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遙戴著護目鏡,從船艙里牽著繩子爬出了艙,艙門當場就飛了。
風暴呼嘯如龍,冰冷如劍,裹挾著空間亂流,猛烈沖進了消毒艙。
好在有外艙延緩,里面的保險門更加堅固牢靠,沒造成更大損傷。
李遙的護目鏡瞬間就碎了。
感覺整層頭皮都快被掀掉。
不得不說。
這風確實有些喧囂了…
他甚至要花點力氣以維持發型不被風暴吹亂。
詭異的空間亂流,更是跟星際風暴一樣強度。
風暴也沒什么渾濁的。
李遙來到船腹,拴好狗繩。
一道,兩道,三道…一連打了十八道死結。
繩可斷,船可毀,死結不能松!
然后牽著繩,溜著船,徒步走進了風暴深處。
駕駛廳里。
春蛙秋蟬伏在駕駛臺前,一個雙手噼里啪啦的敲,一個兩手握住操縱桿使力的拉拽…
這才穩住了船身姿態,變成一個在暴風中翱翔的碟形風箏。
老船工嘴里的煙,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夏奈三人組目瞪口呆。
這艘白梟偵查船雖然只是一艘輕型軍艦,但尺寸擺在這里。
空重八萬噸!
加裝重型武器之后,至少有十萬噸重!
何況碟形的設計,在風暴中極難控制船身,加上阻力何止十萬噸!
結果,被李遙牽了根狗繩就溜起來了?
看他徒步走進風暴的身姿,跟遛狗沒什么兩樣,哪還要什么藤木?
不止李遙。
倆女娃操控船身的姿態,也是超一流水準,光憑嫻熟是做不到的。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天賦…
星際萬事屋,本以為只是個混子工作室,沒想到這么專業!
另一邊。
李遙也嚴重低估了風暴層的厚度和風暴的強度。
簡直跟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一樣,拉著飛船跋涉…
他可以瞬移,但纖繩和船身材料都承受不了瞬移的加速度。
一個小時后。
李遙終于穿過風暴層,抵達了藤蔓綿延的植被層。
一根根彎曲、粗壯的古藤,連著天與地。
藤蔓幾里遠隔著一株,最細也有十幾米粗,彎彎曲曲、龜裂的樹藤皮,偶爾也能見到零星的綠色枝葉,以及各個時代的飛船殘骸。
空氣平靜的不像話,隱約傳來幾聲獸鳴和鳥叫,以及頭頂遙遠的風聲。
靈氣濃度比湖畔星高的多,但又有嚴重污染的痕跡…
風暴層和迷霧隔絕了部分陽光,使得這里白天不像白天,黑夜不像黑夜,仿佛是夢境與現實的邊緣。
李遙踏上一根最粗的藤蔓,一連走了幾十里,才想起來手里牽著繩。
飛船終于被拽出了風暴層,馬上開動引擎,迅速追上了李遙。
夏奈用船載大屏幕,連接上李遙的電話視頻。
“我們準備登陸了,外面需要穿太空服嗎?”
李遙仔細感知了一下。
空氣里的未知毒性很微弱,對健康成年人沒什么影響,體質不好的可能需要戴個口罩什么的。
“你可以帶換氣罩之類的,卡夫就不用了。”
夏奈和卡夫準備好拍攝器材、重力調整器,照明設備,隨身水食和應急噴氣背包,便下了船。
走之前,讓疲憊的倆女娃休息了。
結果二人剛下船,春蛙秋蟬就一激靈鉆進奇趣蛋,變身機械人跳上藤木。
休息,也得睡在機械人駕駛艙里休息,而機械人必須全程自動跟隨李遙。
——這一點至關重要!
夏奈和卡夫馬上調整好重力方向,使得她們可以像李遙一樣,在藤蔓上直立行走。
春蛙秋蟬的機械人又切換成奇趣蛋模式,同步向下懸飛。
倆女娃御蛋飛行,已經在駕駛艙里疊著羅漢呼呼睡著了。
巨大的真實夏奈號,也在遠處的空闊地帶同步往下飛。
李遙身后。
卡夫打開了攝影器材,一邊沿藤蔓向下走,一邊攝影。
“這里這么暗,難怪需要專業的器材才能拍清楚。”
夏奈則戴著隱形話筒,開始介紹多拉格爾的獨特風光。
“聽說還有人住在里面,這個光照還可以種田嗎?”
