便來一趟煙花之地,竟也能碰到如此等級的強者。
他本以為,真正的強者都會專注修行,一般不會分心貪戀美色。
除非比真正的強者還強!
強到可以當著他的面,毫不顧忌的說自己想上花蝶…
尤利西斯忽然來了興致,自我介紹道:
“我是尤金,也可以像花蝶那樣叫我尤利西斯,你叫什么名字?”
“李遙。”
尤利西斯認真想了想。
這等強者他居然沒聽過名字…
雖然他有十幾年沒關注新聞了,但這種程度的強者,不可能是最近十幾年突然出現的。
“剛才那道劍氣是來自你吧?”
李遙坐在假山滑石上,笑道:
“女人是需要呵護的。”
尤利西斯沒有動用神識,而是根據李遙的表現推測他的實力。
李遙本人隔絕了他的空間法術。
他的空間法陣比李遙的劍氣厚度還強,結果還是被劍氣破了空間法陣。
簡單分析就知道,李遙的實力絕對在帝國大將之上!
他放棄了動手的打算…否則整個恒星系都扛不住。
這樣想著,他轉身離去,走一半忽然停步,平靜道:
“答應我,今晚對花蝶溫柔一點好嗎,只要她能接受你,就能接受人類,最終也會接受我。”
李遙一愣,不愧是你!
話畢,空間融化,小木船從深淵徐徐浮了上來。
尤利西斯立在船頭,掏出一根碧綠的長簫,吹著蹩腳的簫曲,瀟灑的離開了。
同樣選擇不動手跑路,星賊王第七艦隊的卡拉洛斯,給李遙的感覺,是明顯慫了,不敢動手。
但在這人金光環繞的背影中,李遙察覺出一絲落寞,無限自由。
就離譜!
掬風在深淵里被一艘小木船戲耍的暈頭轉向,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對方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
可又不好意思認慫,便循著小木船遁走的方向追去,直到李遙伸手,將她在深淵里提溜上來。
確定男人離開,空間融化,掬風一臉詫異的盯著李遙:
“這家伙是星賊王二把手尤金,據說是宇宙中最強的男人之一,你真的贏了他?”
李遙微微一怔。
星賊王嗎?難怪那么自由…
這人確實強的離譜,強到僅僅靠掬風身上的劍氣,便識趣的離開,沒有再動手。
如果真要動手,就算是李遙,也未必能保全現場、或者說這個恒星系的每個人。
說明,這人也不是嗜殺之人。
李遙嘆息道:
“很可惜,他沒有動手,識趣的離開了。”
掬風白了李遙一眼,隨即熄滅了噴薄的火狐。
“有什么好可惜的?沒打起來是好事,這家伙雖然很強,但常年游離于星賊王體系之外,不怎么摻和俗事,沒想到居然對花蝶感興趣。”
九香閣周圍的空間恢復了原樣。
園林廣場上少數客人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剛才被凝固了…
大多數人到現在還以為是劇本。
冒牌猩爵遠遠看了眼掬風,微微點頭,開著香蕉船,灰溜溜的離開了。
這時,一位仙子打扮的貓耳侍女,懸空踏步,來到園林廣場的上空。
她沒有解釋剛才發生的事,直接向客人們分發入閣券。
首先,她隨機派發了一到三層的入閣券,這是無條件限制隨機發的。
剛才參加戰斗的客人,全都拿到了三層以上的入閣券。
只有李遙和掬風拿到了第一層的入場券。
有人不服,問:
“這兩人都沒參加戰斗,怎么能拿到第一層的入閣券?”
貓耳侍女只道:
“你們輸給了演員,他們卻贏了真正的星賊。”
大多數客人只是有錢,或有權,無法分辨出劇本與現實的區別。
只有少數的強者細思極恐,背脊發涼,驚恐的盯著李遙和掬風。
總體而言,園林廣場上只有短暫的喧嘩,沒有引起太多的騷亂。
拿到入閣券的客人們,馬上跟著光路指引進入閣內。
李遙和掬風由貓耳侍女領著,進入閣內,踏內閣懸梯來到頂層。
頂層是經典的環形結構。
中間有一個很大的會客廳,四周環繞九個扇形的獸娘私密包廂。
其實和玩偶之家地下室的結構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是裝修風格。
玩偶之家地下室有未來科技感,機械朋克風。
這里裝修的古色古香,琴棋書畫,應有盡有。
從中央懸梯上來,一走進客廳,濃郁的藝術氣息和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
木制環壁上掛著都是古典畫作,詩作,琴譜…各類古典樂器擺放在專門的櫥窗內。
樂器的品質很高,都是名器。
詩畫的造詣很高,都是名品。
掬風小聲告訴李遙,只有原創作品被掛在墻上展覽,才能全場免費。
但其余人進包廂的價格,就被這些作品無形中給抬高了。
就算你藝術素養不低,也需要花幾百萬星幣才能進入某個包廂,與姑娘們詳談,是干劈情操,還是能做點愛做的事情,全憑個人本事。
李遙心想,這不是哄抬逼價嗎?