李遙隨口解釋:
“光照勉強可以,重要的是,這里的靈氣濃度很高,同時星核里的水和礦物質也足夠豐富,否則這些藤蔓也不可能長到這么高。”
夏奈俏臉一僵。
“噓,不用你解釋啊,你一入鏡新聞不就播不出了嗎?”
“哦…抱歉。”
卡夫把李遙的話簡單改了幾個詞,重新說了一遍。
李遙邊走邊看。
附近要是有掛枝的飛船殘骸,跑過去看看有沒有寶貝。
遇到大號的鳥窩,也跑過去看看有沒有鳥蛋。
可惜,不管是飛船殘骸,還是大號鳥窩,都有被人翻過的痕跡,什么也不剩了。
走了很遠,李遙一無所獲。
不止腳下的藤蔓,附近的十幾柱藤蔓,李遙都找了個遍。
飛船殘骸被翻了個干干凈凈,有的零件還被強拆了下來。
顯然,附近有人!
或別的什么東西…
眾人又走了很遠,也沒有遇到特別之處,便計劃回到真實夏奈號里,直接飛下去了。
正在這時,卡夫的攝像頭接到了藍道的電話。
“你們快過來!”
“什么事?”
“我遇到一頭豬了…”
“什么?”
“一頭豬跟在在飛船后面,嘴里搗鼓著什么,好像在念咒。”
還有這種怪事?
李遙抓起夏奈和卡夫,身形一動,就來到了飛船頂部。
仔細一看,靠近飛船的藤蔓上,還真有一頭豬,一路尾隨著向下走。
李遙皺了皺眉。
也不能算豬吧…
一頭直立行走的豬頭人?
它的頭是豬頭,像是燒熟了一樣的紅色大豬頭!
豬頭上戴了個渾濁的墨鏡,嘴上叼著空煙斗,頭發和胡子凌亂不堪,大概是上了年紀。
脖子以下都算是人類的身體,穿著藤編的風衣,脖子很粗,上半身也算強壯,但越往下越纖細,顯得有些頭重腳輕。
夏奈示意飛船停下,懸在半空。
她忍不住好奇,一躍跳到藤木上,上前采訪道:
“請問前輩,您這是在干什么?”
她強忍住沒有詢問對方的種族、年紀和身份,先從不冒昧的問題入手。
豬頭人本來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似乎沒打算搭理這些外人,不過一聽到夏奈的敬稱,又看了眼小姑娘。
他立即停下腳步。
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點發膠,往稀疏、凌亂的頭頂一抹。
又從懷里摸出一個折疊的黑色紳士帽戴在頭頂。
壓了壓喉,用低沉而極富磁性的嗓音說:
“我在祈禱。”
夏奈問:
“祈禱什么?”
豬頭道:
“祈禱這艘帝國軍船能摔下來,這樣我就能吃點好的了。”
李遙一愣。
祈禱飛船失事,然后撿尸?
好家伙,原來附近的飛船殘骸和鳥窩,都是被你淘完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人其實有點本事的,甚至可以直接毀船,卻只是在一旁祈禱,還沒壞透,搞得他不好意思主動揍人。
豬頭人說完,又看了眼飛船,不是很確定,便又問了句:
“這應該是帝國的船吧?雖然沒看到帝國的銀樹標。”
夏奈皺起眉。
船上明明刻印了《小宇宙》的黑星陀螺標,這人居然不認識?
她又不好自夸,便道:
“這是白夜的新聞船。”
“白夜是什么?”
豬頭人一愣,撓了撓宛如燒紅的豬頭。
“哦,我想起了,是帝國想離間和平衡各大勢力的中間人,我在最新幾十年摔下來的船上報紙看到過。”
夏奈感覺這豬頭人應該上了點年紀了…
“您是本地人嗎?”
豬頭人馬上板起了豬臉。
“既然你們是白夜的人,也就是半個帝國人,我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趁我沒發飆,趕緊走吧,等會死后我會給你們收尸的。”
飛船頂部一直沉默的李遙,也跟著跳到了藤蔓上。
“你體內的腎上腺素跟開水一樣燒個不停,頭還返祖變成了豬頭…應該是在對抗某種可怕的病毒吧?”
“咦,你好像比較強哦。”
豬頭人本能的夸道,隨即轉身,上下打量著李遙。
嘴叼的空煙斗忽然冒起了火星子,轉眼青煙裊裊。
右手一抬,一柄舊的不像樣的黑鞘寬劍,從十里之外嗖地飛入腰間。
“你強過頭了啊…”