會客廳里的布置,就更離譜了。
裝修的像是唐朝的國子監,擺著一個個長案,稀稀落落坐了三五十人。
這不跟教室一樣?
會有人在教室里有那種興致嗎?
李遙看了眼坐在前臺、專門負責與客人一起品鑒、交流藝術的幾位貓耳娘侍女…
這事情也說不好。
掬風說,有人沒本事進入九位姑娘的房間,卻時常有拐走侍女的案例。
李遙心想,侍女就這品質了,那包廂里的九位獸娘不得起飛?
放眼望去,盤膝坐在長案前品茗的客人們,皆人中龍鳳。
穿著得體,舉止優雅,大部分人都在認真品鑒前人作品。
不管內里是什么身份,起碼看上去一個個都人五人六的。
掬風說,這里是帝國藝術學院高材生畢業前的打卡之地。
不睡個九香閣的頂層獸娘,都不好意思叫藝術院高材生。
會客廳比較安靜。
看到李遙和掬風來了,少數客人微微皺眉。
心想,怎么還有人帶漂亮老婆來煙花之地?
要么就想,怎么還有本地獸娘跑來爭獸娘?
客人中也有與掬風打過照面的熟客,微微頷首致意。
甚至還有認出李遙身份的人,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
獸娘名媛們通常按照藝術素養挑選客人,琴,棋,書,畫…隨便精通一樣,就很容易被相中,進入里屋等待。
客人們就在客廳與十幾位貓耳侍女一起下棋品茗,品鑒詩畫名篇,或是撫弄琴弦。
這些貓耳娘除了模樣可人,藝術鑒賞水平也是很高,尋常人忽悠不了的。
具體的琴棋書畫品鑒,都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按批次切換的。
一輪下來,不斷有文人雅士被邀請進入姑娘們的包廂等候區。
只有花蝶的包廂,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入內。
幾輪下來,見李遙琴棋書畫一樣不會,本想乘其東風的掬風有點慌了。
“你不是說你有藝術細胞嗎?怎么跟我一樣什么也不會?”
李遙有些失望道:
“我會品鑒獸娘繪本,沒想到這里沒這個項目。”
掬風扶額。
“太丟臉了,大家看我們就像是在看兩個武夫。”
李遙并不在意,好奇的問:
“你以前來過頂層嗎?”
掬風垮著臉道:
“來是來過,但沒進去過,倒是和小貓咪們有過快樂的交流。”
李遙一愣。
好家伙,原來說拐走貓耳侍女的案例就是你自己!
就在這時,領頭的貓耳娘宣布接下來一個時辰的新項目:
“接下來是品鑒詩歌,任何形式的詩歌創作或品鑒名篇。”
詩歌也是常規項目了,只是沒有琴棋書畫的頻率那么高。
李遙的長案前,放了個木制的明黃色平板,一支毛筆,用以寫畫品鑒。
而木板背面有復刻靈紋,可以將正面的字畫實時傳到姑娘們的包廂內。
任何形式的詩歌創作…
李遙本能想起沉魚的詩,或許自己可以做個文抄公。
“這個我會。”
掬風有些懷疑。
“你還會品詩?”
李遙仔細回憶沉魚寫的詩,記不太清,但能寫個大概。
尤其是最后一首《劍圣》,他記得比較清楚,或許可以糊弄過去。
按照記憶,他拿起毛筆,在木制平板上開寫。
他沒練過毛筆字,字體只能以劍氣驅動,顯得有些潦草。
大劍所指,星塵隕落盛名所至,皆為王土我看見了名為最后一只猴子的夢想原諒他吧,帝星的海棠林已經開花人類終將相遇五月的麥子熟了,夜與狂風撫弄著山脈,上面是一望無際、燦爛的星辰——被一劍劃開,流浪者蹣跚路過,群星無聲的呼嘯無人知曉庸者之名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五百億只猴子一起沉默著等待執劍者的審判,直到有人在睡夢中看見了曙光,并開始奮筆疾書將那些點燃熱血的瘋狗們,賦予諸神的名字 將自己——
賦予宇宙 放下毛筆,通讀全篇,李遙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把這篇《劍圣》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
說明,當時在皇宮,他是非常認真的琢磨這幾句詩,想借此窺探沉魚的內心,可惜至今他也沒看懂。
掬風看了半天,本就晦澀的詩句,加上李遙潦草難辨的字跡…
“你寫的什么鬼東西啊,神神叨叨的,一句也看不懂!”
話音未落,領頭的貓耳娘來到李遙長案前,躬身作揖。
“花蝶小姐邀請李遙先生入里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